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总如烟》惊涛

38、三十八

　　三十八

　　风停了，雨却越下越猛，简直不顾一切了。不修不灾，大修大灾的银河（普通百姓不知道这河原本叫什么名称，却都叫它银河，是否有银子可捞的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洪水滔滔，洪峰像翻滚的小山一浪高过一浪，呼啸着扑向大海，水声雷声响彻云霄。
　　形形色色喜欢看热闹的人，一排排站满两岸，激动得脸都变了形。然而谁也不想做东海龙王的乘龙快婿，只是远远的站定了看。他们指指点点，唧唧喳喳，互相交换新的发现。因为水声太大，谁也听不清对方说些什么，这更好，说话更自由，谁都不想放过这难得的言论自由，个个只管说，说出来的都是自己想说的心里话，而且是对着不熟悉的人说的，说得不对，也不会突然冒出句“屁话”来，觉得非常难得，兴奋莫名。
　　樊敏的老公陈荣光正陪着贾副市长，身着雨衣，手拄竹杆，前呼后拥的视察险情。记者们的闪光灯和天上的闪电互不相让，大有人定胜天的傻气。雷声滚滚，似是要劈死什么人。
　　“小陈，这工程怎么还没完工？我们任何时候都要把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贾副市长将陈荣光叫到身边语重心长的大声教导说，眼角余光却像洞口的老鼠一样扫视着周围，然后咬着陈荣光的耳朵小声说了另一番话：“小陈，不是再大的风浪，我都能为你顶住的。”
　　“是，贾市长，我们时刻不忘你的教导，只是那笔款……”陈荣光警惕的环视左右，把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了。贾副市长不爱关心这些小事，迅速把话岔开：
　　“咳，我们到对面去看看，告诉两岸的群众注意安全。”
　　他们全然不觉有两部廉政公署的吉普车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车上也挂着一块“抗洪抢险”的牌子，车里坐的却是猎鹰行动组的全体人员，也是七个人，不过全是男的。手里的对讲机已经握出了汗。急速扫来扫去的雨刮只能扫除挡风玻璃外边的雨水，里边的蒙雾只有用手去擦。为了盯死陈荣光，他们一刻也不敢大意。廉署人员没想到，今天陈荣光这只待宰羔羊会跟贾副市长这条老狐狸铆在一起，这给秘密拘捕陈荣光带来不少麻烦。为防打草惊蛇，他们只好冒雨等待陈荣光与贾副市长分开的那一刻，到时才可下手。
　　此时贾副市长一行正在视察一座危桥，他由几个身边的人搀扶着，准确说是抬着，小心翼翼的从桥面上快步走过，桥下奔腾的洪水让他发昏，他只好闭上眼睛，才不觉得害怕。这时他的一位心腹秘书象是得了什么消息，竟神色慌张的跑到他跟前耳语了几句。贾副市长脸如死灰，像只丢弃的鞋底一样难看，手却似降龙爪，几乎要将手里的竹杆抓断，却也处变不惊，心里□□：“妈妈的，廉政公署这群王八羔子，竟敢跟老子来真的，很好，很好，我就陪你们玩，看是谁玩死谁。”传说贾副市长料事如神，胸怀三十七计，智过孔明，算无遗策，连睡觉都睁着眼，人称他小诸葛，他说还行。这一次却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坚信廉政只是开会时大家闲极无聊说着玩，没有人当真。这群不识时务的蠢物，偏要跟他这位堂堂副市长玩真的，大不像话了嘛。官场老手就是不一样，不到你不服，只见他三角眼一转，若无其事地镇定下来，把心腹拉到一边，摸了摸他的头，贴着他的耳朵密授了几句后，干咳了几声，继续往前视察，心里考虑的仍然是洪水有多凶。
　　一转眼，上来几个民工打扮的人，将陈荣光堵在危桥上，陈心中突然颤起一阵不祥之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快点逃离这危险之地，惊惶失措地推搡着民工说：
　　“让开，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高大男人在陈的肩上猛拍一下说：
　　“哈，没什么。陈总，贾市长有要事跟人商量，要你放慢脚步回避一下。”
　　贾副市长没走多远，后面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救命啊，陈荣光掉进河里了！……陈荣光掉到洪水里去了！”众人齐声呼救，却不见有人行动。反应最快的竟然是我们的贾副市长，他听到喊声，在一大群工作人员的护卫下，迅速跑到出事现场：
　　“是谁掉下去了！”很奇怪，贾市长鹰一样的双眼竟没有往洪水里看，不放心的目光却在人群里搜寻，看看还有没有第二个陈荣光。
　　“是陈荣光掉下去了。”
　　“肯定吗！”
　　“报告市长，我办事你放心，我们亲眼看见的，他不会爬上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这群饭桶，只顾胡说。快行动呀！陈荣光真是个难得的好同志。”贾副市长迅速组织指挥抢救，却也束手无策，咆哮的洪水里除了千姿百态前来助兴表演的矿泉水瓶，就是起起落落浮浮沉沉的杂草，此时的陈荣光同志早已向东海龙王报到去了，众人只有望洋兴叹。
　　在确信陈荣光真的死亡后，贾副市长双手掩面，让人看不清是笑是哭。他竟然没有麻烦秘书，自己亲自叫齐各路记者，吩咐他们火速报导抗洪英雄陈荣光的英雄事迹。最后特别叮嘱他们一句：“你们要切记，要集中突出陈荣光。我虽是副市长，但与英雄比起来我简直不是东西，你们要改变过去那种专门报导领导的旧观念，不要把我写进去。去吧，要快。”贾副市长说话时表情严肃而悲伤，表现了一个领导人应有的崇高素质。
　　“是，首长说话就是高。”众随从齐声高呼，放完马屁后合在一处商量怎么下笔去了。
　　廉政公署惊闻陈荣光的死讯后，头脑开始清醒了，立即下令“旋风”行动即时全面取消，并按照贾副市长的要求，临时对行动组人员宣布了一条纪律：任何人不得将“旋风”行动向外界透露半个字。贾副市长对这样的安排非常得意,“我的话龟儿子们还是要听的。”
　　在另一边，赵铁平一手提着装满女友衣服的皮箱，一手紧扶着半死不活的樊敏，在廉政公署人员的严重监督下往外走。樊敏突然挣开男友的手，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在其中生活了多年的家，所有的开心快乐都成了往事，没想到就这样永别了，她竟忍不住鞠了一躬，眼泪直流。
　　“站住，你们都别走。”行动组长对他们喊了一声。樊敏的心直往下沉，身体倒向了赵铁平，完了，完了，全完了，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居然和周妃一样，要进看守所了。
　　“陈荣光同志在抗洪抢险中光荣牺牲，我们接到通知，这次行动全部取消。你们留下来，我们该走了。”听了这话，樊敏一时竟分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假，或者是一场恶梦，而这梦还远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