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病房杂谈手记（普奥）》歌娄

8、Chapter.08

　　“今天情况如何？”

　　“报告长官，第十九军下属第七步兵团进驻第十五日，目前尚未遭遇敌军来袭，一切良好。”

　　“一切良好……”基尔伯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今天还是风平浪静，明天就要在不知哪里开打，偏偏还要本大爷捱这种畏首畏尾的日子……瓦修在哪里？本大爷要见他。”

　　“基尔伯特长官。”

　　穿戴整齐的瓦修茨温利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与基尔伯特相同的，一连数日严于防守的疲倦然而也兼有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的坚定神采。基尔伯特清楚地知道，他所经历的坎坷远比自己多太多，然而经年累月的战事并没有将眼前这个人摧折，这一点上他是很佩服他的。基尔伯特冲他招了招手。

　　“陪本大爷出去走走。”

　　基尔伯特一直不明白这场战争缘起何处，或者说，它的意义是什么。而随着战事绵延的时间越久，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愈发显得诡异莫辨。和敌国之间的较量似乎变成了一场比拼两方政府谁先垮台的拉锯战，西线寥寥的几场战役，断断续续传来的战报，胜利或者失败，都只是敷衍场面的漂亮话，虚而假，相比挥洒男儿热血的险中博弈，不如说是酒宴上觥筹交错的情意绵绵更为贴切。

　　是宴会也好——哪怕是宴会的话，基尔伯特也不介意跳出一曲技惊四座的探戈，只是可惜，厅堂里悠悠流转的始终是蓝调，耽于安乐的贵族们，又怎么舍得将鲜花装点上剑鞘。更何况，他并未能如愿以偿奔赴战线，而是被家人硬塞上火车，送到了南线这一片浩渺的缓冲地带来——这片死寂，阴沉，空会消磨人意志的鬼地方！他回望瓦修，在对方眼中读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情感，只不过瓦修那一份怕是要更为深沉寂寞——他本是从西线调过来的，因为某些原因，降职在基尔伯特的部队里做一个小小士官，替他打理杂事。

　　“最近过得还习惯吗？”

　　基尔伯特带着关切的口吻问道。他和瓦修一前一后，逐渐走出了营地。现在他们面前铺展开的是极南边一片不知名的荒野，初冬的雪落在肩头，送来的风尚且不算凛冽。不远处忽闪着的是营地中的篝火，其余一切尽数被黑暗吞没。

　　“谢谢您的关心，属下一切安好。”

　　“那本大爷就放心了。”基尔伯特点了点头。瓦修刚从西线被调过来的那段时间，意志很是消沉，逐渐振作起来，接受基尔的部分工作也是最近的事，他一直很担心这个性子倔强的娃娃脸士官，“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就尽管跟本大爷说，本大爷不在的话，安德鲁医生也是不错的人选，啊……”他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本大爷忘了，安德鲁医生已经回到后方去了。平心而论，他真是个不错的人，不能和他多相处一段日子，本大爷觉得挺可惜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瓦修表示赞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补上一句，“听说上面已经派了新的随军医生过来，大概明天就能到达。无论如何，医护方面的问题是不用担心了。”

　　“也好。”基尔伯特在黑暗中笑了笑，“但愿不是什么古板无趣的家伙。”

　　这样说着。眼前却无端浮现出一张脸，漂亮的紫色眼睛，有如玻璃的澄澈光芒，无论是弹琴还是包扎都同样优雅平稳的一双手，明明连感激时都是冷冰冰的客气神色，却连训斥也不忘带上敬语，是贵族又不是贵族的小少爷。

　　罗德里赫。

　　他盯着空气中旋舞的雪花出神。而瓦修的脸已经完全隐匿在夜色之中，此时此刻他又在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答案。

　　良久，基尔伯特轻轻拍去落在肩头的银絮，低声道：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