《梦蝶居》一点飞鸿影

9、平云城

　　九月的洛阳，满城的梧桐树已经飘黄。天气高爽的时候，南宫郁喜欢在午后煮一点青梅酒，就着酒香在院子里练剑。青梅是她夏天腌制好的，未及成熟的果子酸中带涩，泡在泉州送来的甜酒里，先用小火炉煮沸，再慢慢煨着，直到那甜中微涩的香气氤氲满园。
　　她在武学上的造诣平平无奇。既不如兄长南宫往根骨卓绝，也不如苏木白一点即通。
　　或许自知无法与优秀的兄长媲美，南宫郁自小便不在武学上多花心思，只杂学旁收地念了好些书，又在针凿女红、饮食料理上极为精通。从小站在南宫往那样光芒万丈的人身边，南宫郁内心其实一直悒悒的，只恨不能早日嫁个比哥哥更为优秀的男子，方才证明多年笼罩在哥哥阴影下的自己，并非一无所能。
　　所以，当年罗霄山庄意欲寻个女子与平云城联姻时，她义无反顾地去了。
　　正是为了争这一口气，即便在平云城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从不在母亲、哥哥面前提起。她已经习惯把所有委屈和不甘统统都藏在心里，表面还要做出笑脸来。有时候南宫郁自己也忍不住自问，她出身名门，艳冠群芳，如何竟会这样委曲求全？
　　阮誉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她练了一会剑，又垂头沉思了一会，这才看到他来了。她搁下剑，请他到石桌边坐下，又给他斟了一杯青梅酒，无言地在他对面坐下。
　　“我今早接到消息，苏木白被桑海宫设计，已经被高雪归掳走了。”他浅啜了一口美酒，想起近日听说凤阕非旦没死，竟然还重建了梦蝶居，他皱了下眉，语气淡且冷，“我告诉过你不要干涉这些事。江湖的事情你不懂。”
　　“眼巴巴跑到梦蝶居托凤阕传话。我岂会料不到，高雪归的手段。”他站起来，伸手抬起南宫郁的下巴，冷若冰霜的目光看进她眼睛里去，“苏木白的事我自有打算。这次亏得你没有误了我的事。”他话锋一转，冰冷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脸庞，“我再告诉你一次，做平云城夫人第一要遵守的便是改掉你耳聪目明的毛病——否则，看见了不该看的，你的眼睛就不必要了，说了不该说的，你这舌头也不必要了。”
　　南宫郁惊恐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阮誉俯身在她红润的唇上轻吻了一下，附耳道，“听明白了没有？”
　　嘴唇微微颤抖着，南宫郁下意识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小院的矮墙边，她忽然蹲下去，把脸埋在膝盖上不说话。阮誉冷笑，几步过去，大力把她扯起来，矮墙下种了一棵硕大的蔷薇花，枝枝蔓蔓几乎爬满了墙面的三分之一，现在的时节，只剩下零星的枯叶，和几朵惨兮兮的小白花抖在风里，阮誉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墙上，厉声斥责，“说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后背抵在那一片蔷薇上，花刺密密麻麻扎进肉里，南宫郁不说话，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阮誉才松开她，看她惊恐隐忍的样子，冷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誉一贯喜欢柔顺的女子。他并非觉得南宫郁不可爱，也并非觉得她不够美丽，只不过她终究是南宫往的妹子，罗霄山庄的人，始终是平云城潜在的威胁。一旦她有出格的想法，杀伐决断之间，他是不会犹豫的。
　　他只想让她做一只美丽的金丝雀，又常常觉得，她不过是只美丽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