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灵》知乐斋主

8、第八回 首斗

　　第八回：首战
　　我带那孩子重回到岸边，发现那孩子此刻已经脸色苍白，进入了休克状态。心里瞬间有些后怕，再晚一点，这孩子必死无疑了。不过还好，这孩子入水未久，又碰上了我这个法力高强的老鬼，所以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了。这边想着，这边就施动法术，见那孩子渐渐苏醒过来，眼中也恢复了清明的神采，我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了，我将那孩子放到远处的一个隐蔽角落，为他施了催眠，正准备设上护体的屏障，就听到了河那边传来了极为不悦的阴阳怪气之声。“哎呦，我当是哪路神仙，原来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落魄鬼啊”，我心里顿时冷笑，一边稳稳地将屏障设好，一边回过头来对他道：“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你就有体面了？”我此时才转过身，第一次面对面的看那怪物。我发现这怪物除了通体青绿之外，身体的形状和大小倒是与常人没有多大区别。不过他脸上却好像长满了真菌和苔藓，一块块的、密集得令人发呕，五官也被这些东西遮住了，只剩下一双发红的狠毒眼睛，阴恻恻地看着我。
　　然而他那鬼模样只能吓吓普通人，对我这个千年老鬼当然没有用，我正想教育教育他，他却抢先开了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管别人的闲事？”语气里满是怨恨，我见他那样子情绪很激动，再想想他身上厚厚的青苔，想必他落在此处做水鬼已经有很多年了，心里难免也有点同情起他来，但他平白无故地去害一个孩子，未免也太狠毒了些，我于是想了想措辞便道：“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到这个孩子被害死，你心里再怎么有怨恨，可这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你不该这么狠心。”我看着他那惨红的眼睛，想试图能有一点点打动他，可谁料到我刚一说完，就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击，身子迅速向后倒退，幸亏我反应及时，立刻原地翻转了个身，抵冲了这股攻击带来的伤害，随即我稳稳地站住了。那水鬼此时还保持着做攻击时的姿势，见我此刻没事人般的重新站好，眼里有些惊愕，一边收回姿势一边道：“没想到你法力还真不浅。”我随之莞尔，“没有点本事，敢管闲事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打不过我，这孩子你也别想要，我护定了。”我说这话时语气严肃得很，连我自己也有点惊讶。我此时不知道那水鬼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暗中捏好诀，预备着他的再一次进攻。然而那水鬼此时却突然仰天大叫起来，那叫声之刺耳我活了这么久竟也是头一次听到，暗中我也庆幸自己给那孩子设了屏障，否则这孩子听了，一定会吓傻的，虽然他已然经历了够他终生难忘的记忆。我以为这水鬼气疯了，然而当他低下头的时候，我竟然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充满哀戚和绝望，虽然苔藓遮住了他大部分五官，但我依然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些情绪。随即，他又愤愤地道：“你说那孩子可怜，我就不可怜吗？”看他的样子，我顿时对他的同情又占了上风，便试探着道：“你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你要是有什么苦衷，我也许能帮到你。”他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跟他说，接着用疑惑的语气道：“你愿意听我的事？”我立刻点头道：“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许多故事，说一说吧，也许你会好受点。你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我看向他的眼睛，等着他开口，可是我却看到他的目光慢慢黯淡了下来：“呵，太久了，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记不起我生前是什么样了。”我向他靠近了一步，问他道：“你在这水里呆了多久了？”他将目光投向我，眼神中却又有些呆滞：“太久了，我都记不清了，大概有上百年了吧。”我第一反应是这时间可比我短多了，然而转念又一想，水下的环境可是比我那里恶劣得多，心里不免又有些可怜他。“我自从失足落入这水里后，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不能逃脱这里。连在岸上的时间都不能太久，否则会干得魂魄灭损你知道这有多煎熬吗？”我看着他痛苦的眼神，点了点头道：“我曾经也被困在一个地方，不过那是陆上，地域也比你这里广阔多了，连我都特别煎熬，更何况是你呢？”他听完我说的，顿时眼里也冒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意味，摇了摇头：“我死的时候还年轻呢，刚刚不到十四岁，正是好时候，有一天我出远门去拜访亲戚，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特别高兴，可谁知我来到这条河边，天太热了，想洗把脸，打点水。可竟然就在这时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吸进了河水中。”他的声音时起时伏，低的时候我要特意努力去听才能听清，想到自己死的时候的情景，觉得眼前这只水鬼比我死得冤多了。我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向他，同时心中也充满了疑问。然而他却没有看我，眼神不知聚焦在何处。我期盼他接着往下说，刚想开口询问，他又张了口：“我死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河里有一只老水鬼，也是死在这河里，他就想着法子在河里弄死别人来替代他，然后他就能离开这里了。”我正边听他的话边思考，发现他停了下来，便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然而此时他的表情让我不寒而栗，在他这样一张恐怖的脸上，我竟能感到他的冷笑和其中透出的寒意，我想说点什么，然而却不知怎么张口，犹豫的当口，他又张嘴道：“我刚开始和你一样，觉得之前那只老水鬼太狠毒了，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死我来救他。”我皱了皱眉，听见他又道：“呵呵，等我在这里呆久了，我终于明白了。”此时他看向我，眼中满是怨恨，我不由得有些发慌，怕他说出什么来，但又期待着他说出什么来：“刚开始，我也不想让别人像我一样那么冤枉的来替代我。可你不知道，在这水里呆着，是多么令人崩溃。这里太黑、太可怕了。我的好心支撑不了多久，就被想出去的欲望消磨光了。”我不禁心中一叹，与我猜测的情形果然差不多。联想到他之前的法力，就可以推知在这水下修炼一定进度非常慢，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能力害死别人来替代它，而这个地方又是如此僻静，可能好几天都不见人影，更没人来到这河边上，就算来到河边，也未必能及时被这水鬼感知，我顿时明白了，这水鬼等今天这样的一个机会有多么不易。我递给他一个明了的眼神，他也自嘲的笑了笑：“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不知我前世造了什么孽，死后竟这样受折磨，好不容易能解脱了，又出了叉子，呵，天意啊，天意！”此时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听了他的故事，我心里也跟着有些沉重。不知不觉开口道：“我以为做鬼以后，我已经知道了太多的事情，这天下间的事没有我不能知的，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我的语速很慢，想让他知道我对他的理解和同情，然而我也知道，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因为可怜他，就眼睁睁的看他在这里害死无辜的人。也许正像他说的，这是他的命，也许他终有一天会得到解脱，可绝对不是现在，叫我遇上了，这也是命。
　　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导他，也不知道怎样帮他逃离困境，我心里竟生出了许多歉意来。于是我说：“我眼下还有事情要去完成，等我办好了，我会常来看你。”话一说完，他就立刻看向我，似乎有些惊讶我能这么说，随即，却被一抹冷笑替代了：“呵，你是千年的老鬼，怎么心还是这么软，这可不行……”话还没说完，这水鬼竟以飞快的速度向我冲过来，两只嶙峋的大手呈抓掏状指向我腹部。我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趁我不备来袭击我，千钧一发之际我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使出一套法术防身，然而我没想到，这一击，竟然发出了如此巨大的威力。我眼看着那水鬼迅速靠近我，又迅速被击飞远离我，随后灵体一点点的变暗、扩散、支离破碎，我竟然，让这只鬼魂飞魄散了。迅速地经历这一变故，我惊愕得愣在原地，看着那魂魄最终完全消散了，我才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只鬼向我攻击，应该是要趁我不备掏穿我的灵体。而我下意识的迅速反击，竟迸发出巨大的能量，最终使得他彻底消亡于六界。我心里此时充满了愧疚，虽然我明知道那水鬼的狠毒，是也对我下了杀招的，如果我的灵体被掏穿，就也会魂飞魄散。可我竟一点儿也恨不起来那只水鬼，心里只有悲伤和无奈。
　　我此时才又想起了那孩子，环顾四周，发现了被我情急之下就扔放在那里的乞丐的尸体，走过去重新附着在那具肉身上。然后走到那孩子身边，见他正睡得香甜，我的催眠术对他应该很有用，虽然不能彻底帮他删除这段记忆，却可以令他产生记忆的模糊。我此时终于彻底松了气，帮这孩子撤去了屏障，然后施法唤醒了他。那孩子睁眼见到我，满是疑惑和害怕，好在我还是懂得怎样哄小孩子的，一番哄骗下，他相信了我是一个好心的老爷爷，要送他回到爹娘身边。我于是高兴地背起他，按照这孩子的指引送他回家。临走时，我望着那片河水，心里依然不是滋味，也为那水鬼感到不值，想不到，这水鬼最终的命运竟还是这样悲惨，还是死在了我手里，虽然这也是他自找的。但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于是背着那孩子快步穿过石桥，走了一会儿后，才开始静下心来给他念着我仅剩下不多记忆的儿歌。孩子就是那样的单纯无忧，竟然不知不觉地趴在我这老鬼的背上睡着了，打起了小小的呼噜声。我心里不禁生起了许多恋怜爱，刚想换个姿势在身前抱那孩子，却突然从我的头顶传来一生断喝：“大胆鬼怪，你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背着人间的孩子，你想干什么？”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却极其严厉。而且，这声音正从我头顶传来，扩散至四面八方将我围住，我立即便知这不是凡人所为，心里骤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然而此时我还背着那个孩子，于是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大声开口道：“不知阁下何出此言，我逃荒路过此地，见这小儿迷了路，好心送他回家，阁下千万别误会了。”可随即我听到了几声冷笑，接着传来的话语充满了嘲讽：“别装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一介鬼魅附在人身上就想鱼目混珠，你也太小看我荀仓了吧。”听到此言，我心里一下子炸开了锅。天啊，难怪这人这么容易就看穿了我，原来竟是仓氏一族的传人。要知道，除了仓家，对于我这种法力高强的老鬼附在人身上，一般的捕魄人绝对轻易看不出来。不过听那人的声音还透着点稚气，猜想这人应该只是仓氏的一个少年，想必不很难对付。我便道：“呵呵，原来是苍家的人，怎么，苍家的人丁稀落到这般，要你一个小孩子出来捉鬼怪？”果然如我所料，对方还是个少年，立刻沉不住气地怒道：“口出狂言，等我收拾了你，你就知道我们苍家的厉害了”这少年的声音一直围绕在我四周，我有些不耐烦，喊道：“有本事就现身，躲躲藏藏就是苍家的作风吗？”不料刚一说完，只见据我几米远处突然灵光大盛，随即很快显现出人形，几个眨眼间，一个面若冠玉，玉树临风的纤细少年就出现在了我眼前，面孔还透着稚嫩，只是那一双眼，满满的正义凛然、怒发冲冠。
　　可我不知怎么，竟一下子笑了起来。那少年见我笑了，眼中怒气更盛。我知道苍家的人不可小觑，于是赶忙敛了笑容，也严肃了起来。可此时我突然想起了背上的孩子，便开口道：“我们可以动手，但这孩子……”还没等我说完，我就感觉背后一凉一空，我心道不妙，果然，抬起头来，那少年此时正气定神闲地看着我，胳肢窝处夹着那个刚刚还在我背上的孩子。如果我有冷汗，我想我现在一定留下来了许多，万万想不到苍家的一个少年竟然这般厉害，在我这个千年老鬼面前，竟能毫不费力地取走我身上的东西，而且，我连他怎么做的都不知道。那少年许是看出了我的惊异，有些得意的道：“早就告诉你别小看我们苍家，在我们苍家面前，你们谁也逃不了。”我冷冷地盯着他，原先没把这少年太放在眼里是我的大意，而现在，我却丝毫不敢再松懈了。此时他接着道：“没想到你这个混迹人间的恶鬼还有点好心，这孩子我会送他回家。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收拾你……”只见他话音还未落，手中已是利刃在握，向我攻过来。我担心这少年莽撞伤了那孩子，便不接招旋身避了开来，转身的过程中间，我瞄到了那孩子此时已经被这少年用屏障保护了起来，心里才算放心。那少年看我不接招只是躲闪，有些疑惑地看我，这少年反应很快，还没等我来得及读懂他的眼神，他就有些不屑地道：“你是怕我伤了那孩子？放心，我们苍氏一族世世领袖于人间，笑傲六界，难道心还会不如你这只厉鬼吗？”听了那少年的话，我心感那少年的盛气凌人与傲慢，有些不舒服。便道：“你怎知我们这些鬼怪心地就不如你们，我看你们中间也不乏连我们鬼怪都不如的人吧”，按理说，我这老鬼虽然死时也不比眼前的少年大多少，但毕竟做了千年的鬼，还是该有点气量的。不过一个是这少年太过气势凌人，另一个是我想用此话激激他，让他分分神。果然，那少年眼中怒火一盛，迅速掷出他的宝剑向我袭来，那宝剑在冲向我的过程中迅速地分裂成无数把灵光闪耀的剑，我立刻在身前设障护身，那些剑被屏障挡住，随即迅速转换方向，将我团团围了起来，一时我周边灵光大现，强烈到使我张不开眼，我便随机应变，灵魂出窍逃离了包围，然而苍家族人的灵器果然非同寻常，竟能立刻发现我的计策，紧跟着我的灵体追了上来。我只好施展法术，向那群剑展开攻击，然而那些剑竟然毫不躲避，迎着我的法术而上，一时剑的灵光和我法术的灵光交缠在一起，更加晃得我睁不开眼，然而片刻后，那些剑竟然丝毫未损地继续向我袭来，我的法力已然不低，虽然刚才没用最高的法术，但已经足够对付一般的灵器了，没想到这少年的灵器竟这般厉害。急迫之间，我瞥见了那少年，他正目光紧紧地盯着我，我突然想到用幻瞳术来挡住这少年的视线，应该就可以摆脱那些剑了。我立刻催诀向那少年施了幻瞳术，我的幻瞳术法力很强大，我对自己的这项法力很是自信，果然，那少年中了法术，开始有些惊慌地喊叫了出来。我正得意着，可令我恼火的是，那剑像长了眼镜般，在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后，竟然还在追我。我头一次遇到这样难缠的敌人和灵器，顿时心里很是烦躁，我可是千年的老鬼，难道还真的对付不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我于是让自己先稳下来，然后催动心法，一下子跳到了那剑阵之上，随即迅速施法迫使那些剑重归为一把，紧接着一招“断水斩”加上“化金手”将那宝剑斩为两段的同时，又都分别变异了形状，只听当啷几声，这少年的宝剑就变成两截废铁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知道这可是那少年的贴身灵器，若是再留在这里让这少年有机会对我重新施展攻击，暴怒的他不知还会使出什么难缠的招数来。我倒不是怕打不过他，而是不想在这里再耽搁时间了，我今天的确有些累。再则，得罪了苍家的人，对我以后的行动就极为不利了，还是见好就收得了。然而我还是不放心，怕那少年再缠上来，于是趁那少年还被困在幻瞳术里没搞清楚状况时，向那少年下了鬼毒。我法力不低，要是下多了怕他小命不保，我一向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于是决定只下一点，但我想，这一点也足够这少年回苍家养一阵了。这鬼毒不会传染，之前的孩子还是让这少年送吧，我要赶快离开这个给我带来许多麻烦的地方。于是，我在朦胧中向那少年靠近，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鬼毒，当听到那少年开始痛得乱呼，我就立刻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