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猫尾葵

5、暴雨前夜

　　巨蟒般的闪电猛然间撕裂阴沉沉的天空，有什么东西正在电闪雷鸣的荒野上蠢蠢欲动，遗忘之城内部的变化使它们恐惧地躁动起来，笼罩在遗忘之城上空的半圆形防御魔法盾威胁般发出冰蓝色的微光。
　　一场大灾难正在逼近。
　　佐伯环着双臂靠在旅馆后门的栅栏上，眉头微皱，脸上完全不见了轻松的笑意。缠绕的墨绿色藤蔓在背后散发出辛辣的气味。
　　“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的能量波动显示……这附近居然有刚刚完成了血脉觉醒的纯血统恶魔！”潘多拉从白蔷薇丛里窜出来，大呼小叫地喊道。
　　佐伯看了它一眼，问:“你不是去找隔壁的小狗玩飞盘了吗？”
　　“我、我才没有！我可是联盟最高贵的人工智能，怎么可能玩那种幼稚的游戏！”潘多拉说完，觉得不对，“你又转移话题！一只纯血的恶魔解除了血脉封印，这可是件很严重的事！你别忘了那可是一种病毒一样疯狂的生物！不趁他还在虚弱期要他命，作为人类与恶魔混血的你以后绝对会有麻烦的！不过嘛，看这阵势，这片区域内绝对还有别的恶魔在城外虎视眈眈，我们只要看热闹就好了。”
　　隔着花园，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爆炸声和机械的轰鸣。
　　佐伯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啊，太好了，貌似还有人类的机甲战士乱入？形势越来越混乱了，那只还处在觉醒虚弱期的纯血就交给他们，我们快走吧！”潘多拉喜形于色。
　　佐伯揪着潘多拉的后颈毛把它拉回来:“听着，你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从后面偷袭。”
　　“我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你居然要护着那只刚刚觉醒的纯血？！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居然让我一个人去当炮灰？”潘多拉抓狂。佐伯只用了一句话就成功地让潘多拉闭嘴:“觉醒的是杰拉德。”
　　“……”潘多拉复杂地看了佐伯一眼，无声无息地窜入树丛，向前街奔去。

　　爆炸发生的街区原本是遗忘之城最繁华的地区，鱼龙混杂，商铺林立，但现在却在一架高大的人形机甲粗暴的乱入下变得一片混乱。
　　克莱尔十指在操作台上翻飞。蓝白相间的机甲滑着S型曲线猛地截断了城卫队的支援路线，在它身后，是被爆炸的气浪掀翻的车辆和倒塌的建筑，黑烟袅袅中，肥胖的行政官以脸朝地的狼狈姿势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一把闪亮的匕首紧紧的贴着他的咽喉。
　　“叫他们后退，不然的话，”戴着眼镜的男人晃晃手上的刀，“你今天就交代在这里。”
　　“咳……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一张图纸而已，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它不在我手上！你们应该去找惩戒骑士团！”行政官面色青白。
　　话音未落，从侧面坍塌的废墟里突然冲出一架银白色的机甲，以一种蜘蛛爬行般诡异而敏捷的动作高速移动着向克莱尔冲去。
　　那是谁？好快！克莱尔心里一惊，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猜测，转眼间两架机甲就近距离缠斗在一起。克莱尔的佩剑是目前组里最先进的附魔武器，对敌时有百分之十的减速效果，因此速度是他最大的依仗。但在面对这架诡异的机甲时，速度却成了他的软肋。一个瞬间的犹豫，卡莱尔右后侧的躲避动作稍稍凝滞了一下，右半边臂膀被银色的钢爪击穿，火花四射。
　　眼镜男失声惊叫的瞬间，手腕突然一麻，匕首转眼间被夺过横在了咽喉处。
　　“要试试这刀有多快么？”废墟之上的少年戴着白色手套，向着卡莱尔的方向示意。匕首微微一动，划出一条优雅细碎的血线。
　　卡莱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机甲的外置扩音器。
　　“不要伤害他，我马上下去。”
　　“卡莱尔，你他妈脑子烧坏了吗？不用管我！”眼镜男吸了口气，“你以为用这种无耻的手段就能威胁我们吗？”
　　佐伯淡淡地道：“我不认为猫会威胁一只受伤的老鼠。”眼镜男哑然。
　　形势的突然间逆转使执政官大喜过望，他一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庆幸:“你们是路易斯公爵大人派来的人？”
　　“那是谁？”少年困惑地看向胖子，天真无邪地微笑道:“我对他们的目的十分好奇，仅此而已。”
　　胖子都快哭了，敢情这是遇上了黑吃黑吗！“他们的目的是弄到遗忘之城施工时的详细图纸，但图纸确实不在我这里，一直以来惩戒骑士团把它保护得很好，我也不知道这背后的真实用意。”

　　佐伯抬头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机师，那男人在看清楚少年的长相时惊讶地骂了一句粗话，而后皮笑肉不笑地伸手过来:“嘿！又见面了，上次多亏了你的提醒。”
　　佐伯无动于衷地任他的手尴尬地停顿在空气中，男人也不恼，客气地一笑而过。
　　佐伯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放弃吧。不管你们这次的计划是什么，时代是不会因为某个群体的执念而改变的。”
　　卡莱尔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瞬，沉声道:“我们不是复国者，也不是革命家。之所以冒险这么做，只是因为想要一片立足之地罢了。”
　　“哦？与魔鬼交易，很可能血本无归呢。”佐伯笑笑，“他们许你什么？这座巧妙地独立于荒野的城市的支配权？”
　　“你怎么会知道？”卡莱尔戒备地问，“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佐伯俯身耳语几句，凝视着卡莱尔，眼底波澜不惊，“想要漂亮地活着离开这里，你必须绝对听命于我。”
　　卡莱尔呆滞了一会儿，似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对他做了什么？”眼镜男夸张地大叫起来。佐伯皱眉，心念一动，聒噪的某人捂着嘴巴呸呸地吐出了一大口冰渣，断断续续地嘟囔着:“居然是该死的魔法？用刀比刺客还熟练的魔法师？开什么玩笑！”
　　卡莱尔匆匆地对同伴丢下几句话，迈开大步追上前方的少年:“我们现在去哪？”
　　“去拿你们没有得到的东西。”
　　“可是……惩戒骑士团的驻地在西城。”
　　“哦。”佐伯毫无愧色，“怎么不早说，前面带路。”
　　“……”

　　“皇帝陛下故去之后，阿尔伯特殿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掌控了帝都时局，继任典礼将在半个月后举行。”金发的男人低着头单膝跪地，赫然就是刚刚走廊上暧昧一笑的风流男子，他面前静静垂落的复式长袍上纹饰华丽而繁复，正是西斯廷贵族的典型装束。现在，他只想早点结束这种令人尴尬的局面，哦不，准确的说，感到尴尬的只有自己才对。
　　杰拉德背对着金发男子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白色的窗帘像是鬼怪的影子，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飘来荡去，地平线上的落雷猛然炸裂时连大地都仿佛为之一震。
　　“呵。只要阿尔伯特还在维护元老院那帮老家伙的利益，军部是不会乐意让皇位的原定继承人轻易坐上那个位置的。”杰拉德从容不迫地转过身，毫不掩饰还残留着水珠的优美而雄健的躯体。他什么都没有穿，却没有丝毫不自然，反而给人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窒息感，像是直面一头优雅而危险的猎豹。路易斯一不小心余光扫到某个重点部位，任他男女不忌风流成性也不由老脸微红，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不由自主地挺了挺略显单薄的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强壮一些。
　　杰拉德显然注意到了他微小的动作，半垂下的眼帘掩住了一丝不动声色的戏谑:“这几天帝都那边一切照常，我很快就会回去，凯尔文继续镇守黑塔要塞，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行动。我的那位好二哥，就让他再做做皇帝梦吧，现在，该是出手解决那些循着气味尾随而来的麻烦的时候了。”路易斯担忧道:“根据阿尔法的研究，血脉觉醒之后有一个阶段的明显虚弱期，如果阿尔法还在这里，他是不会同意你去冒险的。”
　　“在丛林里，一头猛兽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弱者的气息，它将必死无疑。”杰拉德看了他一眼，笑，“你觉得我的身上，已经开始出现弱者的气息了吗？”
　　路易斯看着那男人优雅从容的笑，明白他早已经做出了决断，而一旦他决定的事，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的。即使是从小到大一直陪在身边的同伴。
　　水晶娃娃一样的棕发少年靠在走廊的墙上笑嘻嘻地看着路易斯，挑眉问道:“嘿，怎么样？白兰殿下是不是很有料？”
　　路易斯恍然大悟:“你这家伙是故意怂恿我在那个时候进去的！”
　　“开个玩笑嘛，反正殿下是不会介意的，”棕发少年正色，“殿下还是要去见那个尾巴？”
　　“嗯。”
　　“我不明白。即使是实力强劲的恶魔来袭，遗忘之城创建之初由传奇法师设下的结界至少可以支撑两天，暂时避而不战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
　　路易斯耸肩:“传说西斯廷皇室的先祖是纯血的恶魔。越是危险的挑战便越能激发他们狂热的斗志，而白兰殿下则刚好完整的继承了先祖的血脉。”
　　“返祖么？”
　　“可以这么说。所以，你不能用人类的思维去试图理解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