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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拍花子拐过 ...

  •   总算是到了奉天,辞别了骡夫,云刈又雇了一辆车,半天功夫,就进了长春城。
      来人是一个小伙子。
      “可算把您给盼来了,这一路上可还好?”
      “还好,还好,瘟疫的凶猛若非亲眼所见,还以为传闻不可信呢。”
      小伙子提过两个皮箱子,接他们上了汽车。
      “可不是嘛,从去年冬月开始,就闹的厉害,现在都正月了,大街上连个走亲戚串门的人都没有。”
      汽车驶过长春的街道,兜兜转转,停在一家戏院门口。
      “姑姑和姑父都在里面等着,最近风声紧,我们快些进去吧。”
      说完引着云刈一家绕过连廊,往里头赶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云华突然想去上厕所,问了小伙子地方,转身就跑。
      “小四,我陪你去吧,别自己一个人迷路了。”
      藤野芃正打算拉住她,才发现她已经跑远了。
      云华听见了,但没顾着停下,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二妈妈,我去去就回”
      二妈妈的叫法是和林嫂学的,林嫂是浙江人,那边把伯父伯母都称呼爸爸妈妈,云刈排行老二,云华也学着叫二爸爸,也是有亲近的原因在。
      北方人也有二妈妈、三妈妈的叫法,那是孩子们对父亲姨太太的尊称,叫起来一样,意思却差的远。
      云华跑到戏园子的台前,举目四望,这装修、摆设跟八年前一样。
      只是台帘子、桌布都洗的泛白了,桌椅也没了早日的光鲜,蒙着一层破败的旧气。
      现在是晚上,也没个人影。
      搁到以前,日子太平的时候。
      过了饭点,约是下午7、8点钟.
      出来玩的、捧戏子的、票友们,一股脑儿全来凑热闹。
      座位不够,来听戏的就抄手站着,一直挤到大门口。
      她晃了晃手边还算结实的凳子,弯腰吹掉上面的灰尘,坐了下来。
      耳边浮起鼎沸的人声,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一幕幕的在她面前回放。
      这个戏园虽然在长春,却叫“盛京戏园”,其中的缘由早无人知晓了。
      那舞台楹联的故事倒挺出名。
      说是建成的时候,一个老和尚游历到此,亲笔写下这么一副,赠给戏园子的主人。
      上联写道:佛说富贵贫贱原平等相
      下联写道:一切悲欢离合作如是观
      自此,盛京戏园一举成名。
      往上推八、九年,正是这个戏院最红火的时候。
      凡是在这儿叫上座的,都称得上东三省的名旦、名角,可他们的身份仍旧只是戏子。
      只有在台上风光,一下台,便成了低贱的末等人。
      其中就有云华的师父,尚清云,靠唱青衣出名。
      尚清云长得俊俏,男生女相,有许多的世家公子捧他。
      甚至于,有人想要养他做小倌。
      那人是个军长,名叫周易山,他遇见尚清云的时候,正好包下戏园庆祝二十八岁的生辰。
      那年,他长尚清云两岁。
      尚清云唱完一曲下台,叫好声一片。
      周易山愣了一会儿,也跟着拍起手来。
      他是个粗人,哪懂听戏,况且,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全盯着尚清云的人看了。
      后台,尚清云刚卸完妆,换了常服准备回家,就被班主拦住,要他去前面给贵客敬酒。
      尚清云硬着头皮,到了前面,原想早点了事回家,却没料到,这一举成了他半生走不出的羁绊。
      漫漫长空,夜色如同青墨缠砚,渐浓渐深。
      第二天,清晨,尚清云被一双小手摇醒。
      “爹,起床啦,起床啦。”
      他睁开眼,是他的女儿,小艾。
      小艾是从拍花子手里买来的,两三岁的模样,蹲在角落里憋着眼泪不敢哭。
      他看着心疼,拿出大半积蓄,带她回了家。
      本来打算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生命里突然来了一个叫他爹的女儿。
      软软糯糯的一小只,那是跟照顾师弟师妹不一样的感觉。
      之后,尚清云又进了戏班子,努力赚钱,养活孩子,教她学艺。
      他不觉得学艺是低贱的,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的人,都值得受人尊重。
      可是现在呢?
      他自己成了什么人?
      竟然被一个男人给毁了清白。
      死都没来得及死,那男人就把他的软肋放到眼前。
      是啊,他要是没了,女儿可怎么办,才七岁,又要过流浪的日子吗。
      “小艾,你怎么在这里。”
      “是一个伯伯今早来接的我,说让咱们以后住在这儿。爹,你没事吧?”
      小艾扭着眉头,看着他。
      “爹没事,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出去一下”
      尚清云让小艾留在屋里,他去找周易山了,他要回家,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小艾看自己的爹还没回来,就跑到屋子外边找他,可是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往哪走。
      “你就是我那新来的小妹妹?”
      突然言声,把小艾吓了一跳。
      她朝发出声音的地方一看,原来是个小男孩,穿着一身绸子布,板寸头,手里拿着一个小罐。
      男孩看她没说话,就走到她跟前,说
      “你是七妈妈的闺女吧,看着比我小,得叫我哥哥。”
      小艾心想,这别是个傻子吧。
      “你是哑巴?”
      小艾摇摇头,感觉不对,开口说道
      “我会说话。”
      小男孩见她开了口,就拉着她走到方桌边上。
      “你想不想看蛐蛐儿,我的蛐蛐儿可厉害了”
      说着,把自己的罐子放到方桌上。
      瓦黑的罐子里,窝着两只小蛐蛐儿,正互相打架。
      “你叫小艾是吧,我叫周北,是你六哥。”
      周易山先前娶了六房姨太太,生了四男四女。男孩子按东南西北取名,女孩子按春夏秋冬取名。
      人们常奉承他“把四方四季都包揽了”
      周北是尚小艾在周家结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从他口中知道,自己的爹做了他爹的姨太太。
      不过,她装作不知道,努力哄爹开心,照常跟着爹学戏拉弦。
      周易山拿小艾当人质,逼着尚清云留在周家。
      幸运的是,尚清云利用日渐成熟的关系网,帮小艾寻到了家人。
      小艾就是云华。
      当时,她八岁,只记得亲生父母抱她上了马车,临走,爹把他的二胡送给了她,要她留着做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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