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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波澜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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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快手岫山败柳叶渡阁主,一战成名,之后正式宣布入江湖,不到一个月就连续败武林榜上两名高手。红袖袍,花脸妆,一口缀金描玉、不收锋的艳刀,成为当今武林最热门的话题。年轻的刀者正一步步迈进他的刀道征途,披荆斩棘,快意江湖,关于那段岁月的记忆,还有那个人,仿佛已经被他彻底地遗忘了,只有在雨夜玉阳江上的梦中才会偶尔出现。
八月中秋后,半轮月亮高挂在会武台上空,月光、刀光、箭影三者交织,绚烂的光芒好像潮水,淹没了天地。
这场大战已经延续了七天七夜。
骤然,箭者后退几丈,搭弓冷笑:“这一箭,决定胜负!”
刀者闻言毫不相让,催动全力将刀意逼上极端,紫眸冷暗带杀:“最后一刀,败你!”
艳刀破风云!
万箭落星汉!
刀光斩破箭雨,箭影阻断刀势,刹那间会武台一片沉寂,只剩两条人影并肩而立。
忽然,两人同时收起武器,大笑,筋疲力尽地仰面躺倒。
“看过吾的箭谱,你收获不小,学会克制吾了。”
“你也看过吾的刀谱吧。”
“你那个刀谱不过如此,又没有心法配合。”
“心法留在七修了,”绮罗生笑道,“再说你也只给了吾箭谱,没给心法。”
“哼,明天吾一定会漂亮地赢你!”
“吾却不能奉陪了,明天吾要离开,赶去赴另一场战约。”
“喂,还未分出胜负呢!”星狼弓撑起身瞪他。
“已经七天七夜了,再这样打下去,咱们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累死。”
“不行不行,吾一定要打败你!”
绮罗生曼声道:“别急,虽然这次你没能赢吾,但吾还是答应你,不再提当初那件事就是了。”
星狼弓听到这句话,果然没有坚持了:“本该如此,这次是吾让你而已,真要赢你容易得很!”
“是吗。”绮罗生大笑。
星狼弓瞅瞅他,忍不住抱怨,“喂,我说你为什么是个男人呢!”
为什么是男人?绮罗生收起笑,眯眼瞟他:“遗憾吗,吾不介意以身相许啊。”
“别恶心吾,”星狼弓嫌弃地撇嘴,躺下,“吾不好这口。”
“恶心吗。”绮罗生仰望头顶月亮,微笑。
“对了,你什么时候把意琦行叫出来。”
很久没有提到的名字再次响在耳边,绮罗生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随口问:“你想做什么?”
“吾要再跟他打一场。”星狼弓还在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绮罗生莞尔:“你打不过他。”
星狼弓张嘴想要反驳,最终却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悻悻地哼了声。
绮罗生闭上眼。
那夜醉得一塌糊涂,第二天醒来已经回到了房间里。离开时他没来送,只记得回武气旋中那道剑气,和通天道上云烟之间那隐约的一点白影。
心中一片静,毫无波澜,没有丝毫的激动。
也许,是真的淡了。
绮罗生开口:“好友,咱们是不是该抓出偷看的人了?”
星狼弓马上跳起来:“喂,偷看的快快出来!”
话音刚落,果然有一道影子飘上会武台,还是个女人:“看来你们是真的不准备再打下去了,真让人失望。”
听那声音熟悉,绮罗生立即起身道:“月寒霜姑娘!”
“哎呀,是九代师!”星狼弓也认出她。
月寒霜拍手道:“我看了七天,这场决战真是精彩,两位不愧是武林后起之秀!”
星狼弓有点局促,斯文地拱手:“哪里,姑娘过奖了。”
绮罗生忍住笑,自己当时与星狼弓定战约时,她也在旁边,难怪会特意过来观战:“吾找过你,只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不知你现在何处安身?”
月寒霜道:“疏月坞是我漂泊的终点,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来做客。”
“漂泊的终点?”绮罗生惊讶。
“没错,我已经找到能生生世世与吾共看天月的人了,你不会有机会了哦。”月寒霜说得大胆又自然,看得出她的确过得很快乐。
绮罗生领会过来,也为她高兴,真诚地道贺:“恭喜你。”
“多谢你,”月寒霜道,“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希望你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绮罗生垂眸道:“吾心向刀道,尚无这方面的打算。”
“喂,你们在说什么!”星狼弓听得糊涂,
“没说什么。”两个人同时回答他,继而相视一笑。
月寒霜道:“我要回去了,疏月坞随时欢迎你,我也希望你能和他成为朋友。”
“一定,吾一定会去看你们。”
“请。”
月寒霜离开,绮罗生也匆匆与星狼弓分别,走水路北上,奔赴另一场战约,大约十来天后到达目的地,算来离约定的决斗日还有几天,这一个多月来过得太匆忙,东奔西走,频繁的战约终于还是让人感到疲惫了,绮罗生意识到这点,立刻趁机休整。
这日登岸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唤。
“绮罗生公子?”
转身看清那人的面容,绮罗生记起来,此人正是当初避雨时巧遇的十方铜雀台之主十方孤凛,于是也作礼招呼:“原来是阁下。”
十方孤凛走到他面前,笑道:“上次与公子相谈甚欢,吾一直记挂,今日路过此地,想不到竟会巧遇公子,看来你我十分有缘,不如上船小坐?”
他还是这么热情,绮罗生倒不好拒绝,点头道:“阁下相邀,绮罗生岂敢不从。”
“请。”
两人同登画舫。
画舫里面布置不俗,地毯矮几,玉瓶宝剑……贵气不失风雅,十方孤凛先请他坐,然后自己也走到主位坐下,两个小童送上香茗,又有一名绝色美人坐在帘内抚琴。
在平时,绮罗生并不排斥这种环境,然而自从登上这艘画舫,他就没来由地感到浑身不自在,脊背发麻,却又不知道原因。
两人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十方孤凛便问道:“不知公子来此地有何要事,吾是否能帮上忙?”
绮罗生无心涉足江湖纷争,入江湖不过是为证刀道一个目标而已,见他身份势力不凡,为人又不像星狼弓直爽真诚,此刻从他话中察觉到几分笼络之意,绮罗生更不愿与他牵扯太深,含糊着应付:“多谢阁下,吾也只是路过而已。”
十方孤凛道:“原来如此,吾有心请公子去铜雀台作客,不知是否肯赏脸?”
“这……”绮罗生遗憾地道,“阁下好意,绮罗生岂敢推辞,只是吾此行还要探望一位朋友,时机实在是不巧。”
“诶,你话中似乎有所隐瞒,”十方孤凛笑道,“江湖中人本该互相扶助,才能走得更远,有什么为难之处,直说便是。”
绮罗生道:“不是江湖人,对江湖事始终心怀惧意。”
十方孤凛道:“既入江湖,岂有独善其身的。”
绮罗生道:“阁下说得是,江湖浪高,吾只愿避开风波,安然一身足矣。”
听他这么说,十方孤凛也很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这话题,绮罗生再坐了会儿,借口起身告辞,十方孤凛并不计较刚才被拒绝的事,仍然很热情地送他下船。
“陛下如此屈尊降贵了,他还是不领清。”痕江月从幕后走出来,如今的他面如傅粉,唇间胭脂轻点,举手投足更像女人。
为追求地位而练天罡六朋剑,主动舍弃男人的尊严,十方孤凛对这条狗的忠诚度很满意:“想真正办成一件事,就不能心急。”
“陛下教诲,吾会谨记,”痕江月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嘴角,“看来陛下已经有收服他的办法了。”
“江湖百态,岂是他这种初入江湖的人能清楚,”十方孤凛回到位置上坐下,“吾只需旁观,推波助澜即可。”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北国覆雪,江南飞霜,一年将到尽头,江山快手之名已经响彻中原武林,那个刀法超群、神出鬼没的花脸刀者就像一个传奇,在武林中大放异彩。
远离尘嚣的叫唤渊薮,白雪茫茫。
不入江湖,不知世事。
剑者独自立于悬崖边,凝目远眺。
白缎和袖带在风雪中飘飞,他纹丝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雪满肩头,银发堆霜。
只是,不见了打伞而来的白衣刀者。
“哎呀!真是的!外面也在下雪,这种天气真麻烦!”远处,一个人影顶着风雪朝这边走,嘴里抱怨个不停。
意琦行转过身。
“不用大剑宿问,吾自己汇报吧,”一留衣不等他开口就抢着说道,“吾这次出去,特意打听过绮罗生最近的消息。”
“吾不只是问他的事。”
“诶,除了这个还要问什么?”
“当然是外七修的动向。”
一留衣恍然大悟,歪着头问:“那大剑宿先听哪一个?”
意琦行脸一黑,自从去了律弹铗家一趟,现在内七修几个兄弟都开始学绮罗生,表面乖得很,叫自己明知道他们不老实也无从责罚,一留衣的胆子更是越来越大。
知道他是故意,意琦行低哼了声:“看来,是时候试一试你的进步了。”
“好啦好啦!不用试了!”一留衣后跳两步,叫道,“吾早就说没事,你放心,绮罗生他现在的名头可大得很,最近又连败几个高手,十分风光啊,外七修知道刀谱在你这儿,没有打他的主意,他现在很安全。”
“如此频繁地挑战,太急。”
“这你不用担心,绮罗生做事向来有分寸,应该不会疏忽自己的状态。”
意琦行闻言不再说什么。
一留衣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
“咦?你不是还要问外七修的事吗?”
意琦行噎了下,问:“如何?”
“没事,没什么动向。”
“……”
看清他的脸色,一留衣掉头就溜。
“除夕将至,绮罗生是否回渊薮?”背后传来意琦行的声音。
“哎呀,这个……是该叫他回来团聚一下,”一留衣停下来拍了拍脑袋,回身道,“吾过两天就去找他。”
意琦行“嗯”了声,转过身去。
谁也没有想到,此时的雪原上,一场变故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