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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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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李安彦和雷莉一同乘坐雷莉新购买的轿车,把李安贤送进了他即将要在里面连续读完初高中,并生活六年的私立某贵族中学。
等李安贤的行李被学校保安接走,并由老师带领,李安贤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后,雷莉才和李安彦回到了车上。
在后视镜里看着后座正在系安全带的李安彦,雷莉皱了皱眉,没有先启动汽车,而是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盯着镜子里的李安彦问道:“真的要去?”
李安彦抬头,发现雷莉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一勾,点点头,这次没有尖酸刻薄的嘲讽,而是语调淡淡地道:“已经买好票了,一早就决定等安贤开学了我就走的。”
雷莉抿了抿红颜的嘴唇,没再说什么,启动汽车,抹开方向盘,准备退出在校门口排成队的各种豪车车队。
“你……李东祥并非良配,别的不说,为了安贤,你……多保重。”李安彦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心软,开口说了一句。
雷莉“嗯”了一声,并没有表示什么,但是李安彦却离奇地明白:他的话,雷莉是听懂了的。
送李安彦回明湖区的路上,乃至李安彦下车,两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一个专心开着车,一个专心盯着车窗外倒退的景物。
第二天,李安彦一大早就起来了,拧着自己的行李,在玄关回头打量了一圈生活了六年的家,最后坚定地拧着行李关门下了楼。
找了一辆跑S城到省城的长途出租车,谈妥了价钱后,李安彦一如他悄无声息地重生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上辈子到死或许也没能回到这里的S城。
S城到省城火车三个小时车程,但是高速路发达的现在,出租车把李安彦送到了机场也不过一个多小时。
登机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李安彦站在舱口,还是忍不住回头望……明明背后除了通行的匝道和人流,也看不到什么,可是李安彦还是回头了,就好像这一眼是最后一眼,兴许,以后再也回来了。
省城到C市也就一个半小时航程。
李安彦在C市的JB机场逗留了几分钟,适应了一下那种完全陌生的空气后,背着包拧着箱,伸手拉开门在外面排队的出租车中的一辆,直接告诉出租车司机去了市中心一家他在网上订了房间的酒店。
C城,以前的山城,现在的桥都,是一个近几年飞速发展的内陆直辖市。
李安彦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却是第一次踏足这个似乎能清晰闻到城市上空漂浮着麻辣火锅味道的神奇城市。
不过,李安彦没有看到建立在山上的这座城市,倒是看到了无数做规模不小,横跨江面的大桥。
李安彦站在酒店的房间,透过玻璃窗,俯视着这个蓬勃发展的城市夜景,没有预料中的兴奋,却在这里感觉到了一种被排斥在外,作为异乡游客的寂寞感。
于是,为了压抑这种不合时的情愫,李安彦选择早早入睡,休养精神。
C城,是柳母的娘家,柳依依姐妹就出生在这个城市。
自从柳依依“失踪”后,柳家就举家回到了这里,柳父柳母放弃了以前高中教师的优越待遇,在C市郊区一个镇小学任教。
兴镇,就是李安彦这次的目的地——他的外公外婆,乃至舅公舅婆、姨公姨婆和马上九旬的外高祖母也住在那里。
兴镇在C市北区,乘坐大巴行驶半个小时就能抵达。
因为兴镇是如今C市的一个古镇景点,所以交通非常便利。
当李安彦拿着地址找到柳父柳母居住的地方时,由于这天是周末,柳父柳母和姨妈柳霏霏姨父宋文勇都在。
李安彦没有受到李东祥当年的待遇,反而被柳霏霏鼻涕眼泪地迎进了家里,自然也收到了外婆的鼻涕眼泪,最后,还有那些舅公舅婆、姨公姨婆、姨妈舅舅们的围观。
柳父柳母现在居住的房子有一百七八十平,结果一种亲戚来了之后,李安彦感受到了人们口中赶集时候的氛围,还没有感概什么,便被外婆外公拉着认亲戚弄了个头昏脑胀。
李安彦见到了九旬的外高祖母,老太太当年也亲手带过柳依依柳霏霏姐妹,对这对双胞胎姐妹的感情比孙子孙女还要亲,得知李安彦是柳依依的儿子,一向慈祥平和的老太太,居然一边搂着李安彦,一边跺着拐棍嚎啕大哭……老太太这一哭,李安彦的外婆反而止了眼泪,和一种舅公姨婆们围在了老太太身边,生怕老太太情绪激动,一哭哭出大问题。
C市人好客。
因为李安彦这个二十几年不曾见过的外孙回来,柳父柳母难得豪爽了一回,在镇上一个高规格的火锅店包场,把住在镇上的亲戚朋友们全部都请到了一起搓一顿。
对于这样的变化,李安彦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姨妈柳霏霏拉着李安彦留在了家里,翻出了一个掉了漆的木箱子,从里面把东西拿出来,摆满了一地——李安彦这才知道,这些东西全部是母亲柳依依的,柳依依“失踪”是真失踪,因为后来这些年来,柳家也未曾得到过一丝柳依依的音讯。
柳霏霏一边摆出了柳依依的东西,自然少不了咒骂一同李东祥,然后流着眼泪对李安彦忏悔……当年要不是她,柳依依不会跟龙胜南走到一起,也不会遇上李东祥这个败类。
的确,在看了管老爷子给的柳依依的资料后,李安彦也这么认为,不过看着柳霏霏现在这个样子,李安彦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怪柳霏霏?他马上就二十三岁了,现在才找来外婆家,寻找真相,第一个该责怪的就是他李安彦。当然,要不是柳霏霏让柳依依认识了龙胜南,又遇见李东祥,世上也不会有李安彦。不怪?要不是柳霏霏年少好奇,惹得一身风流债,乖巧的柳依依指不定会有一份稳定的爱情,收获一个幸福的家,不至于年纪轻轻离开家,一个人在外如浮萍一般只身漂泊。这也就罢了,外在的伤口易愈合,但是内心的伤口呢?这恐怕才是柳依依最在意的东西。……总的来说,上一辈的事,李安彦还真没资格来置喙什么,他只能听着受着,却不能指责任何一个人。
在兴镇逗留了一个礼拜,李安彦即便是不舍,也不得不再次背起行囊,准备赶往下一个城市。
短短一个礼拜,李安彦的心很复杂。
不同于李家那个已经歪了的家庭,要按古代的大门大户来计算,柳家算是书香世家——且不说柳家祖上曾经出过惊艳的人物,单是柳父柳母以及柳依依的祖父祖母,那都是绝对正统的人民教师,当代知识分子。
而柳依依外婆这边更夸张,兴镇那些景点说起来基本上都是她们家的祖宅,发展至今,兴镇上大部分居民都跟她家沾亲带故,一个祖宗的大家族。而李安彦的舅公舅婆、姨公姨婆和表舅表姨们更清一色的教育工作者,就连那九旬的外高祖母许氏,追溯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的后裔子孙。
当然,也只有这样的清贵家世才能养出那样一眼就吸引住李东祥的柳依依。然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柳依依吸引了李东祥,才造就了柳依依一生的悲剧。
思及种种,哪怕再不待见李东祥,却撇不清血缘的李安彦无颜继续呆在兴镇,即便舍不得那种只能在爷爷身上获得过的温暖,李安彦也只能垂着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再次踏上旅途。
送李安彦去JB机场的是姨父宋文勇。
这一个礼拜,李安彦和表弟表妹相处十分融洽,比跟李安贤在一起的感觉还要融洽。
看着懂事规矩的宋一聪宋一敏,哪怕他们兄妹才十三岁,李安彦也忍不住会想:要是我从小生活在外公外婆身边,会不会就不会出现上辈子的悲剧呢?!
说实在的,他那个时候有些嫉妒这对被外公外婆教育得很好的表弟妹。不过想到爷爷,再反思,李安彦觉得愧颜,有些东西,不是别人教就能教得会的,或许影响是一部分,但是更多的还是自己有没有努力,有没有听看思考……所以,上辈子他的结局,很大部分,源于李安彦自己。
看着沉默思考的李安彦,宋文勇倒是在开车等绿灯的空些,伸出手揉了揉李安彦的脑袋。
见李安彦不再垂着脑袋,而是抬头看自己,宋文勇想了想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李安彦不明白,傻乎乎地望着宋文勇,宋文勇明显松了一口气,兀自笑道:“我还害怕你心里有结,看不开,性情也不开朗,现在看你这个孩子样儿,我倒是真的跟你姨妈放心了。”
李安彦一愣,觉得脑子里有些东西顷刻之间豁然了。虽然他暂时还理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他真的觉得桎梏的心没那么沉重,人也轻松了很多。
“姨父,你跟我姨妈怎么认识的?”看着完全不同于李东祥的另一种父亲,却是一位真正的父母的宋文勇,李安彦不自觉地在他已经逐渐褪去稚嫩走向成熟的脸上,露出了孺慕之情。
话长路短。
很快就抵达了JB机场。
李安彦被宋文勇送去检票匝的时候,宋文勇拍了拍李安彦的肩膀,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李家过得怎么样,不过,安彦,有空就回来看看你外公外婆和姨妈,其实,这些年,她们过得很不容易。”
李安彦点了点头,手指抠着背包的背带,道:“姨父,麻烦您帮着我妈妈照顾了外公外婆这么多年,我……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她们的,请您告诉外公外婆和姨妈,这些年不是我不愿意来找他们,也不是有人不让我来,而是我……是我自己没勇气来。其实我,我一直很想见见他们,可是我又没勇气。我……”
“好了。”宋文勇没让李安彦再说什么,而是大力地又拍了拍李安彦的肩头,在李安彦抬头望他的时候,宋文勇指了指前方的检票口,道:“爷们儿家家的,就该往前看,去吧,姨父跟你外公外婆和姨妈等你回来看我们。”说着,宋文勇拍了拍额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李安彦,道:“瞧我,这个,你带着,是你外公和弟弟妹妹亲手做的东西,你姨妈说,你妈妈小时候很想要一个,可是你外公觉得她是女孩儿,就没有给她做过。你……要是见到你妈妈,把这个给她,就说你外公外婆和姨妈她们很想她。”
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一个用竹子做的竹笛。
李安彦拿着半尺长,还散发着竹的清香的竹笛,一步一步走向检票口,回头,宋文勇正高高举着手,冲他挥手。
记得回来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