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红鸾》风子音

4、第四章

　　“孩子，我会找出屠杀向家的真凶，替你们报仇，以慰你爹和兄长在天之灵。”风老夫人对向海岚和向云霓说。

　　“云霓不希望这件事将风家也牵连进去，”向云霓起身，看着众人道，“父兄之仇虽不共戴天，我和海岚武功也不高，但我们会自己想办法。云霓不愿风家也有人遭遇不测。”

　　六小姐风寒衣对向云霓说：“且不论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光凭他们有本事将向天庄一夜夷平，就能肯定对方不是等闲善辈。就算知道仇人是谁，可如今向家只剩你们两个，你不会武功，海岚也不足以对付仇人。”

　　“不错，”二夫人点头道，“风向两家世代交好，如今向家遭此劫难，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何况云霓早是风家的人，如今你有事，我们自然要管。”

　　向云霓听着大家的话，不禁看向身边的妹妹，只见她眼神迷茫，仿佛并未听见众人在说什么。

　　“海岚？”向云霓轻声唤她。自从她被解穴醒来，去过一次世祖堂，回来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过话。即使此刻众人都在商议日后之事，她也不层开口。向云霓知道妹妹是伤心过度才至此，当她自己得知向家被毁，父亲兄长全部死于非命时，也几乎支撑不住，而见到被夫君带回来的向家一百二十一具焦尸时，她更是当场晕厥过去。可向云霓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尤其在凶手身份未明，父兄之仇未报的时候。

　　她看着沉默不语的向海岚，难免心疼。由于海岚容貌酷似因病早逝的母亲，所以父亲向来最疼爱她，从小到大，几近宠溺。如今面对父亲的骸骨，她当然能体会海岚此刻的心情。

　　风敬扬看了看老夫人，开口：“那些人夜袭向家，杀了所有人，在武林中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他们这一行应早料到风家会插手。看来，他们是想与我们两家为敌，甚至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

　　老夫人点头，凝神片刻，徐徐而道，“我只是好奇三点。”

　　“一百名黑衣人夜袭向家，这个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所有人只是今早便听见街头巷尾在传扬，空穴来风是不可能了，问题就是谁真的见到过这一百个黑衣人？”风少央先道明老夫人的第一个疑惑。

　　“就算真有一百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可向家在江湖中的武功排名不低，以向老爷子和两位世兄的功夫，再加上众多向家子弟，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灭门，甚至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到风家报信？”五少爷风清言接着说出第二个疑点，“或是，他们原先就少了可以抗敌的能力。”

　　“清言的意思是？”二夫人问。

　　“中毒、原先有伤、敌人潜入埋伏，再或是向府早有内奸，都不是不可能。”风清言一一列举着，“当然，还有种可能就是，那一百个黑衣人各个都是武功不亚于向老爷子的人。”

　　“向老爷子的武功在江湖中堪称无人能及，怎么可能有一百个这么厉害的人？”风咏蓉反驳。

　　“第一山庄都可能被灭，还有什么不可能。”风写意淡淡地说。

　　“放肆！”大夫人呵斥，“你们几个越说越不像话了。”

　　“奶奶不明白的第三个地方，应该是那些人毁向家的动机。”向云霓看着风老夫人说。

　　“你们说的没错，”老夫人沉言，“我们赶到时，只见到灰烟残骸，向庄主和两位世侄除了身中数刀，还被重力打断筋骨，可由于被大火烧得太多厉害，能找的线索几乎没有，就连我都猜不到对方是什么人。没有人真的见到那一百个黑衣人，所有人都只是听说。与少林武当、风宋几家齐名的堂堂向天庄竟如此不敌偷袭，必有暗情。而他们杀人放火的目的，究竟是私己报仇、铲除障碍，还是夺取秘笈，同样不得而知。”

　　“秘笈？”风敬扬问，“奶奶是说，那些人可能是冲着向家的武功而去？”

　　“能成为武林中名扬天下的世家，自然有着令世人趋之若鹜的心法招式。”风少央向众人解释，“我在向家发现，风老爷子的书房是唯一没有被烧尽的地方。”

　　“那他们真是冲着向家的武功秘笈去的？”风素玉问。

　　“这也不尽然，”老夫人看着向海岚，“也许，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海岚。”

　　众人皆惊奇地将目光投向向海岚，而向海岚也终于抬头。

　　“不错，”向云霓想到什么，看着妹妹说，“海岚，你说昨天下午你出了风少堡，就被人迷晕，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却在寒梅庭园。”

　　老夫人继续说，“海岚说是梅落然从几个黑衣人手里救了她。那么，梅落然或许是唯一一个见过那些黑衣人的人。另外，如果梅落然所言是真，那就证明那些人只是想绑了海岚带回去，并未想杀她，不然早就可以在迷晕她之后动手，不需要带去十里坡。”

　　“或者，他们是不想在风家杀人？”四夫人推测。

　　风清言不认同，“有胆子屠向家，自然没道理怕我们。”

　　老夫人说，“那些人杀了向家所有人，却独留海岚，这或许才是唯一的线索。”

　　向海岚突然站起身，“我去找梅落然问个明白！”

　　“你不能去。”老夫人出声阻止，“你是落网被救的，那些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也许风家此刻也不见得多安全，可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究竟什么人跟天借了胆，敢再来风少堡放肆！”

　　“可是……”向海岚也知道自己武功不济，如果再遇到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可她还是想去找梅落然问个清楚。

　　“他之前不肯对你多言，此刻你即便去了，也不见得能问出什么，”老夫人看向向云霓，说：“云霓，你去。”

　　“这怎么行？”风咏蓉大惑不解，“奶奶，海岚出去有危险，可云霓更不会武功啊！她也是向家的人，怎么能让她去？”

　　老夫人抬手，“少央，你陪云霓一起去，顺便再带些人在后面跟着。梅渡林虽只治病救人，但多少也是半个江湖中人，今天出事的是向家，自然应由向家人去问。少央一起去，也代表风家出手干预，他至少会卖我个面子。另外，你们再带上一些回礼去，怎么说海岚也是梅落然救的，即使发生变故，我们也不能丢了向天庄的颜面。”

　　众人听老夫人决意已定，也有道理，自然不敢再多言。

　　向海岚则道，“可我上次在寒梅庭园并没见到梅渡林，万一姐姐去了只遇到梅落然，而他依旧什么都不肯说，怎么办？”

　　老夫人褪下手上的玛瑙镯子，递给风少央，说“如果你们没见到梅渡林，梅落然也依旧什么都不肯说，也不必勉强，你把这个给他，让他交给梅渡林，他们自然会来。”

　　“可是，奶奶你真放心让三哥三嫂这样出去？万一出事呢？”风素玉不放心。

　　“敌在暗，我在明，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引蛇出洞。那些人有能力做出这些事，此刻自然也一定知道海岚在风家。我就是要少央和云霓堂而皇之地出去，我要告诉那些人，我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决不可能害怕甚至畏首畏尾！他们有本事灭向家，就要有本事等着风家来讨债！我风琴耀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风家更不会惧怕他们接下来有什么行动。”老夫人看着众人，厉声宣布，“我要那些人血债血偿，我说了会替云霓和海岚报仇，就一定言出必行！”

　　向海岚在向云霓出门前，赶至姐姐的房间，拦住她，“虽然老夫人让姐夫带人陪着你，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这样，你把衣服给我，我代你去！”

　　向云霓轻斥，“胡闹！又不是坐轿子，换衣服能瞒得了谁？”

　　“可是你根本不会武功，万一遇上什么人，姐夫无暇顾及你，怎么办？”

　　“不会的，”云霓安抚妹妹，“我只是去一次寒梅庭园，不是去刀山火海，不用这么紧张。难不成，以后你我都一直躲在风家闭门不出？”

　　“我不是这个意思！”海岚拉住姐姐的手，“现在时刻特殊，你贸然出去，我真的不放心。”

　　“寒梅庭园离风家不算远，有少央陪我，你别担心了。”云霓正色而道，“而且，爹和哥哥的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为向家一百多条人命报仇，也是我的责任。既然那个梅落然不愿对你详言，那就换我去试试。”

　　听她提及父亲兄长，海岚眼眶微红，“就算只剩下我们两个，也一定要替爹和哥哥报仇！”

　　“海岚，我宁可你不要想这些事，”她轻抚妹妹的头发，“我多希望你依旧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向家四小姐。”

　　“向家不在了，也没有什么四小姐了。”海岚神色严肃，“就像老夫人说的，我一定要那些人血债血偿！”

　　云霓听她说这话，眼神深黯，默然叹气。

　　“怎么了？”

　　云霓走到窗边，缓缓道，“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指明风家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的迹象，但你我都在风少堡，这干系是脱不了了。既然如此，老夫人会替我们报仇，原因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姐姐的意思是……”

　　“奶奶对我们向来疼爱有加，一直视如亲孙女。如今向家出事，她站出来为我们逃回公道，表面看来，仁义侠道，自是无可厚非。”

　　海岚不解，“那你指的原因是？”

　　“苏州风家的风少堡、向家的向天庄，曲州宋家的凌剑山庄，泉州东方家的无极殿，河北季家的季龙门，韩家的韩云庄，这六大世家鼎足江湖数百年，如今向家被灭，没人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云霓回头看向海岚，“但有能力灭了六大世家之一的人，老夫人怎么会小瞧？”

　　见海岚满脸疑惑，云霓继续说，“风家百年基业，老夫人决不可能让它赴向家后尘。老夫人向来德高望重，风琴耀三个字在江湖上也人人敬之几分。她刚才在众人面前说那番话，一是要定风家人的心，二是要让我们知道，风家是为了向家特意出面插手此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定当感激。”

　　“老夫人为什么要我们感激？”海岚更不明白了。

　　“老夫人不是要我们感激，而是要风家给世人一个秉承武林正义之道，同时具有扶弱慈心的仁义形象。这样，也许你将来能死心塌地地嫁进风家；也许，能更让我明白，风家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也理应更让风家人心安。也许，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

　　“什么意思？我越听越糊涂。”

　　“那些人敢杀向家人，难保明日不会来动风家。以老夫人的性格，的确不会任人摆布。等我和少央去了寒梅庭园，她接下来应该就会联络其他几大世家的人，采取某些先发制人的行动。若日后风家真能找出真凶，替向家报了仇，为武林除了害，到时候风少堡在江湖上的地位，就不只独霸苏州这么简单了。”

　　“姐，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想法的？”海岚有些难以置信。

　　“不用管我想什么说什么，”云霓走回妹妹眼前，凝视着她，“现在向家只剩我们两个，我只希望你不再出事。老夫人刚才有句话说对了，你在风家也不见得多安全，可我更不能让你出去冒险。”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像老夫人并不真心帮我们。”

　　“当然不是，”云霓打断她，“老夫人主动出手，的确是想替我们报仇，但同时，也是希望保护风少堡，除去将来可能的祸害，希望让风家在武林中有更高的地位。这些，是人之常情。若今日换成爹爹，他的决定也会是一样的。”

　　云霓抚着妹妹的脸颊，“是我想太多了，好好得做什么把人情看得那么冷漠？我们如今只有风家能依靠，自然应当感激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