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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觉醒的血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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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黑暗中,血色的六芒星缓缓浮现,红色的彼岸花瓣如潮水般自少年身后席卷而来,在操纵者的意志下,被污染扭曲的灵魂被暂时强行抽离□□,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如同链条般重组,衔接,最后净化。精神操控,是佐伯与生俱来的能力,但它同样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等价交换的。那些被净化的黑暗会保留下来,在操纵者的精神领域沉淀成黑暗的深渊,像一头蛰伏的怪兽,一旦主人虚弱,便会毫不留情地反噬。
战斗结束。
佐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绿色的人形怪物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
“谢谢……”很嘶哑的声音。但还是能听出那是一个女人。
“我只是好奇而已,”少年深深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蛊惑一般,“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我。”
女人呆滞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然后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内幕。
光明圣殿与黑暗神殿千百年来共同守护着创世神的圣迹。三年前,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偷偷潜入位于噩梦森林的黑暗神殿,偷走了附有女神力量的潘多拉之心。黑暗神殿奉命调查此事的神官全部神秘失踪。而巧合的是这些人最后出现的地点都是叹息荒原一带。
原来黑暗神殿的潘多拉之心已经失踪了吗?佐伯默默计算着时间轴。
“我顺着他们的调查路线,一路到了韦伯特,却发现这里的魔兽发生了奇怪的异变,而且非常敌视人类,那个时候我遇到了韦伯特的护林人。”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以怪异的姿态紧紧地绞在一起,微微地颤抖起来:“他就是个疯子,哦不,那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他把我关在这里,每天注射不同的药剂,用各种各样古怪的手段折磨我,后来便不再出现……我一开始还能借着通风口处一点微弱的光线每天在柱子上刻下日期,后来意识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她脆弱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到后来已经变成了毫无逻辑的呓语。
佐伯慢慢直起身,抬头看了一眼渗着水迹的甬道顶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上去和杰拉德汇合。
杰拉德站在血泊之中,嘴边挂着一丝优雅笑意。
守林人哇地突出一口鲜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奇怪表情,他虚弱地笑笑,吐出最后一句:“呵呵……你是血腥公爵路易斯大人吧?就这么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刀声过,为这乐章划上残酷而华丽的休止符。
“猜错了呢。”男人抛开血染的刀锋,想到仍然不见踪迹的少年,笑一点点敛去。
他一点也不担心。那个麻烦的小鬼,八成又在哪里迷路了吧。
杰拉德一边沿着来时的路找回去,一边开始反省自己。
明明最讨厌麻烦不是吗?那现在即使要遮掩着在他面前扮弱,隐藏身份,不断说谎也没想过要借机离开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自己无意间传染了凯尔文的m体质?杰拉德想起来就一阵恶寒。
当那只从不离开主人的虎皮小猫孤零零地从草丛里窜出来,并且乖巧地主动尾随时,杰拉德的眉越皱越深。“就这么杀了我,你会后悔的……”一个细小的声音奇怪地在脑海里回响。有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闪电般掠过,他猛地返身往回跑去,佐伯!妈的!万一机关的触动根本不是自己所笃定的意外事件,心怀鬼胎的委托人的本意就是各个击破,那在矿山底层,谁知道那男人是不是圈养了比上面多上几倍的怪物?
如果非要做一个排行的话,佐伯觉得迷路绝对可以排在吃芹菜之后,成为他人生中最最讨厌的事件之二。
不过不幸的是,最最讨厌的事件之二在他身上发生的频率简直高得令人惊叹。
一般出现了这种情况,又有潘多拉在身边的时候,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一向简单粗暴——对潘多拉那最先进的光脑来说,导航定位什么的不要太简单哦。但现在,在机甲不在身边,且全身上下只有一支枪和一个指南针的情况下,佐伯他,居然在一座四通八达的矿山里成功地找到了另一边出口!
于是佐伯在出口处看到早已静静地站在那里的杰拉德时,虽然表面淡定,但心情还是比较欢脱的。
不过这点微妙的成就感就像细小的灰尘一样没来得及聚拢就被蓄势已久的暴雨给冲刷干净了。
“过来。”很平静的语气,却透着不可违逆的强硬。
佐伯怔了怔,突然觉得自己从来就不了解这个男人。即使他与卡特尔有着相似度达到百分之六十的面孔。
“杰拉德,你今天有点奇怪。”佐伯站在原地,淡淡指出。
“是,我知道。”杰拉德也很平静地回答。
但下一秒暴风雨就打破了平静的假象:“我他妈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嘛?!”
他急促地来回踱了几步,吼道:“就为了一只猫你就敢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中枪的潘多拉抖了抖,恨不能蜷成一团把自己的体积减少一点以降低存在感。黑化什么的真是太恐怖了。
“我曾经被抛弃过,所以不会放弃任何人。”佐伯仰头看着杰拉德深邃的眼睛,“另外,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杰拉德大手抵住佐伯的后脑勺,一把按进怀里。佐伯诧异自己居然没有抗议,看来对于与卡特尔相似的人类,自己果然有足够的宽容。
“我知道,这很奇怪。”杰拉德低声说。叹息荒原未燃尽的落日为这个突兀的拥抱打上温柔的金色剪影。
韦伯特村口,马车的轮子咕噜噜转动起来。铁匠顶着他的大红鼻子,在翻修了一半的铁匠铺屋顶上热情地冲下面喊:“下次再见,勇敢的冒险家们!”
“韦伯特的护林人让我总结出了一个单身父亲为救女儿不惜违背道德制造活体实验的悲情剧本。不管怎么说,在魔药研究领域,他是个天才。也是个好父亲。”
“天才与疯子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人有时只是需要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去犯下罪恶罢了。”
“杰拉德,你不适合扮演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行刑者。”
“好吧,我承认,我解决他真的只是顺手。”
“真相就像是漂浮在海面的冰山,我们所见的,未必是全部。”
少年说着把狐狸面具覆于脸上,片刻,竟是已静静睡去。虎皮小猫蜷成一团,靠在主人身边打盹。
戴着斗笠的英俊车夫许久不见声息,回头一看,不由失笑。
前方,就是叹息荒原尽头的城市,遗忘之城。
传说,那里是犯罪者的天堂,赌徒的圣地。
遗忘之城的上空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着。马车在穿越城外的一片沼泽时遇到了大群不死族,但这并没有对旅途造成多大的影响,遗忘之城的瞭望塔尖锐的塔尖如期出现在前方。城外游荡的食尸鬼和骷髅们的等阶比溪风峡谷遇到的更高,魔兽们的攻击性也表现得更为明显,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信息促使它们躁动不安。
金发的公爵坐在古堡里,面色凝重地接通了通讯,按下蓝色的发送键。
杰拉德躺在旅馆酒红色的绒布沙发上,看着刚刚传来的简讯,半晌,啪地一声丢开通讯器,双手盖住眼睛,肩膀微微地颤抖,“呵呵……哈哈……他死了?他终于死了?!”他猛地睁开眼睛,潮湿的眼底掠过一抹疯狂的血色。
血液突然间沸腾起来,像是有什么妖物挣脱了束缚,所有的脉络都在延伸,重组,伴随着主人生命的消亡,那个烙印在骨血里的封印开始剥离,碎裂,疼痛和随之而来的汹涌力量一样鲜明。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些霸道的血液和力量停止了流窜,走廊上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停顿了几秒钟,门被敲响了。
佐伯站在门口,刚洗过的头发还滴着水,滑入微敞的领口,在新换的白色棉布睡袍上浸出淡淡水迹。
这时一个一头金发的男人牵着一个水晶娃娃似的男孩不经意般从旅馆的公共走廊里经过。他在猛地看到推门而出的男人和背对着他的少年时缓缓牵动唇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杰拉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金发男人收敛笑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房间门缓缓关上。
佐伯光着脚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着杰拉德过来,然后一条干燥的浴巾兜头遮住了视线。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修长有力的十指顿了一下,继续细细地擦拭着少年柔软的头发,直至它不再滴水。男人为自己倒了杯酒,托着杯中的淡红色液体凝视着落地窗外无尽的繁星,嘴角微妙地勾起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
然而佐伯却清楚地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真正地在笑。
“在这片美丽祥和的星空下有着太多腐朽与扭曲。如果你不喜欢,我来毁了它,可好?”
佐伯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答道:“不,我的目标是世界和平。”
杰拉德侧脸看他,不置可否地问:“你刚刚,是有什么话要说吧。”
少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住他,俯身在额头上蜻蜓点水般一吻:“我只是想说,晚安。”
杰拉德被那个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弄得一怔,耳朵可疑地红了。门轻轻地阖上,男人望着少年渐渐消失在幽深走廊的背影,神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