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再难舞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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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曲蘅出神之际，陆祈枫的声音在咫尺边响起。
她猛地回神，讶异地望了身边人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回来了？”
“嗯。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难怪这么愁眉苦脸……” 他轻笑着。
“对了，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你宴饮？我记得以前，你每日都会在宴上观歌舞……”
陆祈枫无比自然地牵过她的手，紧紧握住，“因为我更愿意像这样，静静地陪着你。以前……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曲蘅稍稍一愣。祈枫一向懂甜言蜜语，很会讨女子欢心，但他从不会说“是我不好”之类的话，也不可能承诺什么“以后不会了”。可此刻，在如此普通的一个场合，他竟以万分自然的口吻将话说了出来。
若是以前听到这番话，她定是很开心的。只可惜，如今的她，心境早已不同。
“祈枫，其实……从前那样也很好……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他却摇头，“还好，不勉强。”
“可我……”她言辞闪烁。
“你不用说，我明白。”
“不是的……我……我变了……”
“嗯，我又何尝没变，不是刚好？”陆祈枫表示不在意。
“不值得了……”
“什么值得不值得，我不爱听。”
“……”
“不说傻话。你只要像过去那样，陪在我身边就好。一切顺其自然，可好？”
“……”她的唇动了动，那句“回不去了”到了嘴边，还是化为了沉默。
也罢，既然决定回来，又何苦再踌躇不定。祈枫，抱歉了……她暗自道。
“走，去外面散散心。”陆祈枫扬起嘴角，拉过曲蘅便往外走。
院里，夕阳向晚，余晖映梧桐，金色光点洒满庭。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一片桂树下，桂花特有的香甜气息顿时沁入鼻息。
陆祈枫不禁抬起头，望着枝头星星点点的金桂，莞尔道：“你不在的这两年，这几棵桂树长得出奇地好。每次路过，我总会想起你在树下起舞的样子。”
一语勾起过往点滴。
虽说曲蘅是王府的第一歌舞姬，但她的“第一”并非人人有眼福可赏。因她有个“怪毛病”——不喜当众献舞。故王府中宴饮虽多，助兴舞者里却从无曲蘅身影。她的舞，随心而起，或因一片叶，或因一朵云；随兴而动，或在山水间，或在灯火阑珊处。不为取悦任何人，她的舞只属于她自己。
在这片桂树下，她曾起舞翩翩，衣袂胜雪。陆祈枫则是唯一的观众。她并不为他而舞，却又为他而舞，在静谧中编织出灵犀缕缕。那曾是他们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
“如今的我，再难那般随性而舞了。”她神色黯然。积压在心头的种种，让她完全没了舞蹈的心思。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再次起舞的那天。”他有耐心，亦有信心。
“……”
见曲蘅一直不展笑颜，陆祈枫又道：“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么？”
她点点头，“怎么？”
“那时的你亦是无法率性而舞……好在遇到了我，不是么？”
他笑着接下去，“所以，这次也是一样。有我在，你尽可一舞倾城。”
“有我在，你尽可一舞倾城”……这一句，触动了心弦。
那一瞬，曲蘅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回到了他们第二次遇见的时候……
那是在“桃花枝事件”的不久之后。
春光依旧好，三皇子依旧每天往宫里跑，乐此不疲。但另一边，小舞姬曲蘅的心情却并不愉悦。
陆祈枫看到她时，曲蘅正独自跪在司乐坊的庭院中，一身白裳，于春花百艳中越显素净。
看到姑娘就忍不住搭讪向来是陆祈枫的风格，这次也不例外。
他走上前，半含笑，“这位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跪在这里？”
曲蘅抬头，略带诧异。意识到对方身份，她忙又把头低了下去，“见过三皇子……”
自入宫以来，她一直呆在这司乐坊内，未识得皇亲贵戚。只因之前的小意外，她才认得陆祈枫。
陆祈枫却完全不记得这个被自己误伤的小姑娘了，他径自打量着她，“看你的打扮，不像乐师……是歌姬？舞姬？”
“……舞姬。”
“哦。嬷嬷罚你跪着？”
曲蘅点头。
“哎，嬷嬷们向来心狠，最爱罚你这样的纤弱小姑娘。”
曲蘅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嬷嬷们只是严格。”
“嗯……”陆祈枫摩挲着下巴，“你先起来……”
“不敢……”
“怕什么？起来。”
她踌躇了片刻，站起了身，内心却颇惴惴，完全揣测不到对方的意图。
“我看你也……”说到一半，他忽而话锋一转，“嗯……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待他的目光扫过曲蘅脸颊，发现那个暗红色的小细疤时，方恍然大悟，“哦~！是你……”
感受到陆祈枫的目光，曲蘅本能地用手捂住了结疤的地方。其实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余下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你叫什么来着？我忘了。”他表示。
“曲蘅……”
“哦……为什么被罚？舞跳不好？”
“不是……是我说错了话……”
“你说什么了？”
“……”曲蘅面露难色。
“怎么？莫不成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能讲与我听？”
“我……嬷嬷问我们，怎样的舞方为最上乘之舞……我答，最上乘之舞，不在宫中……”
“那在哪儿？”陆祈枫随口问。在他看来，最好的舞，就是最好的舞姬跳的舞，最好的舞姬在宫中，那自然最好的舞也该在这宫中。
“在任何地方，唯独不在宫中与坊中。”
“什么意思？”
“嗯……舞蹈，是为抒发舞者心绪而生。宫中的舞，却是为取悦他人而存在。既是为了邀宠而舞，那这舞蹈打从一开始就不纯粹了。起舞时有私心杂念，又如何能成就至上之舞？”说起舞蹈，怯怯的曲蘅也变得多话起来。
陆祈枫有些怔，他只是随口一问，想不到这小姑娘却回答得这般认真。看她貌不惊人，想法上倒有独到之处，虽然……他未必有同感。
“宫里头的舞也极好啊，我爱看得很。”他坦诚地讲。
“可我觉得……真正能打动人的舞，是能让观舞之人沉醉于舞蹈的魂灵中……而不是停留于表象，只欣赏到舞者的服饰或者容貌。宫中的舞，虽然华丽无双，却总是少了几分灵性。”曲蘅对舞蹈有种执拗，当她脱口而出这些话时，心中想的唯有舞蹈，丝毫没顾虑到以自己的身份在此批判宫中舞蹈是有多不妥。
好在陆祈枫不介意她的“直言不讳”，他问，“你讲得这般认真……莫不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舞出至上之舞？”
“……”曲蘅不语，似是一种默认。
“那为何当初要选择入宫来呢？若真如你所说，宫中的舞只是徒有其表，你又何苦成为众舞姬之一？”他并非要刁难她，只是真的不明白。
“我……名歌坊的嬷嬷于我有恩，她希望我能入得宫中，成为首席的舞者……我不能辜负她的期望……”她如实交代。
“那你岂不是要和至上之舞无缘了？”
“我可以把它埋在心里……说不定……说不定……”她很没底气。
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此刻认真而又有些无奈的表情让陆祈枫有一瞬间的不忍。他仿佛真的看到她翩然起舞，一舞动天下的样子。
或许是一时心软，或许是一时兴起，他鬼使神差地问她，“嗯……要不，你跟我回府吧？”
“嗯？”她一愣。
“你跟我回去，我给你自由。你不需要为了取悦我而做什么，只专心研究你的舞蹈就好。如何？”
“这……这怎么行……”她哪敢把三皇子的话当真。
“有什么不行？只要你愿意，我去向父皇说，他不会不肯。”
“我……三皇子，你为何愿意如此帮我？”
“因为我也想看看，天下第一的上乘之舞会是什么样的。”他笑道。
“那万一……”
“放心，有我在，你尽可一舞倾城！”
于是，她成了他府上的第一名舞姬。那一句“有我在，你尽可一舞倾城！”开启了陆祈枫与曲蘅随后五年的相守时光。
如今时隔七年，再闻此语，却恍如隔世。七年前，那是纨绔少年随口一言，半带调侃；七年后，是他对她承下的郑重一诺，全然真心。
君心已悔，。卿心是否如初？初心依旧，却恐物是人非。
忆起那时，曲蘅默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再难舞倾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