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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祈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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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还未亮。庄羽按时醒来,推了推身旁的庄叶。本打算晨跑结束后再回来喊醒林荣,却没想到屋里只剩他们两人了。
庄羽望着墙边空荡荡的床铺,想起昨夜林荣的神情。
“这馒头你不吃我可吃了啊,这么热的天放坏了可惜。”庄羽本不想多说什么,但看到林荣那张死了双亲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消沉到什么时候?不就是跑步吗?教习不让你练剑难道就不能偷着练?如果你要是还觉得委屈,那最好趁早走人,离山书院容不下你这样的少爷。”
话说的难听,却很中肯。林荣的表情由被狗熊拿去擦了屁股的小白兔,变为擦完屁股才发现手里拿着的是只兔子的狗熊,形容不好。
庄羽不再搭理他,吃完馒头满足地挤到大通铺的中间,又刻意把林荣朝墙边挤了挤,看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便兴趣索然地睡了。没想到今天一起来这小子就没了踪影。
天刚蒙蒙亮时林荣早已经在练剑场和弘毅院之间跑了三个来回。
“不就是跑步吗……难道不能偷着练……”
庄羽昨晚的话回荡在耳边,林荣抬手擦了擦顺着额间的汗珠,干裂的唇边有咸涩的味道,但望向前方的眼神却又坚定了几分。
陈辰有晨跑的习惯,但不喜欢沿着山路跑,在练剑场绕了几圈,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昨日林荣刺出的那一剑。
“庄婶。”朝着崖边熟悉的身影跑过去,果然没有猜错。
中年妇人却没有回应,只是出神地望着山下隐藏在一片瘴气中的密林,隐约可见蜿蜒于林间的一条小路。
陈辰顺着庄婶的目光看去,盯了一会,才发现那个由远及近的黑影。
“你真不打算让他碰剑了?”装婶开口,没有一丝质问的语气,只是寻常长辈的问询。
“怎么会,我还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剑才能立剑接住五个苹果。”陈辰恭谨地回答,语气里有不加掩藏的期待,不同于平常的跳脱神情表明他对这个少年很感兴趣。
“哦?”这次意外的反而是一直以来都静观其变的中年妇人。
“打赌吗?”中年妇人没有看向陈辰,陈辰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笑意。
“不赌。”陈辰很没有骨气地说,两人相视一笑。
林荣并不知道此刻崖边的高处进行着怎样的对话,他的目光只是紧紧地盯向前方。
实力他领教过了,差距他看到了,失望他也感受过了,那么接下来能做的,只有不断向前。
庄羽庄叶一前一后跑在熟悉的林间小道上,不出所料地发现了前方黑影,加紧几步跑得近些,发现青色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新来的师弟热气腾腾,像一个刚出蒸笼的菜馒头。
看来昨晚没白敲打,只是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聪明还是蠢,这一大早吸一肚子瘴气进去,不晕一天就有鬼了。
“喂,臭小子。”
林荣回头,看到庄羽一张似笑非哭的脸,还有一旁永远如惊弓之鸟,带着羞怯表情的庄叶。
结束晨跑后被庄羽硬拉着去了食堂,林荣也毫不含糊地塞了三个砂锅那么大的馒头到肚子里去。庄羽一副庄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脸,“这就对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练剑不是?”
“是!昨晚多谢师兄指教!”林荣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口气喝完碗里的粥,站起身来对庄羽恭恭谨谨地鞠了一个躬,气沉丹田声如炸雷,吓得庄叶小手一抖,掉了筷子。
林荣这一喊,食堂里的众人都回过头来,几百道目光唰唰的,脸皮厚如庄叶都忍不住黑里透出些红来。赶忙胳膊一揽,勾住林荣出了食堂。
“嘿嘿,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吃完早饭,众人都去练剑场集合,唯有林荣一人朝山下走去。
跑了一早,浑身肌肉还没有反抗这非人的训练,怎么脑子总是昏昏沉沉的。林荣想起以前在衡山书院时教习总是让他多动动脑子,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不知道教习和院长若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会有什么样的表情,还有以前一起练剑的伙伴,当初把话说得那么满。
正分神,一抬头发现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高挑的身影。
“啊!”林荣怪叫一声躲到小岛旁的大树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眼花得厉害,那人忽高忽矮,忽胖忽痩,一会看是两个人,再仔细看看又变成一个人。
林荣看那身影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兴趣,只是低着头径直朝山下走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怂,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喂!你到底是谁!难道是山鬼……”喊完马上就后悔了,那身影一顿,望向自己。若真是传闻中行走在林间的山鬼,那自己岂不是小命不保。
“我叫祈泽,山鬼是什么?”
林荣努力辨认,眼前却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听他搭话,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一闪身从树后冒出来。
“哈哈哈,祈泽啊,是我认错人了,我叫林荣。”林荣笑着伸出手去,想在对方肩膀上拍一拍,却没料到那个叫做祈泽的男孩向后一步,堪堪避开了他还未落下的右手。
林荣平时大大咧咧的,很不在意细节,今天却意外地看到了祈泽后退的那一步,这不是简单地向后一腿,他以左脚为支撑,右脚快速地向身后移动,借助右脚的惯性和腰部的力量侧身,看似随意,实则是以左脚为支点,右脚在地面画了一个半圆,不多不少,足够侧身避开林荣的右手而已。
“喂,你也是练剑的吧!”林荣止不住心里的雀跃,十几岁的少年人,在这林间发现一个可能的高手,自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以前练过,后来就不玩了,没什么意思。”祈泽完全无视林荣兴奋的表情,波澜不惊地说道,说完便背着背篓打算下山,看来并不想和林荣在这里耽搁时间。
“不玩了?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林荣趁祈泽转身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次没有让他躲开。
他这样追问,发现自己有些无礼,却没发现祈泽眉间一闪而过的不悦,还是赶忙松开手来。若此刻他有身为一名剑客的敏锐,就应该发现那少年的不悦和弥漫在身畔的凌冽之意。
“不玩了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和我过招,没什么意思就是没什么意思。”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林荣难得地没有被绕晕,明白这少年练过剑,之所以不练了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对手,这是何等狂妄的话,更何况是在这离山脚下说出来,林荣却信了。
祈泽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什么尖酸的话他没听过,此刻又何必等着看林荣的表情。
“来离山书院吧,你肯定可以找到能陪你练剑的对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的确都很厉害。”林荣伸出手,对他做出邀请。完全不考虑这少年出现的山中,又怎么会不知道在整个东陆都很有名的离山书院,既然知道,想去的话又怎么会拖到现在由他一个新来的做出邀请呢。
“离山书院啊,我知道,但是父亲不让我去。”少年的眼帘低垂,神色有一瞬间的暗淡,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林荣眼前一片模糊,完全不知道这少年是笑是怒,自顾自地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为什么不让你去?你喜欢练剑吗?”不等祈泽回答,又自作主张地晕了过去。
少年祈泽望着这山里冒出的奇怪家伙说着说着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惊吓之余还有些疑惑。
“林荣?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林荣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花了好长时间才在比平时更为迟钝的大脑里理出一个思路。他是在和一个叫做祈泽的少年说话时晕了过去,此刻头疼的厉害,那少年莫非真的是山鬼,先和自己搭话骗取自己的信任,接着趁他没有防备时把他掳到这老巢来。
“你醒了?”还没等他想出逃脱的方案,这正主就先来了,林荣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迷。
“你这人真奇怪,说着话突然就晕倒了,醒过来又不说话,闭着眼睛继续装昏迷?”
林荣被这样直接戳穿,觉得再装下去也没有意思,一翻身坐起来。
“你还说你不是山鬼,不是山鬼你抓我到这来做……”
话没说完,林荣发现自己此刻其实是坐在一户普通农家的床铺上,简陋的屋子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怎么看也不像山鬼的老巢。
“不把你带下山来,难道把你丢在半道上喂熊?”祈泽放下手中的锄头,给林荣倒了一杯水。
“这山上有熊?你别诓我。”林荣接过水一饮而尽,觉得清醒了许多,此刻才看清这少年的面貌。
少年身材颀长,容貌清秀,既不像庄叶那般白嫩得如女孩一般,也不像庄羽生得那般粗犷英气,是一种简单干净,令人舒服的好看,只是还是白了点。
想到自己将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些的白净少年当做山鬼,林荣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摸了摸后颈,不知现在该说什么才好。
“你大概是误吸了那林间的瘴气,所以才会突然晕倒,没什么大碍,以后注意等太阳出来再进林子里就好了。”祈泽接过林荣手里的碗,给自己倒了碗水喝。
“嘿嘿,谢谢你啊。”林荣憨笑,望了望四周。“你一个人住啊?”
“不,和我爹一起,他在外面劈柴。”祈泽答道,擦擦手望着林荣。
“你爹,对了!之前你说你爹不让你去离山书院……”
“你是离山书院的学生吗?爹是怕我受欺负。”少年叹了一口气。
“受欺负,你不是练剑吗,怎么还会受别人欺负,再说了,因为害怕受欺负而不去上学这种事,也太荒唐了吧。”林荣很是不解,下床穿了鞋站到祈泽面前,却发现自己矮了人家整整一个头,装大哥的美梦瞬间幻灭。
不过并不妨碍他拉着祈泽来到门外,对着那正在劈柴的大叔一鞠躬:“我叫林荣,是前衡山书院,现离山书院的学生,大叔你让祈泽来我们书院读书练剑吧。有我林荣在,我保证我没有人敢欺负他。”林荣这番话说得壮志凌云,颇有大哥的风范,完全忽视自己在离山书院微不足道的地位,以及自己被陈辰“欺负”得有多惨。
这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