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灵》知乐斋主

9、第九回 偶遇

　　第九回 偶遇
　　自从上次与那名叫苍旬的少年交过手后，我终于见识到了苍家族人的厉害。想那少年小小年纪就已经实力不凡，那就更不用说他家成名的前辈了，于是，我不敢再掉以轻心，时刻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这些天我总是想起苍家的移灵蛊的法术，每次想起都很后怕，幸亏那少年还并不会使这门法术，或者说，他还没有来得及使出来，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的幸运。但很可能下一次，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段日子我继续借那乞丐的身子在人间行走，并不时的打探消息，每到一处新的地界，我都要请土地和河伯出来，向他们打听当地的事情，然后结合自己的所见所闻，抽丝剥茧地分析、寻觅。然而关于我的妻子的情况仍然音讯全无。刚开始，我还有些耐心，然而日子久了，我越来越失望和沮丧。因为我越来越认识到，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找到我的妻子，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就算我有的是时间，也不该是这个找法。怪只怪我离开阳世太久，山河变异、沧海桑田、物非人非，如今关于我故乡的遗迹，竟似被抹得一干二净。所以十年过去了，我依旧一无所获。
　　但我绝对不会就这样甘心，我想只要这个世界不被毁灭，关于一个地方的历史就绝对不会销声匿迹，历史就是历史，是过去的每一刻组成了现在这个地方的摸样，就像一个人，无论从孩童到老年摸样变化有多大，总会多少可以寻出一些往日的痕迹。所以我虽然很泄气，但我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不过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事情就在我非常绝望的时侯，出现了转机。
　　也许这世间的缘分就是很奇妙，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上次破障分别的十年后，我竟然又遇上了汤吾。更让我感到奇妙的是，看到汤吾的那一刻，我竟然从心底里生出一种亲切感来，可能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他乡遇故知，也是种喜事。此时，在我看过并亲身体验了尘世的巨大变迁后，心里对古辰国和汤吾等人的恨意早就不复存在了，就像之前所说，连最开始的阵营都没了，又哪来的敌人呢？可能汤吾比我更早地看开了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对我的态度都不错，这次偶遇，他更是欣喜地跑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冷漠，很开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同时心里也很好奇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汤吾放开我，我们两人握着对方的肩笑着打量对方，就像很多年的老朋友，别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之间曾经搁着那么大的仇怨。我看到他眼里流露出的神采，刚想开口询问，然而他却先开了口：“原桑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略带狡猾的一笑，接着有些得意地对我扬了下眉毛道：“我就问你，你找到原来的家了吗？”我笑弯的嘴角此时顿时感到有些僵硬，这么久以来如此折磨我的问题又重新涌上心头，心里一下子无限酸楚惆怅。汤吾许是看出了我情绪上的波动，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原桑君，振作点儿，我现在就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一惊，好消息？什么好消息？他刚才问我找没找到家，莫非他知道在哪里？我有些疑惑但又充满期待地看向他，他笑着冲我点了点头。那一刻，我有点想哭。

　　话说我和汤吾一起踏上了漫漫的回家征程。这一路虽然不轻松，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有意思得多，我和汤吾互相向对方讲述这十年来的经历。当然，第一个必须知道的，肯定是关于如何找到家的事。然后，我们还谈了许多所听所见的趣闻，其中最有意思的一件，我想应该说一下。不过之前真没看出来，汤吾君还是个话唠，他向我叙述花了很多时间，过程实在有些墨迹，所以我就在这里简单概括下吧。
　　有一次，汤吾君不小心被一个法力高强的捕魄人所伤，有一个生前就一直跟随他的部下亡灵出去为他寻找可以疗伤的芝草，在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发现有两个捕魄人在那里聊天，说着什么“苍家”、“点金礼”……那部下亡灵看出那两个捕魄人法力不高，自己足够对付，就好奇心大起，躲在那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听他们的谈话。原来苍氏一族要开始对他们新一代的头领传人举行“点金礼”了。这点金礼，我在鹿溪山下也曾耳闻，是苍氏一族为其新一代的头领传人——也就是未来的灭灵法师所举行的类似于成人大典之类的，特别之处在于这不仅仅只是一个仪式，在这个典礼上，要进行一项十分重要的活动，也就是由上一代的灭灵法师为其贴身的宝剑实行奉血礼。之前说过，苍氏一族是一个介乎人与神之间的家族，他们的法力与生俱来，而且每一代的头领传人都是天定的，判断的标志就是看他出生时口中是否含有灵器。从而可知，每一代的头领传人从出生到可以独当一面，都会受到苍氏一族的极尽培养和爱护。而苍氏一族每个人从开始修炼时起都有一把随身的宝剑，而只有头领传人的宝剑会被在点金礼上实行“奉血礼“，也就是由上一代头领传人把自己的血献给宝剑，而受了上一代灭灵法师血液的宝剑则会灵力大进，成为新一代灭灵法师灭灵时最强大最得力的武器。然而到了这一代的“点金礼”时，不料却出了岔子。原来他们这代的新传人在典礼之前竟然把从小到大不离身地跟着自己十六年的宝器——修宴剑弄丢了。这对苍家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上一代的灭灵法师苍乾——也就是新传人的叔父，知道后大怒，竟把那个新传人扔到冥府的忘川中，让那新传人自己想办法出来。话说这苍乾心也是够绝的，不管怎么说，那新传人年方才十六岁，归根结底还算个孩子，年轻浮躁，总有大意的时候。可那忘川里厉鬼无数，冤孽纵生，换成一般的人物进去没几个眨眼的功夫就会被撕破成碎片，虽说苍氏一族特别是头领传人法力都十分高强，但要想从忘川里出来那可也要扒一层皮。苍乾这人对自己的侄子可真是狠得下心来。
　　据说那新传人的母亲，也就是苍乾的弟妹为此还与苍乾大打出手了一场。而那新传人据说在忘川里呆了三天三夜，等爬上岸的时候人已经疲惫虚弱得脱了像，回到苍府后就大病了一场。而这新传人的母亲也因此不再理会苍乾，本来同脉相连的一家人，竟似成了仇家。汤吾君的部下听到那两个捕魄人的谈话的时间，正是因那新传人大病一场而延期举行的“点金礼”的头几天，苍家作为全天下灭灵之人的领袖，其新一代头领的“点金礼”当然也算是灭灵界的一大盛事，所以在灭灵界有些身份、背景的捕魄人和家族是都要去观礼的，特别对于灭灵界新秀来说，也是个长见识的好机会。那两个交谈的捕魄人就是要去苍家赶赴这场典礼的。汤吾的部下听到这些后觉得有意思，就回去告诉了汤吾君。汤吾君本就伤的不重，再加上法力高强，所以服用了芝草后就完全无碍了，听部下说起这样一桩新鲜事，马上就来了兴致，要趁此机会去会会那个狠心的叔父和那个还没进行“点金礼”就已经颇负“盛名”的新传人。
　　不过好看热闹的汤吾君去参加典礼时倒是有些失望，虽说灭灵第一世族苍家的“点金礼”肯定是排场壮观的，然而汤吾生前就是辰国的贵族，大场面也见得多了，所以对眼前的景象并不稀奇。唯有两点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是那个苍家的新传人面色很是不好看，但能看出这小子很要强，一直在强打精神。二是那传说中狠厉的叔父苍乾，竟然看上去还挺温和儒雅的。
　　“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太新鲜有趣的”，汤吾君跟我说完，对我挑了一下眉角同时充满失望意味的一撇嘴。我觉得他表情好笑不自觉得笑了出来，不过突然，汤吾君低下身子把头靠向我，我被他吓了一跳，他却笑嘻嘻地道：“原桑君，跟你说哦，典礼那天，我听到了传闻，说那新传人的修宴剑不是丢了……”说到这，他又重新直起身子，嘴里憋着笑，故意和我卖关子。我被他所讲的吸引了注意，正着急听下文却不想他这副德行，我便故意沉下脸清了清喉咙道：“汤吾君，都是千年的老鬼了，在这里装什么少年调皮？”汤吾听我这样打击他，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算啦算啦，逗你可真没意思。”随即他又神秘兮兮地靠近我道：“听人说他的那把剑，是在偷偷外出游历时被对手毁的，那小子怕说了丢人，特意说弄丢的。”听了这话，我也赞同地跟着点头，心想要是我的话，我也会编说自己丢了，而不是被毁了。不过，我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虽然一路上听汤吾君讲了许多趣闻，然而我们的心头却都依然压着大石头，有时候，未知虽然灼人，但心里总有些期待，也有些给自己抱有侥幸的机会，然而当知道真相即将来临的时候，却宁可回到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比如现在，我感觉我离目的越来越近了，但心里却充满“近乡情更怯”的惆怅感。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据汤吾君说，他能重新找到家，也只是由于一次机缘巧合。那天，他和部下来到一座叫荔夷山的地方进行休整，遇到了那里一位自称叫“山鬼”的美貌女子。那女子似乎是那里的山神，在那里呆了上千甚至上万年，通晓许多久远历史里的事。汤吾君好运碰上了她，得到了她的指点，从而可以据此找到回家的路径和方向。不过汤吾君提醒我说，那个女子十分古怪。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好像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总爱自言自语。总之是个很古怪的人，让我千万小心。
　　我和汤吾毕竟是不同国家的人，所以当然不可能一直同路。他的部下因为去办一些自己的事暂时离开他，正好快到他们约定好重新碰面的日子了，于是汤吾君将我送到荔夷山下，我们洒脱的相互告别，然后，我又变成了一个人，独自上山，去会会那个汤吾口中“古怪的人”。我发现这座山其实特别难走，我走了整整一天加一晚，却还没有走到山顶，我于是姑且不再急着赶路，坐在一棵枯倒的树上进行休整，然而刚一放松下来，我却突然遭到了一头豹子的袭击。那豹子吼声大得骇人，动作十分迅猛、来势汹汹，猝不及防下，我所依附的肉身被那猎豹咬坏，被逼之下我只好灵魂出窍。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只猎豹竟然能够看到我的灵体所在从而继续进攻，好在我的法力不弱，所以几下就将那只豹子制服了。等到这时，我才得以有时间来仔细观察这只豹子。其实刚才我在恍惚中第一眼见到这只豹子，就觉得它外形很奇怪，然而当时没有来得及细想。而此时再仔细看这豹子，却着实令我很是惊讶。因为这只豹子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还是那种非常明亮的红色，眼神中充满了怒气，让人看了不自觉得倒抽一口凉气。除此以外，那豹子全身上下都布满了暗红色的条纹，乍一看就像是鲜血从血肉里浸染出来的一样，使这只豹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恐怖阴森的气息。此外，这豹子的身材很是高大，比一般的豹子要庞大出许多。而正当我有些犯愁不知如何处置这只豹子时，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有些虚弱，但又充斥着怒气的年轻女子的声音。“你要对我的阿文做什么？”我当下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容颜美丽，身段婀娜的女子正骑着一头和我制服的那只十分相似的豹子袅娜而来。那女子的装束大大不同于常人，赤着双脚，下身穿着一件好像是用树叶和枝条编织成的及脚长裙，上身穿着一件貌似是动物皮毛简单做成的无袖短衣，露出雪白的胳膊和纤细的腰肢，头上带着一顶颜色浅淡的花环。至于脸的确长得十分美丽，如脂的白皙皮肤，细长明亮、含睇又宜笑的眼睛，然而此时她的目光是清冷的，同时蒙着一层似有若无的哀愁，眉头微微蹙起。
　　我被她的美貌惊讶到有一瞬间的怔忪，然而当她看我的眼神更加冰冷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受到了质问。毫无疑问，我手底的这只豹子，就是他的同伙，而我刚刚受到袭击的原因，很可能是在那只叫“阿文”的豹子看来，我侵犯了他们的领地。我料想汤吾君所说的“古怪女子”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我来到人家的地界，还要有求于人家，当然要礼数周全。于是我立刻松手放开了那只豹子，果然，那只豹子转瞬之间就奔回到那女子脚边，乖顺地趴伏在了地上，然而一双骇人的红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我。那女子含笑摸了摸那豹子的头，然后眼神一转，凌厉地看向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