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逢雨

4、第四章

　　吃完饭后，我们再次来到机场，因为最后登场的两个人似乎要来了。
　　在接机口，我们找了个不太拥挤的地方站着，她们很有默契的站在我左右手边，感觉挺微妙的。荧幕上显示有一班飞机落地了，我拿出航班号核对了一下，看来是River的飞机先来了。过了一小会儿，我手机震动了起来——
　　River：“这个世界为什么还不毁灭。”
　　我：“唷，你下飞机了？在哪？”
　　River：“在偷看一个现充，左拥右抱，还有个外国妹子，你们三个在哪里，我们一起去买汽油好吗，我是认真的。”
　　“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再也没停下过。
　　“噗哈哈，你们看讨论组。”我说。
　　听见我这句话，她们飞快的拿出手机打开了讨论组——过了几秒后，她们都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这周围可没有别的组合，像我们这样三人了，我想，River看见的肯定是我们。也就是说，他就在附近！
　　我把口袋里那朵已枯萎了的玫瑰戴了起来，然后潇洒的抹了抹头发，转过了身——这一举动又害的她们笑声变大了。
　　“砰。”
　　我又一次听见行李落地的声音，嗯嗯，我懂。
　　在附近的地板上，我找到了落在地上的旅行包，接着向上一看！
　　“……”
　　“……”
　　“……”
　　我们三个都停下了笑容，无奈的揉了揉眼睛。
　　“果然又是。”
　　“见怪不怪了。”
　　“我们把人妖都踢了吧……”
　　是的，又一个妹子，这次的妹子也是个外国人。
　　二十岁左右吧，她穿着兰草歌手抱吉他时一样的夕阳色长裙，身材高挑，披散的金色卷发十分好看，细长双眼下是高挺的鼻梁和因吃惊而微微张着的嘴，但整张脸还是散发着神秘阴郁的美人气息。
　　我捂着头大喊——
　　“我要疯了，这又不是后宫片。”
　　Yuki更激进，她一步跳了过去，一把抓住一脸慌忙的那个女生的衣领。
　　“我他妈当你们是最好的哥们，结果你们他妈都是女的。”
　　“你他妈不也是女的……”我觉得自己都要变成女的了。
　　那个被抓住领口的女孩子非常害怕的问。
　　“Who Are You？”
　　“我是你最帅气的Yuki大哥哥啊！你他妈私下问我要里番的时候怎么就没说Who Are You？”
　　“……oh my god！”
　　那个女孩子果然是那位River。

　　“嗯……我，中文不是很好……我是，River。”
　　“打字打的不是飞起吗？”
　　“……口语，缺乏……呃，锻炼。”
　　我叹了一口气，拦住了想扑上去确认胸部大小的Yuki。
　　“总之，我是森莫格，这个疯女人是Yuki，这边文静的是白马，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的那个白马，能听懂吗？Bai ma。”
　　“人家又不是和你一样的弱智！”Yuki掐了我一下。
　　River紧张的想说什么，但是很语塞，然后立刻拿出手机，用我无法确认到的速度发了一条消息。
　　“你是森莫格我还能接受，和那个傻逼文艺宅青年还算接近，不知道为什么Yuki我也能接受，表里如一的猥琐，白马好漂亮啊这真的是那个手残白马吗？但是！为什么都是女的啊！”
　　“你不也是女的。”Yuki又想去抓人家衣领了。
　　我赶忙拦住，然后站了起来，再也忍不住的爆发出了自己的悲愤。
　　“你们能理解，我这一天挨个接你们落地，结果接了一个少女天团出来的感觉吗？”
　　“为什么你们都要装作是男人啊？”
　　“没装过呀，只是没说过自己的性别。”
　　“我也是。”
　　这时，讨论组又响了。
　　大老板：“救命啊！我在机场，见到一个男人抱着三个妹子在开后宫，还有两个外国人，你们三个聚到了吗！快点来找我，去丢他们石头！”
　　我捂着头说：“又一个妹子来了。”
　　“我赌五毛，不是妹子我回去吃键盘。”
　　Yuki居然真的掏出了五毛钱，看来它为这个梗有所准备。
　　“跟五毛，不是妹子我就嫁给Yuki。”白马也掏出一张五分钱的欧元硬币。
　　“这不是五分吗？”
　　“flag不要竖太高，到时候人家真的娶你就不划算了。”
　　好吧，其实我也带了一张五毛钱，虽然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人家找我的。虽然不打算许下什么诺言，不过我还是跟着压下了那张毛票。
　　“1，2，3！”
　　我把玫瑰花再次带上，我们一起回头。
　　这次没有听见行李落地的“砰”一声，而是听见了一声尖叫。
　　我们几个也都尖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男人！”
　　“居然是男的。”
　　“女扮男装吗？”
　　大老板竟然是个男人，这是我今天遇到的最不可思议，和最让我陶醉不已的事情了。
　　他长的很秀气和白净，穿着整洁的T恤牛仔裤，发型虽然有点乱，表情又有点腼腆，可以说是个很不错的青年，只可惜那张呆愣的脸真的很蠢。
　　大老板是男性的这件事，这让没有下注的River赢走了我们的钱，以及……我想Yuki和白马要去结婚了。

　　回程的出租车上，她们三个在一辆，我和大老板则在另一辆。
　　可惜我所坐的这辆车里，同乘的对象有点不那么尽如人意。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三个是软妹子！为什么你不是那种很肥，又很搓的宅男啦！不可思议喔！”
　　“……湾湾说话都这样吗？”
　　连司机都好奇的从后视镜里看了过来。
　　“不要叫我湾湾啦！这是蔑称！虽然所处环境的政治立场不合！但我们是好朋友！还有还有！为什么她们都是软妹子啊！”
　　“……好朋友，我劝你一句，少言慎行，你父母将你生为男儿身，导致十多年后一对萌妹子结婚，使得这个世界又多了两个光棍。”
　　“听不懂啦。”
　　我特别想哭，但是这家伙是男的，至少让我觉得生活有点希望了。
　　这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放心啦，我对女孩子没兴趣，我不会和你抢的。”
　　这让我毛骨悚然，不过……似乎也没那么糟？不对不对，我不是那种人。
　　“……我是直的。”
　　“我也对男人没兴趣啦。”
　　“那就好……呃不对，那你男女通吃？”话题越来越糟糕。
　　“你好讨厌！”他瞪了我一眼，“我没怎么接触过别人，所以对这种事情一点概念都没有，毕竟一直都在忙。”
　　“忙？”
　　“嗯……不过不说这个啦，时间很长，我们慢慢谈，倒是你给我讲讲白马，Yuki和River的事吧。”
　　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也无所谓了，于是我开始讲述我这一天的遭遇。
　　到了我家，我们围坐在客厅冷清的地板上，大眼瞪小眼。
　　为了调节气氛，我清了清嗓子。
　　“首先，我们来庆贺一下，我们讨论组诞生了一对新人，那就是白马小姐和Yuki小姐！”
　　结果我被Yuki狠狠的用旅行包砸了头。
　　“开玩笑的……欢迎你们来到我家，虽然是简陋的地方，不过打打地铺还是能睡一个好觉的。”
　　“你家好像没地毯，也没垫子和多余的被子。”白马说。
　　“……对哦，我就一床来着。”
　　我才想起这件事，毕竟从来都是一个人住，更不可能有什么客人来，所以那种玩意从来没准备过，看来还是要送她们去住酒店。
　　不过Yuki指了指寝室——
　　“你床还蛮大的，我们三个挤挤还是可以的，你会不会为此感到兴奋？自己的床被女孩子睡什么的。”
　　“……我可没你那么变态。”我抓了抓头，因为我私生活是很干净的。
　　“那个……”River举起手，谨慎的说：“认为……我们，应该介绍一下自己。”
　　“不是熟的不行了吗？”Yuki叉着手。
　　我想了想，摇头说。
　　“你们不是装男人装的很开心吗？虽然我不在意性别，可是这一点就很有欺骗性，我同意River的，何况我们是在现实里。”
　　“嗯，这也是礼貌。”白马同意我的说法。
　　Yuki不怎么在意的站了起来，拍着其实也不丰满的胸口，似乎要当第一个说话的。
　　“我是Yuki，爱好是一切音乐和ACG，最喜欢的是《EDEN》，《Elisabeth》和《阿兰胡埃斯协奏曲》。”
　　她的表情忽然改变了，犹如死人一样晦暗——
　　“还是说，你们想了解关于现实里的那个我？”
　　我对Yuki摆了摆手：“免了吧，我们可不是来互舔伤口的，这里也不是SSS，不用对彼此互揭伤疤，那太没趣了。”
　　“啊，接着我来。”Yuki坐下后，白马站了起来。
　　“我是彼谷皎驹，也就是白马，爱好是一切文学体裁，其他爱好太广泛所以没有最喜欢的。”
　　我忽然觉得有点像在相亲，感觉好尴尬。
　　大老板抢在我先站了起来。
　　“我是Deimo！真的不是老板！爱好是配音和播音，以及ACG！来自台湾！请多指教喔！”
　　所有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虽然不是有意玩他口音的这个梗，但这确实有点好玩。
　　“我……我是River，爱好是ACG和PC，来自美利坚，是个黑客……”
　　一点也不像！不过我忽然想起来，我们一年前玩网游时，曾经有一个小BUG让我们扫了兴，River很生气的下线了。第二天，所有正常玩家都有了GM权限，官方很久之后才有反应，因为据说数据流动是正常的来着……
　　“原来那次是你干的……”
　　大家恍如大悟，River也低着头红着脸，坐回了地上。
　　我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缓缓的说。
　　“我是谁你们都猜得出来了！爱好太多了你们也知道！最爱的是音乐，其中喜欢的太多了要讲一通宵就略过！来自这个城市以及这个房间。”
　　我们又坐了下来，沉默着大眼瞪小眼。
　　“对了，我还是不太信。”我说。
　　“不信什么呀？”
　　“你们这些妹子啊！宅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按我的理解来看，肯定很容易变成胖婆娘吧……然后，你们那些生活规律紊乱的要命，像痘痘啊皮肤变差什么的，应该有吧……可是从你们身上完全看不出痕迹，说，你们是不是被雇来的演员？”
　　白马像上课举手发言那样举起了小手，很不好意思的就我的问题进行了回答。
　　“我家有锻炼的器材，每天我都要跳一千次绳，用二十分钟的跑步机，因为……自己在家，经常会有想跳的舞……我觉得那些舞见很萌……所以，有在运动，还有，你的话很偏见，这个年纪痘痘主要是卫生习惯和饮食造成的，我吃的很清淡，也有好好洗澡。”
　　“听白马说洗澡，我好兴奋啊！”Yuki夸张的说。
　　“这句话不是该我说吗？”大老板有点不开心的撇着嘴。
　　无视了一个变态和另一个玩梗的，我继续说。
　　“嗯，白马看来是本人，下一个！”
　　轮到River了，她本人不知道为何，是个有点害羞的女性，和西方人的外表稍有不搭。
　　“呃……我也有锻炼，毕竟看动画的时候，干坐着很无趣，我就一边运动一边看……皮肤的话……我每天都有保养的。如果不信我不是本人的话，对了对了，刚加群没多久的时候，有次大老板晒书架，结果森莫格暴露了自己的角色厨，还叨念了一下午说当年有字幕组翻译某个名词为弗莱姆黑兹很让人抓狂什么的。”
　　她一板一眼读出那个音译，让我的记忆也苏醒了。当年还真是很怀念啊，那时候我还在小学来着。而且，这肯定是那个River才知道的事情。
　　“好，River肯定是本人！”
　　我看向Yuki——
　　“……你就算了，不用证明了。”
　　“等等！怎么就算了？”Yuki很不满的凑了过来，像是小混混一样，如果再加一句“看三小”就更像了。
　　“你比较表里如一，比如我现在说‘下次跟哪个将军冲啊？’”
　　Yuki噗嗤的笑了出来，会因为这句话自然而然的笑出来，绝对不是演员能装出来的。
　　然后，我们一起看向大老板。
　　“唉？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我真的有种在调戏小鲜肉的感觉，这很糟糕，不行不行，我又不是当导演的。
　　Yuki冷冷的笑了笑，然后对大老板说——
　　“把你存款金额拿出来，我们就能明白你是不是真货了。”
　　“我……我……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的念出了一段用于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AA2BJ2A！AA2BJ2A！AA2B！”
　　看来他也是货真价实的，真可惜，没有一个是假货。
　　就这样，所有人都通过了考验——至于我，她们说“戴过玫瑰花就够了”，便略过了。
　　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战场也从煞风景的空客厅，转到了我的寝室里。
　　床上Yuki开始把魔手伸向了River，白马一本正经的在敲打键盘，我则跟小鲜肉……不对，大老板聊了起来。
　　“你有玩配音吗？吐字感觉比较字正腔圆，是练过的？”我问。
　　“嗯，你听出来啦？”
　　“敢问芳名是什么。”
　　“Casper。”
　　我想了想，想起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名字玩配音的，而且还很有名气……不过。
　　“……你也是逗我？那不是个女的吗？”
　　大老板尴尬的别过头去。
　　“两声类。”
　　正当我吃惊的想接着问的时候，刚才还专心敲键盘的白马拉了拉我的衣角，她好像爱上拉我衣角了。
　　“森莫格，森莫格，坑王的有个坑填满了耶。”
　　“……哪个坑王，把席勒写成哲郎的那个吗？”
　　“嗯。”
　　“他那么多坑，填了哪个坑呀……”
　　我凑到电脑前，她正在看国外的ACG论坛，真亏她能翻墙出去。而网站上的一则小消息，则是我非常喜欢的书终于完结了的消息。”
　　虽然这让我很高兴，但我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马，这世上被弃掉的坑实在太多，人生也是一样，坑填不满，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埋了自己，用无奈的缺憾填满自己的坑，也是种浪漫。”
　　白马直视着我的眼睛，有点哀伤的说。
　　“自己填平自己的人生，还真是残酷。”
　　似乎是听进了我们的对话，Yuki敲了敲白马的脑门，用冷漠的口吻说。
　　“总比被世界淹没要好吧。”
　　我抱起手，觉得Yuki的话十分应景。
　　“为了逃避谁都顺从的世界，所以我们才会活到这一步，走到一起。”
　　River把刚刚被Yuki脱掉的外套重新穿好，用和我们一样的语调说：“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肯定道：“从记事起，我就做好了终有一日会死的觉悟。”
　　白马也深沉的说——
　　“我在书中读过许多，也写过许多生死被扭转的好结局，可好结局并不是人生的结局，那只是把按了暂停的美好画面给我们看。”
　　Yuki说：“无论多少次，我都不愿成为无法自由喜怒哀乐的人，你们如果和我是同样的人，那，三生石上见。”
　　River：“按……佛教的说法，来生……我来生能成为电子讯号的话，就好了。”
　　大老板：“有种在讨论组里聊天的错觉喔，不过River的愿望好恐怖，成为那种东西一点意思也没有啦，六道里也没有那种道。”
　　“你就不能不破坏气氛。”
　　Yuki说完，把我的枕头丢到了大老板脸上。
　　我耸了耸肩，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像这样，不经意就在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并且心中也觉得安稳的时光，已经暌违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