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东》马码码

3、第三章 失恋阵线联盟

　　很快就到了买手店开业的日子。许锦欢早早来到店里，帮着林皎儿一起招待朋友。
　　苏慕作为买手店最早一批入驻的设计师，又是俩人的好友，自然第一时间过来捧场。梁承彦正好出差回来，毛遂自荐做起了老婆的司机，一起出席。
　　门店整体建筑由一个老工厂改建，共有三层，旁边还带有一个小花园，空间非常宽敞。许锦欢带着他们一层层参观，边走边介绍道：“一楼主要是一些比较日常的款式，二楼的风格会更强烈，三楼陈列了一些家居生活方式类的东西，以后也会办一些主题沙龙。”末了，许锦欢带他们来到二楼的阳台，说，“这一片是休息区域，可以坐着聊聊天、看看书、喝喝咖啡，从这里望出去就是楼下的花园，种了很多漂亮的花，等天气凉爽些，就可以到玻璃花房里坐坐。对了，店里所有茶点的装饰花朵都是早上刚从花园里摘的，我们糕点师的审美一流，而且糕点都不太甜，慕慕你稍微吃几口应该没问题吧。”
　　正说着，许锦欢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你到啦？那我下来找你。”
　　挂了电话，她对苏慕说：“岑大大到了，我先下去找他，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许锦欢走后，梁承彦问苏慕：“岑大大又是谁？”语气有些酸——他和苏慕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出国留学，从来都是形影不离，他所有的亲戚朋友苏慕都认识，苏慕的亲人朋友也都认得他。
　　直到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后，他们顺理成章地订了婚，梁承彦打算回国，到家里的公司上班，但苏慕得到了去某一线品牌总部实习的机会，她不想放弃，为此两人第一次吵到分手。后来梁承彦一气之下一个人回国，苏慕继续留在纽约，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苏慕虽然表面上是个云淡风轻的人，但骨子里非常要强，她怀着孕完成了一年的实习，之后一个人带着儿子苏思旅在异国生活。她的父母得知她怀孕后，问她，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梁承彦。她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但是当时她和梁承彦已经分手了，生下苏思旅是她一个人的决定，如果梁承彦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那就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情主动去打扰他；如果几年之后梁承彦知道了苏思旅的存在，那么不管他是想要撒手不管或是共同抚养，她都愿意配合，反正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独自抚养苏思旅长大，但也不会刻意剥夺苏思旅享受父爱的权利。
　　结果梁承彦强撑着憋了一年，终于还是投降，借着出国探望顾修东和秦子昊的机会，“顺便”过去找苏慕。本来是想问她实习工作结束了，有没有打算回国，结果却意外得知了苏思旅的存在。
　　苏慕告诉他，她暂时还不打算回国，她想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那边的条件更成熟，然后问他：“关于苏思旅，你有什么打算？”
　　梁承彦能有什么打算呢？他这一辈子，从小到大，从来就只认定了苏慕一个人。
　　但是当时他才刚刚接手家里的生意，不可能放下一切陪她留在国外，于是，他就只能时不时地抽空过来找他们母子团聚。
　　后来苏慕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起初并没有在圈内引起关注，直到有一次，苏慕和林皎儿一起去看一个画展。林皎儿是苏慕在留学时认识的朋友，当时林皎儿还没毕业，在一家一线时尚杂志实习。在展厅里，有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走过来，有些羞涩地问苏慕：“我刚刚听到你们在用中文聊天，我也是中国人。我想冒昧地问下，你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设计，但是我很喜欢。”这个女生就是许锦欢。
　　苏慕当天穿的是自己设计的衣服，她的品牌风格和她本人一样——简单、清冷、高级。
　　后来，她们三人就成了好朋友。许锦欢不光自己经常穿着苏慕设计的衣服，还把她介绍给身边的朋友，苏慕的衣服大方、有自己的特点，又小众，很能凸显品味，之后她设计的衣服渐渐在时尚圈受到青睐。而让苏慕的品牌彻底出圈的，是有位社交名媛在自己婚前的单身派对上穿了她设计的裙子，还拍了照片po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这位社交名媛是个网络红人，苏慕的衣服剪裁简洁却让人过目难忘，于是这条裙子很快在网络上引起了讨论，这是苏慕的设计第一次被大众所熟知。此后她的衣服销量猛增，这两年还因为产量少，衣服常年断货。而那位社交名媛，正是许锦欢一起长大的好友。
　　所以苏慕一直很感激许锦欢，虽然许锦欢比她小，却是她事业上的伯乐。后来当许锦欢和林皎儿决定在纽约创立自己的第一家买手店时，她二话不说答应入驻。
　　大半年前，苏慕的个人品牌步入正轨，她决定带着儿子苏思旅回国定居，她和梁承彦才结束漫长的异国恋情，举行了正式的婚礼。

　　苏慕听出了梁承彦语气中明显的醋意，于是笑着安抚道：“岑大大就是摄影师岑川，是林皎儿的校友，我也不是很熟。”

　　许锦欢一下楼，便在人群里看到了岑川。他还是老样子，留着一头齐肩的卷发，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眼睛，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文艺和神秘气息。
　　许锦欢拉着林皎让他拍照：“岑大大，时尚大片来几张~”
　　岑川接过她的手机，随手给她们拍了几张。岑川现在是国内炙手可热的时尚摄影师，跟很多当红的明星合作，因为他每次都能挖掘出明星身上不为人知的一面，拍出了不少出圈的作品，因此那些明星的粉丝很是追捧他。除了专业能力过硬，岑川还长得特别帅，所以居然也有了自己的粉丝。有一次他们一群人一起出去吃饭，竟然有粉丝认出岑川，红着脸跑过来问：“岑大大，可以给我签个名吗？”自那以后，许锦欢和林皎儿她们也跟着改口叫他岑大大，岑川一向傲娇，被她们这么叫还挺受用。

　　三人又聊了几句，岑川问路过的服务员拿了杯香槟，说要到楼上去看看。
　　许锦欢陪着林皎儿在楼下转了一圈，跟到访的朋友一一寒暄，然后在门口碰到了刚进门的秦子昊。
　　秦子昊今天是代表他母亲过来的，他母亲黎梦是国内最大的广告公司的创办人，也是最早同国际大牌合作，帮他们开拓国内市场的一批代理人，这些年，她一直致力于把国内的设计师品牌推向世界，在时尚圈备受尊敬。
　　许锦欢第一次见到秦子昊也是在苏慕和梁承彦的婚礼上，他们几家是世交，四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秦子昊也是当天的伴郎。相比于很少参加聚会的顾修东，秦子昊交友广泛，许锦欢好几次在朋友发起的活动中碰到他，他每次带的女伴乍看起来都长得一模一样，但每次介绍居然都不是同一个人，许锦欢觉得秦子昊的审美真的是非常倔强了。
　　今天秦子昊不出意外地又带了一位长相清秀的女伴，看到过来打招呼的许锦欢和林皎儿，他十分绅士地为她们介绍：“这两位是这间买手店的主理人林皎儿和许锦欢，这位是…宝贝，来跟她们自我介绍一下。”
　　林皎儿：……果然。
　　许锦欢：……果然。
　　等林皎儿和许锦欢走后，女伴看着秦子昊桀骜不驯的精致脸庞，忍不住说道：“秦子昊，你没有心。”
　　秦子昊立马承认：“是的。”
　　女伴：“秦子昊，你这个人渣海王！”
　　秦子昊：“对。”
　　说完，女伴转身离开，虽然生气归生气，倒也说不上伤心，毕竟她对秦子昊的行径早有耳闻。不过既然来了，她也不打算白白浪费今天的精心装扮，她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今天来了好几个她特别喜欢的超模，便拿着手机高高兴兴地找他们合影去了。

　　吕小萌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但是她的经纪人陈姐劝她：“这是挺难得的机会，会有很多时尚圈内的人参加，你过去多认识一些人对以后接时尚资源有帮助。而且林皎儿可不只是一家买手店的老板，她还是时尚杂志的造型总监，跟她结交没有坏处。”
　　许锦欢往门口张望了好几次，终于等到吕小萌。她赶紧上前迎接：“吕小姐，你好，我叫许锦欢，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今天是我麻烦林皎儿邀请你过来的，主要是想当面跟你道歉，我是大萌的主人，关于这个名字，我对天发誓，就是随便叫的，完全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还有就是大萌咬坏你的鞋子，我找来一双新的赔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
　　吕小萌看着面前这个明艳漂亮又落落大方的女生，一脸真情实感的歉意，任谁见了都不会忍心拒绝她的真心，便笑着接过鞋子，说：“没关系，我没有生气。”
　　见她没有责怪自己，许锦欢又开心地说道：“如果你不赶时间，可以在这边多逛逛，我们邀请了好多特别年轻厉害的独立设计师品牌入驻，你喜欢什么东西就让店员包起来，就算是我给你的赔礼。”然后又对她身边的陈姐说，“这位是经纪人姐姐吧，您也随意逛，都记我账上。”

　　吕小萌逛了一圈，没有看到顾修东，犹豫了下，还是给他发了条信息：今天你朋友的开业酒会，你会来吗？我有话对你说。
　　自他们上一次争吵后，两人就再没有联系过彼此。这次吕小萌主动联系，顾修东知道，她是已经做好决定了。于是他让吕小萌把定位发给他，然后在办公室的休息间换了身西装，前往酒会。
　　顾修东到的时候，酒会已经接近尾声。客人们三三两两地道别，秦子昊正准备跟苏慕夫妇一起离开，正好撞上匆匆赶来的顾修东，问道：“你怎么来啦？”
　　顾修东说：“我过来找小萌讲几句话，你等我一下。”
　　顾修东环顾一圈，很快在人群中找到吕小萌。吕小萌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俩人默契地一前一后来到没人的天台。
　　顾修东走近她，递给她一杯香槟，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吕小萌接过香槟，对他说了声谢谢，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吕小萌才淡淡地开口：“上次你劝我去拍的那部戏，公司已经帮我签好约了，明天进组，大概要在影视基地拍三四个月。”
　　顾修东低头看着她，像是临行前的叮嘱，又像是告别时的祝福：“陈姐说你很有天赋，只要好好磨练，一定能成为一个好演员…以后你要听陈姐的话，相信她的判断，她是很有经验的经纪人，一定能帮助你的事业取得突破。”
　　“我不在乎什么突破……”吕小萌几乎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又无力地停住。他们总是因为这样的分歧而争吵，她受够了这些年的别离，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顾修东回国，她现在只想时时刻刻同他待在一起。那些明星的光环、粉丝的追捧、同行艳羡的资源，她都已经拥有，并且非常知足，她一向不是一个特别有野心的人。可是陈姐总说，干他们这一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大家都在铆足了劲往前冲，只要她一停下，就随时会有新人冒头企图取代她。而顾修东也不想要一份这么沉重的感情，在他的观念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一方世界，他不希望她因为自己，放弃更好的发展机会。
　　争吵的多了，心底就不知不觉地生出了怨念，慢慢地把感情耗光了。
　　今天，她不想和他争吵。
　　吕小萌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末了终于抬起头，看着顾修东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并不合适…顾修东，我想好了，我们分手吧。”
　　顾修东说：“好。”
　　这一次，没有赌气，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做一次心平气和的告别。

　　许锦欢送完最后一波朋友，回来看到坐在吧台旁的秦子昊，诧异道：“你不是跟慕慕他们一起走了吗？”
　　秦子昊说：“阿修…就是顾修东，过来找吕小萌，让我等他一起走。”
　　许锦欢奇怪道：“小萌不是已经走了吗？”
　　秦子昊说：“估计两人又吵架了。”
　　许锦欢问：“那顾修东现在在哪里？”
　　秦子昊指指楼上：“天台。”
　　许锦欢：“他没事吧？要不我们一起上去看看。”
　　许锦欢走上天台，看到顾修东背靠着栏杆，正抬头看着漫天绚烂的晚霞。
　　许锦欢从他的脸上读出了几分落寞，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好吗？”
　　“嗯。”顾修东回了她一个字，却一动没动。
　　秦子昊拎了一桶冰啤上来，递了一瓶给他，问：“又吵架啦？”
　　顾修东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说：“我们分手了。”
　　许锦欢：？？？
　　秦子昊见多了他俩分手的戏码，安慰道：“别太难过，过段时间等情绪过去了，就去和好吧。”
　　顾修东：“这次是彻底分手了。”
　　秦子昊听了也很意外，拿手上的啤酒跟他的碰了碰，问：“兄弟，什么情况？”
　　顾修东又喝了一口酒，平淡地说道：“我们接受了彼此不合适的事实，分开是唯一的选择。”
　　之前他们一直异地，各忙各的，空间和时间上的距离柔化了他们之间的分歧。这两年离得近了，才发现彼此对感情的期待大相径庭。
　　找到问题的症结，分析事情的本质，无法调和就分开，放弃无谓的挣扎，这很符合顾修东一贯的处事原则。
　　秦子昊了解他，顾修东一向理性果断，但爱情哪里是可以用理性控制的呢？
　　秦子昊叹了口气，说：“我也刚被女朋友甩了，我们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许锦欢在一旁听了两位的失恋感言，她一向是个乐于分享的人，于是给自己拿了瓶酒，说道：“其实，我前段时间也刚分手，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秦子昊忽然说道：“我们三个现在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一首最近很火的老歌。”
　　许锦欢配合地问道：“什么歌。”
　　“失恋阵线联盟。”
　　见许锦欢一头雾水，秦子昊忍不住手舞足蹈地跟她比划起来：
　　“找一个承认失恋的方法
　　让心情好好地放个假
　　当你我不小心又想起她
　　就在记忆里画一个叉…”
　　许锦欢：“这歌…怎么听着还挺欢乐的。”而且还挺洗脑，听了一遍，她就忍不住跟着秦子昊一起哼唱起来。
　　秦子昊：“走了走了，太阳都下山了，一起吃饭去。”
　　许锦欢：“我们现在这样，不就是孔子说的，风乎舞雩，咏而归。”
　　秦子昊：“你不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吗，还会背《论语》？”
　　许锦欢：“你不要小瞧我，我在国内读了三年初中呢！”
　　秦子昊：“失敬失敬。”
　　顾修东：……
　　三人唱着闹着一起走进夜色。
　　秦子昊：“今天是我们三位失恋阵线联盟成员第一次聚餐的历史性时刻，你们想吃什么？”
　　许锦欢：“吃点顾修东喜欢的吧，他今天一定很难过。”
　　秦子昊：“我也是今天刚失恋好吗，为什么不去吃我喜欢的东西？”
　　许锦欢：“不是我说，你都那样了还不被甩才怪。”
　　秦子昊：“我哪样啊？”
　　许锦欢：“你不付出真心，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爱呢？作为盟友，我想告诉你，单身不丢人，所以你以后要是一个人感到无聊，可以来找我们陪你啊。”
　　秦子昊：“…也好。”

　　那些一起喝过酒，唱过歌，分享过故事的人，理所当然地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