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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这一晚,我们时而沉重,时而开怀,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不是在电脑里,也不是在手机上,而是货真价实的,注视着对方的双眼,用这喉咙来说话。仿佛,我们也是正常、鲜活的,活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了。可惜我们的地上没有啤酒瓶,聊的话题也不是打架和□□,更没有谁喜欢谁,谁考试又挂科了。
      仅仅是从渺小而小众的兴趣出发,任由话题自由的,随着我们所知晓的事物飘远。
      也不知道是大老板先睡着,还是River先倒下,当我揉着眼睛回过神来,除了我以外的家伙,都好好的躺在地上睡着了。
      “……唉。”
      就近原则,我先抱起了我身旁的白马。
      当我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hentai。”她有点畏惧的看着我。
      “……以天壤劫火之名起誓,我绝对没对你动过手脚。”
      “好啦,开玩笑的,我相信你。”
      我松了一口气,万一被说什么那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好好休息,虽然待会那张床肯定会拥挤,嘛,你可以先挑心仪的位置。”
      没等我说完,她就合上眼睛睡着了,白马那平稳的呼吸声,让我打从心底觉得安心。
      我又抱起Yuki,把她丢在了她最喜欢的白马旁边,不知道睡着的她,会不会梦游着对白马做什么糟糕的事,总之也不关我事。
      River身材比较高挑,抱她的时候花了我好大力气,不过还好没弄醒她。
      她们三个把我的床挤得还算满当,我多看了一眼,觉得这些小姑娘,平时很幻灭(特别是Yuki),不过仅仅拿睡脸来讲,每一个都是漂亮的女孩子——与这个世界的苦楚无缘的女孩子,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世界有那么轻松,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思慕奇迹了。
      而与世界苦楚无缘这种奇迹,即便有……看起来,也并没有发生在她们的身上。
      我叹了一口气,将她们三人的睡脸拍了一张纪念照,留在了我的平板电脑相册里。
      给她们盖好被子,我便关上门出去了。
      外面,大老板的睡姿会压迫呼吸道,所以每隔几次呼吸,他就要很不舒服的扭着脸,像狗狗一样喘一会儿,然后才能平息的睡觉。当然了,我也把他的这一过程录了下来,真是太有趣了。
      不过在这之后,我还是拿了一件冬天的风衣,给大老板披上,顺便帮他调整了睡姿。
      寂静下来的房间,阴冷的让我怅然若失。

      这个清晨,和往日有些不同。
      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贴着本命海报的天花板,而是空无一物的墙。
      对了……昨天是在客厅睡的,有衣服盖着没着凉,但睡地板的感觉却很糟糕。我想坐起来,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全身还非常的酸痛。头很晕,低血压的症状比平常要严重,这个感觉是供血不足产生的……意识有点模糊,总之——糟了。
      “怎么了?”
      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没想到我家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很关心的在看着我。
      “药……”
      “……森莫格你怎么了!”
      说完,我的意识越来越远,但是,我好像被这个女孩子搀扶了起来。
      “啊……白马。”
      我想了起来,这女孩子是白马……对,昨天,讨论组的人见面了。
      “嗯,是我,没事的,别怕,坚持住,你还活着!”
      她握着我的手,看起来在担心我。
      “……我又不是中弹了。”
      意识总算回来了。我用力摇了摇头,让血液流动正常一些。总之,思考能力和对身体的支配能力都回来了,还好还好,多亏了白马。
      我靠自己坐了起来,她才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你……没事了吗?”
      “啊,低血压而已,上次生病后的后遗症,每次睡醒都要花很久才能正常起来。”
      “要吃药吗?”
      “嗯,要的,说起来昨天忘记吃了,还睡地板,可能刺激到了吧……”
      “刚刚你像是要死了一样抽搐了一下,眼神都远去了,我担心死了。”
      “谢谢……话说,她们呢?”
      我扫了一圈,屋子里空荡荡的。
      白马窃笑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解释说。
      “大老板去买早餐,不过他似乎忘记把台币换成人民币,所以买不了,只好求援,Yuki就和River去帮忙了。”
      “噗。”
      我已经脑补出了大老板一脸无辜的拿着台币,站在包子铺前快哭出来的样子了。想着,我走到寝室里,从衣柜里翻出了我的药,就着矿泉水吞了下去,即便药效没那么快发作,可大概是和安慰剂同理,我觉得身子立刻正常了。
      跟着我进来的白马,坐在电脑椅上问我。
      “是生病造成的低血压?”
      “是啊,车祸,差点死了,内脏伤到了的样子……话说,我要换衣服,你确定要留着吗?”
      “又不会少块肉,让我看看宅男的赘肉吧。”
      “你最好别看,会留下阴影的。”
      我郑重其事的说。
      “又不是什么猎奇影像,我早就免疫了,区区男人的躶体又算什么。”
      听她这么说,看来是不肯走了,我只好直接脱掉衣服裤子,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挑起今天要穿的衣服来。
      “……好严重。”
      “都说了嘛。”
      我赶忙随手挑了件T恤套上,遮住了身上当时留下的伤疤。
      那次车祸,让我身上留下了从肋缘连到下腹的一大条伤痕,身上还有许多被火焰咬过所留下的疤痕,加上前几年生病留下的手术疤痕,即便是我自己照镜子,也会觉得难受。
      “……你也不好过呀。”白马忧愁却有一丝温柔的说。
      “彼此彼此。”
      穿上裤子,我揉了揉披散着的长发,找起橡筋来——结果却在白马头上发现了。
      “为什么你用了我的橡皮筋……”
      “嗯?啊,我以为是Yuki的,她说没关系我就用了……”
      我们一起看向电脑桌旁,那里放着一个少女用的水蓝色缎带,看起来很像白马昨天用的那个。她一脸不好意思的取下橡筋,和我递给她的那一条交换了。
      扎好长发,那种头皮紧绷着的紧凑感,才让我找回了自己。
      “森莫格。”
      “嗯?”
      “来生我们还能见面吗?”
      这个问题让我很不是滋味,但我只能笑着摆摆手,用玩笑话混淆过去。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恋人一样,我这一生二十年,可没走过运,忽然出现个你这样的漂亮妹子倒贴我可承受不起。”
      白马也开朗的偏了偏头,双手合十的说。
      “才不是呢,我还希望哪天有个软妹子倒贴我呢。”
      “Yuki不是和你要结婚了吗,我觉得她不错。”
      “……比起她,我还是把自己倒贴给你吧,只要你赶走Yuki。”
      “还是免了。”
      “真残酷,好伤心。”
      我们为这些玩笑话相视一笑,默契的逃避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过了一小会儿,大门被打开,是那三个人回来了——
      “那个卖包子的搞屁阿!我给他钱都不要!卖的包子又那么烂!”
      “就是!那包子好难吃!不过听说这城市有好多小店都很好吃,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试试。”
      “中餐不是什么小笼包和烧麦吗?美国好多中餐厅。”
      “哼,一切非本土的都是不正宗,再说River你去过餐厅吗?”
      “……没有。”
      她们就这样追忆着人生和餐厅的孽缘,听来都是些非常难堪的回忆。可惜大老板有点插不进嘴,他干脆有点自暴自弃的拿着塑料袋来找我。
      “这个好香的!”
      “……油条啊,好久没吃过了。”
      我拿了一根出来,包在油纸上散发着淡淡的油脂气味,看来刚出炉,还很香脆。
      “我在网上见过,这个好吃吗?”白马凑过来好奇的问。
      “有点不健康,不过味道不错。”
      她也谨慎好奇的拿了一根,然后小巧的咬了一口。
      “唔,蛮好吃的,脆脆的。”
      “这玩意最好吃是配豆浆,虽然你们没买来……”
      早餐比平常要没营养,也寒酸一点,不过勉强可以接受。我有点后悔当初把家具清空了,否则我就能做饭给这群家伙吃了。
      早餐过后,我们聚集在寝室里。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认真的看了一圈这些家伙。
      “不开玩笑,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你们没忘吧。”
      “当然。”
      Yuki叉着腰大咧咧的说,其他人的表情也都代表着肯定,于是我继续说——
      “我先说好,这是自愿行为,我们没有资格和权力强迫谁,修改谁的人生,所以请考虑仔细,无论想退出的,还是想说什么,都请随意。”
      “你知道我们是谁的。”River说。
      白马也附和道:“就是因为一切都明白了,才来到这里的。”
      Yuki反而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好,选个死法吧。”我直白的说。
      大家都陷入了思考之中,房间僻静的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在。
      窗外清晨的阳光渐渐的穿过玻璃,落在了我们身边,将它所照到的一切都变的温暖。我不知道,她们有多久没见过这晨光了,可至少那时候昼夜颠倒的我,一年也见不到一次晨光。然后,我被白马的声音拽回了现实——
      “我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这个问题,还是安眠药最合适,死相正常,过程宁静。”白马语气平静的说:“而且,我有心理医生开的处方,可以买安眠药。”
      “……国内不通用的吧,不过我也有,可以买,那现在安眠药一票。”
      翻出当年写稿用的纸,我将一横写在安眠药下面。
      随后,Yuki仿佛夸耀着什么一样,憧憬的描述道。
      “死亡当然是要自由落体了,跳楼才是自杀的浪漫。”。
      “嗯……肉泥的美学,而且飞翔的感觉肯定很好。”我又将一横写在跳楼下面。
      “子弹。”River简洁的说。
      “最痛快的方法,也是很豪迈呢,可惜这里没那玩意。”毕竟和他们美利坚比不了。
      “用塑料袋蒙住头憋死!”大老板举着手,很高兴的样子。
      “窒息似乎也是种性癖,大老板你这有点不合适啊……”
      和我想的一样,三个女孩子都皱着眉头,似乎非常讨厌这种死法,不过为表示尊重,我还是将这种死法也记了下来。
      “那你呢?”白马问我。
      没多想,我自然而然的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安眠药吧,睡眠和死亡是有点像的。安心的睡着……做一个永不完结的梦,梦里的世界要比这边轻松——但愿如此。”
      说完,我在安眠药那一行上多加了一道。
      Yuki一把抓过我手里的纸,随手一扔,看起来有点生气的说。
      “这种投票太过可笑了,我们没必要用一样的死法吧?随个人所愿就好了。”
      “也是。”Yuki说的也有道理。
      “找个凌晨,我站在高楼上朝马路跳下来,大老板在马路上套着头憋死,而你们俩就在马路上铺张床,握着手一起睡着,呃,River的话,去抢银行?应该就能见到子弹了。”
      “前半段可以搞个大新闻啊,后面的就不太团结了……”
      River有点不愿意的说:“那我也跳楼吧,一个人死会寂寞的。”
      “感觉靠谱啊。”我说。
      “听起来好猎奇!”大老板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表情有点奇妙。
      “……可行。”白马思忖半天,也认同了这个方案。
      于是,我稍微脑补了一下。
      某个凌晨,寂静无声的夜色,被两声巨大的碎裂声惊扰了,那是两个女性相约跳楼的撞击声。而那两具女尸左边,有一个被塑料袋捂死了的男性,尸体右边,则是一张床铺,上面睡着一男一女,死的很安详。
      “你们遗书写好了吗?”白马忽然问了这种问题。
      “我没写,毕竟没人会看我的遗书。”River苦笑着说,我明白那种无奈,因为我的人生里也没人会看我的遗书。
      “我倒是写好了,这种事情总得走个过程,否则就亏了……”Yuki抱着手说。
      “我也写了……当做纪念。”
      我和Yuki的想法一样,所以写了几行有点像墓志铭的玩意。
      “阿?遗书……对哦,我都忘了要写这个。”
      这时,Yuki似乎觉得气氛有点不自在,很洒脱的哼哼了几声:“什么时候去死呢?就今天晚上吗?”
      “随你们。”我觉得无所谓。
      可Yuki却有些犹豫:“不过,难得有人陪着,可以有勇气出门了,我想在最后体验一下世界。”
      “你还有留念吧。”River直白的点破了。
      “算是,但我们也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活的生老病死,现在我想经历的,只是类似遗愿的人生,一个人的时候没勇气也做不到的遗愿,不行吗?”
      “Yuki像个女孩子一样。”白马有点惊讶的笑着说。
      片刻之后,白马拿出手机,打开讨论组晃了晃——
      “那这样吧,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的话,就留言出来,我们一起去做完好了。和Yuki说的一样,这辈子头一次有朋友陪着,不做点什么留个纪念,确实是遗憾。”
      大家很自觉的冥思苦想了起来,这时的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了我陌生却熟悉的氛围。
      那是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与世隔绝的独立感,表情空洞,眼神里闪着电子屏幕的淡淡幽光,任由灵魂乘着电子信号,在偌大却渺小的世界里游走。
      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种模样吧,而且延续了十年,真是悲哀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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