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东》马码码

4、第四章 装在秦子昊心里的人

　　经过上次顾修东的指点，许锦欢最近天天换着花样给大萌煮些鸡鸭鱼牛羊肉，混着胡萝卜或西蓝花，再掺把狗粮和罐头，大萌吃得还算满意。至于为什么同样的菜单，许锦欢抄作业都不如顾修东优秀，主要还是因为许锦欢实在是没有下厨的天赋——她掌握不好时间，不管哪种肉，她每次都能煮很老，好在大萌还小，牙口锋利，尚能干饭，加之每天一杯酸奶的加餐，虽然酷暑炎炎，大萌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前两天忙完了买手店开业这件大事，许锦欢便空闲下来，开始琢磨着带大萌出去避暑。考虑到大萌不便坐飞机，最后还是找了家位于A市周边的度假酒店，恰逢周末，她便叫上苏慕夫妇和林皎儿，当然还有最近玩得比较要好的两位失恋阵线联盟的盟友。
　　六人一狗分三批自驾前往。
　　许锦欢带着大萌跟林皎儿一起。林皎儿边开车边跟她闲聊：“你之前说忙完开业想回家看看家人，现在带着大萌这个拖油瓶，你有什么打算？”
　　许锦欢窝在副驾上，懒洋洋地说：“总不能丢下大萌不管，反正家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我想再找找合适的领养人，等安顿好大萌，我再回家。”
　　林皎儿：“那你就在A市多玩一段时间，可惜我最近杂志社一堆事情，没时间陪你。”
　　许锦欢：“没事，我最近找了新朋友一起玩。”
　　林皎儿想起这次度假许锦欢还叫上了秦子昊和顾修东，便问：“是秦子昊跟顾修东？你什么时候跟他们玩在一块儿了。”
　　许锦欢：“就开业酒会那天啊，我们成立了失恋阵线联盟，现在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互相鼓励，一起走出人生低谷。”
　　林皎儿：“怪不得，本来那天说好了等酒会结束，工作室所有人一起去吃火锅，结果就你没来。”
　　“我不是给你发信息请假了嘛。”许锦欢撒娇求饶，“要是你以后失恋了，我们联盟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林皎儿：“呸，我跟我男朋友关系好着呢！”

　　度假酒店位于半山腰，由一个古村落改造，周边丛树环绕、人迹罕至。
　　山上温度比城区凉爽很多，放下行李，许锦欢换了身运动服，便元气满满地带着大萌去后山徒步。林皎儿最近被工作摧残得筋疲力尽，没有跟她们一起出去，约了酒店的spa躺平。
　　大萌第一次离开城市，看到什么都特别新奇，兴奋地拉着许锦欢四处疯跑。
　　一人一狗在后山暴走了一圈，直至夕阳西下，才意犹未尽地慢慢往回走。途中正好碰到秦子昊。
　　秦子昊看到许锦欢身边的大萌，问：“这是你养的狗？”
　　许锦欢：“算是吧。大萌是我前段时间在路边捡的，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主人，所以我暂时先养一段时间。”
　　秦子昊替她出主意道：“要不你上网登个领养启事吧，领养代替购买，现在挺时髦的。”
　　许锦欢：“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登在哪里看得人会多些呢？”
　　秦子昊：“你有国内社交账号吗？”
　　许锦欢：“没有。”
　　秦子昊：“那你下载注册一下，我教你。”
　　俩人捣鼓了一阵。
　　乎安_欢：#阿拉斯加领养# A市一岁左右的阿拉斯加希望找一个温暖的家，要求领养人有稳定的收入和自有住房，平时能抽时间陪伴它，科学喂养，不遗弃。狗贩勿扰。
　　下面附了一张大萌的照片。
　　许锦欢把编辑好的内容递给秦子昊，问：“你看这样可以吗？”
　　秦子昊：“说得挺清楚的，你发吧，我给你友情转发一下。”
　　许锦欢发布内容后，秦子昊搜索关注了她，然后将内容转发到自己的页面，许锦欢回关他，才发现原来秦子昊还是个大V，居然有几百万粉丝。
　　许锦欢感激道：“原来你这么有名啊，那给大萌找领养的事情应该没问题了。”
　　秦子昊也自信满满：“那是！等大萌找到了领养人，你记得好好感谢我。”
　　许锦欢：“那必须的，你想要什么礼物？”
　　秦子昊想了想，说：“嗯…以后我要是想来这家酒店度假，你帮我订下房间呗。这里超难订的，我之前问了几次，都说已经满房了，你居然能订到节假日，路子很野啊。”
　　许锦欢：“好说好说，包在我身上。”

　　苏慕和梁承彦到的最晚。
　　临近晚餐时间，两人便慢悠悠地往餐厅走，边走边逛，路过书院，正巧碰到坐在里面喝茶看书的顾修东。
　　梁承彦：“怎么就你一个人，昊子呢？”
　　顾修东：“他到后山拍照去了。”
　　梁承彦：“听说你跟吕小萌分手啦？”
　　顾修东：“嗯。”
　　梁承彦：“出来散散心也好。”
　　顾修东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他平时工作忙，难得周末休息，只想宅在家里睡觉。但是秦子昊给他们三个拉了一个“失恋阵线联盟”的群，群里秦子昊和许锦欢你一言我一语堪比讲相声，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地邀请他一起出来感受大自然的美好。他知道他俩是好意，最后便点头应承过来。
　　苏慕：“今天昊子怎么没带女伴过来，他最近怎么这么安分？”
　　顾修东：“上次我们一起吃饭，欢儿给他分析了一下，说他之前谈的都是无效恋爱，因为不走心，所以起不到治疗旧情伤的作用。还不如放空一段时间，等心里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才能接纳一个新的人。他应该是听进去了。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最近有人陪他一起疯，他没工夫出去组局了。”
　　苏慕感慨：“昊子跟叶微分开也有一年了，是该走出来了。”
　　梁承彦明白她的意思：“你觉得昊子跟欢儿合适？”
　　苏慕点点头，对顾修东说：“听说你们三个人最近玩得很好，还成立了一个互助联盟？”
　　顾修东颇为无奈地道：“嗯，联盟近期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我走出失恋的阴霾，所以他们最近经常拉着我一起出来玩。”
　　梁承彦：“像你这样的工作机器，居然有时间为失恋伤心？”
　　顾修东：“还好。”可能是已经拉扯了太多次了，所以最后一次的时候，已经有些许麻木了。
　　苏慕：“那以后他们约你，你尽量不要拒绝。”
　　顾修东不解：“我去了不会妨碍他们吗？”
　　梁承彦：“你现在不是你们联盟的重点关怀对象吗？你不去，怎么给他俩制造接触的机会。”
　　顾修东：“那到时需要我提前离场吗？”
　　苏慕：“不用这么刻意，就先从朋友开始，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慢慢接触了解吧。”

　　六人一狗在山上度过了一个悠闲的周末，然后各自陆续离开。
　　许锦欢带着大萌多住了几天，过久了山上清净的日子，便又开始怀念起大城市的繁华。于是带着大萌回到A市。
　　这天，许锦欢上完私教课从健身房出来，打开手机，就看到一小时前秦子昊在群里发的消息：大家下来一起喝酒啊。
　　许锦欢抬头看看时间，没错，现在是上午12点。这大白天的，不知道秦子昊抽的什么疯。
　　回到家放下健身包，许锦欢下楼去找秦子昊。秦子昊住在顾修东楼下，这处的房子是他们三兄弟之前一起买的，秦子昊原本不常住在这里，最近因为三个人经常约着一起出去玩，他便暂时搬了过来。
　　许锦欢按了门铃等了许久，秦子昊才踉踉跄跄地过来给她开门。大清早的，他一个人已经喝得微醺了。许锦欢进屋便看到客厅里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瓶，问他：“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子昊坐回地上，垂头丧气地说：“叶微明天要结婚了。”
　　许锦欢：“叶微是谁？”
　　秦子昊打开手机翻出照片递给她看。
　　许锦欢接过手机，里面是一张婚纱照，照片里的女孩画着淡妆，白白净净、纤细清丽，是秦子昊一贯喜欢的类型。
　　把手机还给他，许锦欢已经大致猜到了：“她就是你一直装在心里的那个人？”
　　秦子昊点点头。
　　许锦欢了然，之前她还在心里嘲笑秦子昊的审美过分倔强，找的女朋友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看到叶微的照片，她明白了，原来秦子昊一以贯之的不是审美，他自始至终爱的都只是那一个人罢了。
　　许锦欢陪他坐在地上，听他讲他们的故事。
　　故事其实很老套。叶微和吕小萌是高中时期的同桌，比秦子昊他们小两届。能上他们那所重点高中的学生，要么成绩特别优秀，要么家里特别有钱，要么像顾修东那样，成绩特别优秀并且家里特别有钱，叶微属于第一种。
　　两个要好的高中女生，是连上厕所也必须手拉手一起走的。吕小萌一开学就喜欢上了顾修东，于是经常拉着叶微在食堂、操场以及学校的各个角落同他们“偶遇”。可惜当时顾修东一心扑在各种竞赛上，完全没有察觉校园里众多女生投来的秋波。秦子昊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注意到了叶微，这个女生总是扎着一个马尾辫，纤细的身体被宽松的校服罩着，整个人看上去小小的。她总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吕小萌身边，不怎么讲话，就算偶尔听到她说话，声音也总是细细软软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所以秦子昊总是忍不住想要捉弄她，每次都要把人家小姑娘惹得红着脸跑开才罢休。秦子昊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不过当他发现自己的心意后，也没有躲避，大大方方地跟她表白，然后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拒绝。
　　后来叶微高中毕业，上了A市的一所师范大学，正好在秦子昊的大学旁边，终于在他连年累月锲而不舍地追求下，叶微答应做他女朋友。之后的他们就像所有大学里的情侣一样，手牵手吃饭逛街看电影。
　　秦子昊早已经在心里认定了她，所以在他大学快毕业时，便把叶微带到家里，把她正式介绍给自己的父母。
　　“后来呢？”许锦欢问，“难道你父母不同意？”
　　秦子昊摇摇头：“那倒没有，我爸妈都挺开明的，不会干涉我的感情。”
　　只是叶微的性格文静内向，不太擅长社交。秦子昊的父母终于见到儿子口中念了许多年的女朋友，倒也没反对，只是提醒秦子昊，以叶微不擅交际的性格，以后到了他们家，可能会过得很辛苦，而当时的秦子昊，已经足够强大到保护好她了吗？
　　秦子昊摩挲着手边的情人桥手表，他记得这是他和叶微在一起的第一年，他用自己暑假实习的工资和父母给的零花钱，为叶微订制的生日礼物，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对她的承诺：“你看，我们就像这上面的两个小人，只要你愿意向我靠近一小步，剩下的路我会奔向你。”
　　可是那时的秦子昊，还没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又谈何给她庇护呢？
　　秦子昊说：“你知道，我不会因为是我爸妈的儿子，就得到别人的尊敬，那需要我自己去赢取。”
　　于是大学毕业后，他决定出国读研，离开父母去闯一闯自己的一方天地。
　　“那你们后来是因为什么原因分开的？”许锦欢问。
　　秦子昊出国后，叶微回到老家所在的城市实习，毕业后顺利考上了市区一所重点小学的语文老师。小城市生活简单，虽然叶微表示自己有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但时间一年一年得过去，她身边的人却迟迟没有见到她口中的男朋友，便慢慢开始给她介绍对象，劝她不要在一个人身上耗光青春。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经常回来看她？”许锦欢不解。
　　当时啊，秦子昊一边忙着学习，一边想着要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做了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他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那段时间是他人生的低谷，他心里压了一团火，像个困兽一样横冲直撞、遍体鳞伤，反倒是叶微一直温柔地安慰他，当时他以为只有自己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可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叶微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成家了，她开始适应周末一个人吃饭看电影，适应了感冒发烧自己去医院排队挂号，当她一次又一次被家人问起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时，她也只能沉默…秦子昊当时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他觉得他们都还年轻，只要相爱，未来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一起，他不知道叶微从小生活在重组家庭，其实一直渴望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后来秦子昊拉着顾修东一起创业，公司逐渐走上正轨，一年多前他们带着团队正式回国，叶微约他见面，提出了分手。
　　许锦欢看着秦子昊颓废的样子，对他说：“如果你不甘心，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秦子昊愣愣地抬头看她，像是没听明白她说的话。
　　许锦欢起身，说：“你知道她家的地址吧。”
　　秦子昊点点头。许锦欢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走，我们去她家。”
　　许锦欢跟着导航开上高速，叶微的家就在A市附近，开车过去只要两三个小时。
　　一路无话，风驰电掣地赶到叶微家楼下。许锦欢抬头，看到三楼的每扇窗户上都贴了红色的“囍”字。
　　秦子昊下了车，却迟迟没有上楼。
　　靠着车抽完一包烟，秦子昊熄灭最后一根烟蒂，把它扔进垃圾桶，回到车里，对许锦欢说：“我们回去吧。”
　　许锦欢没忍住，劝他：“来都来了，不上去说点什么吗？”
　　秦子昊窝在座椅里，无力地开口：“太迟了。可是道别的话已经说尽了，而祝福她的话，我还说不出口。”
　　许锦欢叹了口气，系好安全带，打开导航，启动车辆。
　　再回到A市，夜已经深了。

　　按照叶微老家的传统，新娘子结婚前一晚，要有一个伴娘陪她一起睡。晚上，叶微和表妹一起坐在床上，一张张翻看以前的照片。表妹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这是你和姐夫第一次出去玩时拍的照片吧？”
　　叶微的老公是她同事的高中同学，在一家国企工作，当时他们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男朋友提议周末去乌镇玩，路过景区里的一家小卖铺，店里老式的收音机正放着一首老歌：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那一刻她仿佛魔怔了一般，感觉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只是站在原地挪不开脚步，眼泪却挡也挡不住地往下掉。
　　男朋友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走过来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温柔地安慰她：“不着急，慢慢走，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熄了灯，姐妹俩肩并肩躺在床上，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睡着。表妹实在没忍住，问她：“你喜欢姐夫吗？”
　　“喜欢啊。”
　　“像喜欢那个人一样吗？”
　　“…他们两个人啊，一点也不像。”
　　是不是拥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反而更能接受平平淡淡的幸福，然后坦然地步入尘世里最平凡的婚姻？
　　表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夜太静了，不然她不会听见身边人潮湿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