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贪欢》应晚

2、第二章

　　今日十五，本该各房到松鹤院用饭 ，老夫人却是没了心情，遣了人去让各房自己吃了。独让大房的赵氏前去。

　　赵氏是老夫人为大儿子求娶的高门闺女，大西的郡主，顶尊贵的身份。

　　老夫人为的就是给儿子铺路。是以，虽赵氏进门后体弱多病，五年无所出，老夫人也不曾置喙什么，还年轻嘛！如今，老夫人看着眼前由丫鬟扶着前来的儿媳妇儿，却是后悔了。是她一心为了宁府，才让儿子连香火也没有留下。

　　“儿媳给娘请安。”行如弱柳扶风，柔柔弱弱，如今宁府上下乱作一团，自己这个大儿媳却是不能出来挑起主母重任，老夫人慢慢呷了一口茶，才让人起了。

　　“你这病长年累月的，如何是个头？如今府里千头万绪，你抽空理一理罢。”

　　赵氏听出婆婆的不满，自相公去后，她这婆婆确是越发不满自己了，她自己体弱多病，有些理亏，却也委屈。她一个嫡亲郡主，皇帝的侄女，之所以会下嫁宁府，便是因为自己体弱多病。

　　虽她也心悦宁晟丰神俊朗，哪个女子不怀春？她是错把凉人当良人。成亲当晚他便将自己已有外室的事说与她。偏她那时以为自己能将一颗心捂热捂回来，却最终发现痴人说梦。

　　心灰意冷之后病情越发反复了。索性病着罢，守着这一作冷清的院子，哪也不去了。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是儿媳的错，劳婆婆烦心了。”

　　“嗯，明日我便让二房三房将账簿钥匙交于你。”人心是偏的，虽手心手背都是肉，虽三房也是自己儿子，老夫人还是意嘱于大房，哪怕大房的病弱，哪怕大儿子去了。

　　“是。”赵氏应下，一旁的奶嬷嬷却看的着急。

　　“还有西厢房里那个孩子，你抱回你们院子里去，这么多年你也无所出，那是晟哥儿唯一的血脉了，你好好照看着。”

　　“是。”赵氏再次应下。

　　“这便去把她抱回去吧。”

　　“是。”

　　宁欢儿刚悠悠醒来，看着处处摆设，脑里轱辘转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还不待她消化这一能劈昏她的消息，听到脚步声，赶紧闭了眼继续装晕。没错，这小宁欢儿，是换了芯了。这个年头，一个感冒发烧都能要了人命，这小宁欢儿去了，让这未来的芯儿莫名钻了个空儿也是了。

　　赵氏与奶嬷嬷一起进了西厢，看见了那面色苍白的小人，那眉，那鼻子，那额头，都是那人的模样，他的孩子……

　　赵氏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一时楞在原地。

　　倒是赵氏的奶嬷嬷瞧着晚饭时候快到了，上前抱了人便要走了。

　　出了松鹤院，怀里的人有些沉，奶嬷嬷毕竟上了年纪，转手将人递给了身后的婆子。

　　“夫人，您如今的身子可怎么管的了这偌大的宁府？您当时就不该应下这差事！还有这孩子……这么个身份，府里上下可恨着这对母女，咱们接过这孩子，可是招人恨呐。”在府里就更艰难了。奶嬷嬷是心疼她家郡主的。这府里谁都想要掌家权，可这得到的却又不想要。

　　“我是这这宁府的媳妇儿，多年无所出，如今相公又去了，总要为这府里做些什么，这掌家，本就是我分内的，至于这孩子，她毕竟是相公的孩子……我不养谁养呢？”

　　“唉……”嬷嬷长叹一口气，也是无话可说了。

　　那被抱的人，听着这对话，心里一阵挠墙，赶上穿越大军让她重活一世好歹让她活的恣意的啊喂？这种旅行可是买彩票也中不了的！这么没爹没娘还招人恨的，是来练生存技能的吗啊喂？

　　人可以不吃不喝多天不死，可不上厕所，却会憋死！

　　哪怕孙幻不愿接受这现实，想再死一会儿，奈何膀胱已经严重超载，她只得认命地睁开眼睛。

　　“小姐你醒了！夫人，小姐醒了！”守在床边的丫鬟“咻~”跑了出去，留下艰难爬不起来的宁欢儿，“别……”走，我想上厕所……

　　好吧，其实七岁的孩子尿床是可以原谅的。宁欢儿躺在床上催眠自己，可是看着丫鬟给自己换着裤子她还是脸红了……贵庚二五，噗！

　　宁欢儿醒了之后，海棠院和松鹤院都松了口气。

　　赵氏服了药，正要入睡，丫鬟匆匆而来。奶嬷嬷在门外接了消息赶紧进去告诉了赵氏。

　　“醒了？”赵氏万万没想到。她虽然从未见过这孩子，然这毕竟是自己丈夫的外室，她虽不见，却不代表并不知晓，尤其是这孩子竟然冒雨跪了一夜。她还是有些动容的，这孩子有骨气。可却也知道，因此她接手更是烫手，都昏迷了三天，若是死在了自己的海棠院，怎么说也不好听的。如今，醒了，确是真的太好了！

　　“嬷嬷帮我更衣，快些！”她要去看一看，于情于礼。

　　她是主母，名义上，那也是她的女儿，虽是没有名分的外室所生。

　　再者，老夫人将人托给了她，她也要表现出尽心的。

　　且，她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才会甘当一个外室，那时候她还未嫁与宁晟，若那个女人要进宁府，凭着宁晟对她的爱护，也不是不可能的，偏偏却甘当一个外室。她入宁府不过五载，那孩子竟然已经七岁了！女子虽然不在了，通过那孩子，她想看到一二。

　　如若当年她进了府，自己也不会嫁进宁府，这一段错缘……可是宁晟也死了，她不会恨宁晟，因为爱他。是以，赵氏，是有些恨那个女人的。

　　“我的好夫人，不急，那孩子左右已经醒了，跑不掉，就在那等着您呢！”嘴上说着，却也是手脚麻利地给赵氏穿着衣裳。

　　等到赵氏赶到的时候，宁欢儿正守着一碟点心吃的舌头都快咽下去，你饿三天试试？

　　赵氏看着那孩子狼吞虎咽，一时被吓住，生怕她噎着一下子噎死了。可不是，脖子都被点心塞粗了。

　　可巧 ，宁欢儿还真是噎着了，丫鬟们赶紧送水，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的忙活，生怕这小祖宗有什么事。老夫人说了，那是大爷唯一的血脉，能不紧着吗？

　　宁欢儿可不认识眼前的贵妇，先时她是闭着眼睛的，且宁欢儿的记忆里可没有她爹还有一个妻子的记忆，本想不变应万变，没曾想别人还没变自己倒先噎上了，好容易不打嗝了，对方却依然只是站在看着她，咳咳，“你要吃点心吗？”话一出来，宁欢儿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她这招呼打的。

　　这便是宁欢儿与她的后妈……也不算后妈？说的第一句话了。不是有句话说先来后动吗？她娘认识他爹比较早，就当她后妈好了。当然，这得介绍一番后了。

　　赵氏看着那双澄澈的眼，显然也没想到这孩子会邀她吃点心，“饿了吧？点心吃多了不易克化，我让人给你做几个小菜。”

　　说着赵氏便吩咐婢子去小厨房，完后还吩咐，“小姐病着，记着吩咐厨房准备的清淡些。”

　　宁欢儿一听到清淡二字脑子里冒出的便全是肉……怎么油腻怎么想，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谢谢你，你真好！”甜甜一笑，这心口不一的货！

　　赵氏回她柔柔一笑。而后在赵氏的目光下，宁欢儿吃了饱饱一顿素斋。

　　因是夜深了，赵氏次日请安时才将宁欢儿醒了的消息告知了老夫人。

　　“醒了你就养着吧。”淡淡的一句，看不出情绪。

　　这是二房三房乐见的，难不成还要大家供着这野种加害人精？如今府里可是入不敷出了。

　　“是大哥在外面的那孩子？听说那孩子都七岁了，大嫂，容我多嘴一句，那可是大哥的孩子？可别……”给别人养了孩子，到时还要赔上一份嫁妆 ，二房李氏开口，故意话说一半。

　　这是赵氏的痛处，哪个女子嫁入夫家五年夫家却冒出一个七岁的孩子都是耻辱。这便是二房不讨喜的地方了，嘴上没个把门的，怪到老夫人不喜她分掌家权。

　　赵氏闲闲一笑，“夫君带回来的孩子哪会有假？婆婆也说了这是夫君唯一的血脉，我看着那鼻子那眼都是像极了夫君的，如何做得假？”便是牵出了老夫人，你不是说我认错了吗？老夫人都说是了，你敢说老夫人老眼昏花被蒙骗了不曾？

　　老夫人果然扫了二房一记眼光。她自己可以不认这个孩子，却容不得旁人污蔑她儿子唯一的血脉。

　　二房的收到警告，呐呐地搅着手帕 ，“我这不是也没见过那个孩子吗？哪里知道她长的像不像大哥？”还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却是对面的二爷看不过去了，隔空给了李氏一道眼光。

　　李氏委屈，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二房？手帕都快绞碎了。

　　“……”二爷当年深得老太爷喜爱，虽没有大爷那般才情，可也是中了进士在翰林院供职，这些年自己的妻子越发的不着调，让他很是头疼。

　　这论起来，三房是混得差些的了，捐了个六品的官，在一块牌匾砸下来，九个能砸出三个京官的京城，这还真不值得一提。

　　“呵呵……”三房吴氏掩嘴一笑，“二嫂，有大嫂在大房还不劳咱们关心，不过大哥能留下这一个血脉，确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三媳妇儿说的是，晟哥儿去了，留下这么唯一一个孩子。大媳妇儿，你就把孩子记在你的名下吧。”

　　“……是。”养是一回事，记在名下又是一回事，她一个五年的媳妇，出了一个七岁的闺女，以后在这京城里行走，可让别的夫人们怎么想？可老夫人不曾与她商量便是这当着大家伙说开了，便是没有留她置喙的余地。

　　“大家都是一家人，咱们宁府虽不复往日光辉了，可只要人在，一切便都不是问题。昶哥儿是个有出息的，景哥儿也要努力，咱们一家人互相扶持，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这便是训示了，一大家大小站到了花厅中央，点头称是。

　　待长辈们复都坐下，孩子们被奶娘抱着站在了各自的爹娘身后。赵氏抛出一个问题，左右自己是说不清了，可也不能真的不能不明不白，这孩子得有个身份吧？且，她得摸清她这婆婆的意思，“婆婆 ，那夫君的孩子是否该与府中的孩子排序？”

　　这一来，又激起一番讨论了。二房庶出是硬伤，林氏是吃透了庶出的苦，好容易自己的女儿成了林府嫡长女，如今才四岁。大房与二房同一年中的状元进士，同一年成的亲，如今确要将嫡长女的名头让出去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生的私生子？想得美！

　　“婆婆，这不太好吧？那孩子虽是大哥唯一的孩子，但毕竟是外室所出……这嫡长女让一个外室的孩子当了，传出去咱们宁府的名声也不太好听……”李氏本想说名不正言不顺，却是在自家夫君训了之后不敢说的太过了

　　三房也不愿白白让大房落了好，虽她也不喜嫡长女在二房，但二房的叫了些年大小姐，如今便宜大房她也是不乐于的，眼看二房的说了老夫人并没有变脸的意思，三房也赶紧补上。

　　“是啊，婆婆，咱们府里的几个小姐排行那是叫惯了的，孩子们听着也是习惯的，这咋一改了，孩子们问起，还得费一通解释呢！”

　　“你们说的都有理，这传出去确实有碍家声，可这毕竟是晟哥儿留下的唯一一个了，晟哥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要替他好好照顾他的妻女……”

　　听到这赵氏眼神一暗 ，怕这“妻”并不是她吧……

　　强打起精神继续听老夫人说话。

　　“不过老二家的有句话说的不对，这孩子便是大房的嫡女，是大媳妇的孩子，你们可得记住了！”

　　众人连忙纷纷应是，李氏更是又站起来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