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梦》五月卷耳

7、月茗（6）

　　开罢药方，月茗便将苏楚安置在一家名为同福的客栈里。在他昏迷的这几日，月茗小心翼翼的替他熬药，喂他喝药。这又她是第一次喂人喝药，特别是一个昏迷中的人，月茗手忙脚乱下将药洒了不少，又只得不厌其烦的重新熬药，喂药，日日如此。
　　终于在三日后的清晨，苏楚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费力的睁开双眼，静默地打量周遭，在看向正前方的红木桌时却愣住了。
　　月茗安静的伏在桌上，她是睡着了，正好有道柔光透过窗牖照射在她脸上，一张清秀的小脸好似发着光，堪堪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药汤味，就连嘴里也有淡淡的苦涩味，苏楚看着沉睡的月茗，陷入了沉思。
　　月茗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苏楚这样直愣愣的看着她，使得她多了几分赧然，“你醒了？”
　　“你一直守在我身边？”苏楚含笑。
　　“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所以我才照顾你。”月茗有些慌乱的解释道。
　　苏楚不答，只是看着月茗莞尔一笑，却让她愈发慌乱，不得已只好又端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来。
　　苏楚见此笑得更加放肆，月茗有些羞恼，冷言道：“能这样笑，就表示你的伤大抵都好了，你因我受了伤，我也补偿了你，从此我们便各不相干。”
　　“你哪里补偿我了。”苏楚皱着眉问道。
　　月茗讶然，“我衣不解带照顾你三日多还不算补偿么。”
　　“我因为你受伤，你照顾我直到醒来是你应该做的，再者我伤的是头部，若是一不小心出了意外我不是留下后遗之症了么，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今后如何娶妻，娶不了妻你负责么。”苏楚说得铮铮有词，月茗竟然反驳不了。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他如此嚣张跋扈，明明看上去就是个瘦弱书生，却一度让她这个见惯刀光血影的人哑口无言。
　　“要不就让我出事，然后你嫁给我吧。”苏楚笑眯眯地看着月茗，一脸奸诈。
　　“大夫说你近期吹不得风，你在客栈好生待着，我去给你煎药。”月茗干巴巴的说完这句话，下意识便拿起药罐向外走去。
　　“我想吃秦月楼的桂花糕，顺道给我捎一份罢。”
　　月茗一只脚刚跨出门槛，闻道顿了一下，也不答，直直地就走掉了。身后苏楚笑得无比开心。
　　大夫开的内服药草早已煎完，需得再买，月茗将药罐放在掌柜处，只身一人去了医馆。
　　回来的路上正好经过秦月楼，月茗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姑娘，想吃点啥？本店特制桂花糕，方才刚做好，新鲜着呐。”店里的小二连忙上前招待。
　　“拿一份。”月茗顿了一下，又道：“带走的。”
　　“好嘞，桂花糕一份。”小二对着后方的厨膳房大声吆喝。
　　月茗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邻桌有两名男子，看服饰像是崆峒派的弟子。
　　“师兄，你说掌门这次让我们下山可是要探听白玉堂的事？”
　　“掌门未与我说，但肖师兄应是知道的，我们听他的就是了。”
　　那师兄叹了口气，随即又说道：“自上次被白玉堂打败后，我们门派声望一落千丈，连报名门徒的都比往年少了六成，想来掌门也是不甘，约莫是寻思着如何将这仇报回来。”
　　白玉堂，又是白玉堂？月茗端起茶杯，小呡一口，继续听着。
　　“可听说白玉堂如今和朝廷勾搭上了，那朝廷又不比江湖帮派，报仇怕是十分艰难。”
　　“谁说不是呐，那苏楚作为白玉堂堂主，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武功亦是十分高强，撇开朝廷不说，单单只他一人都难以对付。”
　　“哎。”那人摇摇头，不再言语。
　　苏楚？月茗一颤，刚举起的茶杯在空中突然静止，有几滴茶水洒了出来，将她衣摆染上了几点淡淡的褐色，她却浑然不觉。
　　苏楚是白玉堂堂主？月茗讶异，但更多的却是疑惑。那个死皮赖脸不会武功的瘦弱书生会是白玉堂堂主？
　　她确信他是不会武功的，脚步虚浮，呼吸绵长轻柔，绝计不像是一副会武功的样子。那白玉堂堂主又心狠手辣，武功高强，怎么看都不似一个人。
　　想必只是重名而已，月茗稍稍放下心来，不再理会那二人，不一会儿便提着新鲜的桂花糕回客栈去了。
　　月茗耳朵灵敏，刚进门就听见苏楚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想来是睡着了，故意放轻了动作，将桂花糕轻轻放在桌上，走到他床边，端视起来。
　　苏楚肤色偏白，却不若女儿般的冰肌玉肤，而是透出一股朗然的清冷之色，倒是与他清醒的时候不太相同。
　　月茗默然端视了许久，才轻轻退出房门。
　　待到熬好了药又端上来时，苏楚已经醒来，正坐在桌边吃着月茗带回来的桂花糕,一看见月茗便又欢喜地笑了起来,嘴角还有桂花糕的残渣,月茗心中也变得柔软起来。
　　“我方才睡着了？”
　　“恩。”
　　“哎，定是我受了伤，人容易疲乏的缘故。”
　　月茗看着不停对她挤眉弄眼的苏楚，莫名的放下心来。
　　其实他是不是白玉堂堂主与她又有何关系，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是值得盘算的东西，不值得一个白玉堂堂主如此花心思。
　　不过就内心而言，她确是不希望他是那劳什子堂主，至于原因，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将药喝了罢。”月茗将刚熬好的药放在苏楚面前，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色竟比寻常要温和了不少。
　　苏楚愣了下，有些迟钝的端起药碗，顿时苦涩的汤药味萦绕在他的鼻端，他皱了皱眉头，闭眼一口气便喝完了碗里的汤药，连着在嘴里塞了好几个桂花糕。
　　月茗看着苏楚因苦味而皱到一起的表情有些发笑。
　　“想笑便笑吧。”苏楚一脸懊恼的低着头，也不看月茗。一时间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