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红鸾》风*音

3、第三章

　　向海岚渐渐睁开眼，顿时倍感头疼晕眩。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而且浑身酥麻酸痛。

　　“你最好躺着别动，”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迷千魂’虽不致死，但也够你受了。你如果想早些好，就乖乖躺着。”

　　“迷千魂？我中了迷千魂？”向海岚按着额头，在脑海中拼命回忆着发生过的事。她只记得自己从风家堡出来然后准备回向天庄，但出了风少堡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怎么会中迷千魂的？自己现在又是在哪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向海岚问背对自己的男子。

　　男子并未回答，只是转过身，走到床边，看着向海岚。此男子面如冠玉，气质俊雅，相貌非凡。身着白衣，长发简单束于身后，脸颊两处都凌乱地散着几丝长发。他虽神情淡漠，却有一双明亮异常的眼睛，只是整个人和声音一样，给人一种不冷却微凉的味道。

　　向海岚看着眼前的男子，头脑中第一个反映便是“梅落然”这三个字。

　　虽然从未见过梅落然，但仅凭江湖传言和眼前人的样貌，向海岚就能断定他一定是梅落然。

　　当今武林，除了众多武艺高强的名门侠义之士外，还有江湖公认，被称为“一绝双才三杰四俊”的一些年轻后起之辈。

　　一绝是指武林的第一绝色向海岚。向家四小姐见过的人并不算多，可但凡见过的，都一定会羡慕或倾慕于其美貌。

　　双才则指诗书才华满腹，琴棋书画皆通的向云霓和韩云庄三少主韩夜熙。向云霓尤其擅长作画和诗赋，韩夜熙更为精于琴律和棋艺，而且向家位于南方，韩家地处北方，因此两人还有着“南云诗画，北夜琴棋”的称号。

　　三杰是江湖中无论武功和人品都胜人一筹的风少央、向闻雷和宋洵彻。风少央是风家众多后辈中武艺最为高强精湛的一个，在武林之中也鲜有对手，而向家长子和曲州“凌云剑”少主也都旗鼓相当。

　　最后这四俊则是以风流俊雅闻名的风写意、季林、梅落然和东方晋。风写意是天下扬名的风七少，季林是河北季龙门的当家少主，梅落然是医仙梅渡林的独子，东方晋则是泉州“极元掌”东方博的二公子。

　　而这四人之中，风写意和梅落然都偏喜穿白衣，因此也最常被世人拿来作比较。

　　站在床边的男子能有此等相貌，偏偏又能将一身白衣穿得如此飘然逸仙，放眼天下，除了风写意就只有梅落然了。

　　“是你救了我？”向海岚问。

　　男子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口吻冷漠地回答，“你只要好好躺个一天，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走了。”

　　尽管此刻仍感觉头晕难受，可向海岚还是勉强弯起嘴角，模仿起风写意的语调，说：“能见到大名鼎鼎，风流倜傥的梅公子，傻瓜才想走！”

　　梅落然看着向海岚，依旧神情淡然语气冷漠，“明天你自然会走。”说完便转身离开。

　　“喂！你别走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向海岚对着离去的背影喊。

　　可梅落然并未回头。

　　“七少人如其名，凡事但求写意，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梅落然是不是也一样起沉涨落，都一并处之淡然？”向海岚躺下后略带赌气意味地想道。而眼皮也逐渐撑不住，她再次沉沉地晕睡过去。

　　隔天醒来，向海岚果然感觉好了许多。休息够起床，她环视了下房间，发现除了必备床椅，几乎什么都没有。而墙上却挂着一副字。

　　“风疟飘零……”她轻声念着那四个字，看着洒脱也带几分灵秀的字，猜想写字人应该是个女子。

　　走出房间，向海岚便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片梅花林中。梅花独秀，白朱微异，无邪色正，冷淡清寒，令人如处古涧尘外，即使百卉皆屏，怕也抵不上眼前的景色。

　　“原来这里就是‘寒梅庭园’。”她穿梭于门前的梅林，喃喃自语，“虽然地方穷了点，可有了这片梅花，自是俗人自遣，仙鹤驾此。看不出来，大夫也有如此非属凡尘的悠然。”

　　但她还是没在梅林中走几步，就折回园内。毕竟她暂时没心情欣赏眼前大片的梅花丽景，只想赶快找到梅落然问清事情的原委。

　　她本以为这庭园会很大，却发现没几步就绕了个遍。而梅落然正在屋后的石凳上看书。远远看去，她不禁有一时的恍惚，只觉眼前的人身处寒梅青石之间，静谧飘逸，淡泊幽远，仿佛不在人间，一出声便会惊得他消失一般。

　　“你还没走？”没想到，反是他先开口。

　　向海岚走上前，不经意挡住他看书的光线，问，“你回答我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我经过十里坡，见几个黑衣人绑着你，当时你昏迷不醒，我就把你带回来，帮你解了迷千魂。”他头也不抬地说，“就这些。”

　　“黑衣人？什么黑衣人？”向海岚一惊，又问，“我怎么会昏迷？黑衣人绑了我？怎么可能？跟着我的那七个人呢？”

　　要向海岚相信梅落然的话的确不容易。向家在武林中的地位数一数二，觊觎的人虽多，但有胆量和能力抗衡的，除了几大名门世家外再无其他。而父亲向来和其他几大家相交友好，彼此并无间隙，更不曾争斗，所以决不可能加害她。而如果梅落然所言是真，那江湖上又有谁竟然敢绑向家四小姐，并是在她身边有向家七名侍卫的情况下。

　　梅落然对她的发问根本不闻不问，依旧看着手里的书。

　　“你说话啊！”

　　“我说了，我知道的就那些。”

　　向海岚有些气恼，“你一向都这么言简意赅么？那好，我再问你，你就这样随便把我带回来的？那些黑衣人呢？”

　　“死了。”

　　“你杀的？”

　　“难道向姑娘以为，自己还有本事在不省人事的情况下杀人么？”

　　“你不明前后原因，就杀了他们？”

　　“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知道他们用了卑鄙的手法，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就死不足惜了。”

　　向海岚眼神复杂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我只知道梅式父子医术高超，是救人的菩萨。今天看来，梅公子的济世之心也有很多面。”

　　“我救了你，你反倒讽我？”梅落然依旧不抬头也不看她，只是随意问着。

　　“我现在还不清楚事情究竟怎么回事，你口中的黑衣人如果真存在，那也死无对证。我只知道我昏迷不醒，从风少堡出来后所有事都不记得，而醒来就在寒梅庭园，你说我该有何联想？”

　　“落难得救，不知感恩，看来名门千金，武林绝色，也不过如此。”

　　“态度傲慢，言辞闪烁，堂堂神医梅渡林的儿子，也不如传闻那般。”

　　“你可以走了。”

　　“你……”

　　梅落然忽然抬头，一双幽深的眼眸紧盯着她，“再不回去，也许你连他们的尸首都找不到。”

　　“你太小看我们向家了，”向海岚下巴微昂，“有胆子惹向家，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看来，上苍造物谋人，一极一致，果不其然。众人皆道向云霓才气过人，聪敏玲珑，而向海岚果然自以为是，愚不可及。”他直言不讳，言辞毫不留情，“我说的不是那些黑衣人的尸首，是你爹和哥哥。”

　　向海岚大惊，“你说什么？”

　　“江湖显赫的向家昨夜被一场大火烧得灰飞烟灭，此刻怕是什么都不剩了。”

　　向海岚闻言，愤然地抓住梅落然的衣领，“你胡说！”

　　梅落然并没让她松手，而是道，“自欺欺人，的确符合向海岚。昨日一百名黑衣人夜袭向家，向青天和两位少主带众人奋力反抗，却不敌突袭，三人各中数刀，先后而亡。其他强丁子弟，老弱妇孺，全部歼杀，无一幸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现在满大街都在宣扬向家一夜间被灭门，三小姐嫁入风家，幸免于难，四小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不信，可以去外面听听。”

　　向海岚听完他的话，转身冲出门。

　　“我说过，今天的这个时候，你自然会走。”梅落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

　　向海岚飞奔回府，一路失魂落魄，根本不敢停留。等她终于赶到向府时，只见到原本的府邸山庄真的已化为满地的焦炭黑末。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她抓住一个经过的老者，难以置信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向家呢？原本在这里的向天庄呢？”

　　老者见她容貌绝丽，却疯疯癫癫，不耐道，“烧光了！烧了一天一夜，全没了！”

　　向海岚如五雷轰顶，一时根本说不出话，作不出反应。

　　“爹……大哥……二哥……”她想起什么，急忙冲进一堆残骸中。

　　她跑到庄内，在废墟中胡乱寻找，见到许多早已辨不清原型是人还是物的灰烬，心中更是惊震心痛。泪水不知何时布满了她的脸颊，她的双手早已漆黑磨破，可她还是不停地在寻找父亲与兄长。

　　忽然，有人从身后拉住她。她只感到自己被拉起，然后跌入一副怀抱，有人紧紧抱着她。

　　“岚儿，你在这！你没事！你没事！”

　　泪水模糊着她的视线，她似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岚儿，岚儿？”

　　渐渐地，她看清了抱着她的人的模样，她旋即紧张地问，“写意……我爹呢？我哥哥呢？”

　　风写意默然，只是环抱她的双臂更紧了。

　　她却用力挣脱怀抱，冲着他大声问喊，“我爹呢？大哥和二哥呢？你说啊！”

　　“在风家的世祖堂。”风写意神色沉重，“向家上下，除了你和云儿，其余一百二十一口，全在风家。”

　　“他们没死，是不是？”她问风写意，“他们在风家，他们都平平安安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们都死了。”

　　“不！”她悲痛欲绝，“你和梅落然都骗我！你们骗我！”

　　“岚儿，你先跟我回去！”他摇着她，“这里不安全，跟我回风家！”

　　“我不去风家！我要找我爹！我要找到哥哥！”她推开风写意，再次重回废墟。可转身没走两步，就被后背点穴，晕了过去。

　　“大哥！”风写意见到大哥风敬扬强点向海岚穴道，即刻上前。

　　“先带她回风少堡。”风敬扬将向海岚交给七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