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晨调》无小灵

13、四、颜家银钗(1)

　　夜寒霜露重，月隐乌云丛，正是鬼魅横行，扰人清梦的最佳时刻。

　　一个蒙了面的贼，背着一个厚重的包袱，手抱着一柄锄头，就这么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走在无人的官道上。

　　不多久，那贼许是累了，改抱换拖，将锄头半扛着，拖着地上走，在官道上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痕道。

　　这就是一个贼，一个三更半夜胆大横行于官道，且毫无身为一个贼自觉的贼。尚不论这贼，怕不怕被人发现，单单其行为好笑古怪得，实在令人不知该叹还是该赞。

　　嘻嘻……

　　一声女子的轻笑忽的在沉寂官道上响起。

　　贼闻声一怔，抬首望天。此刻天际沉如墨，无月无星甚是凄寒。

　　忽，一道冷风吹过，贼顿觉得头皮发麻，冷汗滑落。

　　才眨眼，一道黑影掠过。贼大叫一声，吓得瘫倒在地。

　　那黑影忽的停住，袅袅降落，立在贼身前。

　　贼咽了咽口水，往后挪了挪。往上抬首，正对上一双美艳勾魂的眸子，那眸子泽泽生光，在暗夜下闪耀着不寻常的光彩。

　　“鬼啊！”贼失声尖叫，连滚带爬的惊慌逃跑。

　　嘻嘻……

　　黑影再次转身，轻轻一跃，即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春与夏交替，天气自是多变。昨天还晴空万里，夜里便下了一场狂雷阵雨，一夜间风云变色，吓坏了不少早眠之人。然天才破晓，雨势开始回缩，就像任性的孩子一样，即笑即哭，不过眨眼之间。

　　这雨来得突然，却也有因此雨得益的，后院的柳树全数被清洗了一遍。到了午后，柳树树身、树荫已干大半，满院空气更是清新非常。

　　楚湛一脚才踏进柳林，一眼便看到那垂着长发，侧身躺在贵妃椅上的妖孽祸害。

　　乌发如墨，人美如画，连景也是为其而生般，人景相映。

　　雨后的柳林色彩极厚，连风也带着浓浓的诗文气息，而那祸害在此刻却动了动，优雅地将手一伸，坐了起来。

　　清风紊紊，那祸害缓缓转过头来，美目一弯，遂荡起一个宛如耀日的微笑，连柳树之荫柔也为之黯然无色。

　　楚湛有那么一时陷入恍然，却在眨眼间恢复正常。

　　“大哥，舍得让你出来？”楚湛的口气幸灾乐祸居多。

　　听到楚湛暗讽夹刺的话，楚四取出身下折扇，不慌不忙地打开，扇身往下一挡，只留一对美眸在外，淡描淡讽道：“我当是谁浑身铜臭，原来是变态老七吶。”

　　楚四的眸光百转流潋，风情于中，自是无人可比。

　　“谁又招惹到你了？”楚湛蹙起眉，微偏头，不去看那对桃花乱绽的祸害。

　　“嘻嘻……”楚四将扇一移，整张面孔藏在扇中，“只有本少招惹人份，哪轮到人来招惹本少。”

　　闻此言，楚湛暗叹声不妙。很少会用到‘本少’自称的楚四，这次怕是心性又被刺激到起颠了。

　　“你……要不要紧，我扶你回屋休息，可好？”楚湛虽对楚寒墨的霸道心存顾忌，然看到这样的楚四，不免心生不忍，伸出手就要扶他回后院。

　　楚四身一僵，却也没拒绝，默默收起手中的折扇。扇回藏处，楚四又恢复原状，脸上再无半分媚态，只是隐约有几分浓得难化的疲倦。

　　“是为沧形之事？”楚湛扶起楚四，疑惑道。

　　“暂时死不了。”楚四冲着楚湛咧笑，笑得很是勉强。他家弟弟的病虽是后天，可病入骨髓连着血脉，又经历这么多年，早已是与身溶为一体，若是想强行摒弃，只怕到时会伤及自身。思及此，楚四不由补上一句：“你若真关心沧形，不如替我去准备另几味药引。”

　　“我若离得开东临，岂会令某人至今逍遥。”楚湛似笑非笑地盯着楚四。

　　楚四心中一动，大胆接着他的视线，发觉他虽看的是自己，可一双锐利的双眼深邃无底，竟有种借物喻物的意味。

　　“哼哼哼，你这是在嘲笑我？”楚四直直盯着楚湛，对于旁人惧怕不已的双眸，他无所畏惧。

　　“不是嘲笑，是威胁喔。”楚湛诡谲一笑，双目往前望去，宽阔长廊式的殿堂近在眼前，那里便是楚家宗主居住的地方。

　　楚湛突然停住脚步，陷入沉思，引得楚四抬首望向他。

　　“今晨坊间传来消息，君家昨夜死了个家丁。”楚湛忽然幽幽开口道。

　　“噢？老七的生意，何时做到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管的地步？”楚四无不带讶，语气中的调侃味极重。

　　“我的任务可是监视君家。”楚湛笑得很是苦恼，“君家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握中。何况……我还知道那死去的家丁，曾是颜家的长工。”楚湛将视线移向楚四，眸中透着一种令人发毛的算计。
　　“颜家？这天底下姓颜的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个颜家。”楚四哼哼道，将脑袋直接挂在楚湛的肩膀上，“哎呀呀，这人成了年就不一样了。想当年，我可比你高了大半个脑袋，谁料沧海无情，你反高于我了。”

　　“曾名满四方的东临颜家。”楚湛对于楚四的举动却未阻止，亦对他故意扯开话题，选择无视。

　　他话才说完，楚四犹如被针刺到了一样，从他身边跳开，叉腰指着他的脸道：“好你个楚湛，真的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难怪老六常说你将商人之奸，发挥得淋漓尽至。”

　　楚四这番炸毛似的举动在外人看来极是夸张，不过以楚四与楚湛相熟的程度而言，多半是恼胜于怒了。楚湛身为七子中的商者，平时行事自然带着商者的角度，商界中的坏习性自是不可免，于是平日里算计其余六子一事多不可数。

　　楚四平日虽任性得很，倒是护短得紧，哪里见得惯楚湛的作风，免不了为兄弟出气之类，一来二往，两人算是杠上了，颇有些相对不顺的意思。不过，商人毕竟是商人，楚四再有楚寒墨这位终年处于寒洞的靠山，哪里能得多少胜算。

　　“我刚才不是说‘是威胁’了吗。”楚湛唇角得意的笑意明显。

　　“哼，大哥不会答应的！”楚四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不屑’二字。

　　“只要是你说的，大哥……都会答应。”楚湛这会笑得眸光闪亮闪亮，活脱脱像只计谋得逞了的狐狸。

　　“可恶的变态老七！你说，你要我传什么话？”楚四气得是咬牙切齿，一张精致的面容犹如被裹了层厚厚的红霞，那模样像极了娇嗔中的少女，煞是可爱。

　　“关于魅影一事，请大哥手下留情。”楚湛笑着垂眸道。

　　“魅影？”楚四蹙起眉，不解道，“魅影刺杀你，你还要帮她求情？要知道，身为暗影却明知故犯，行刺七子的罪可不轻。”

　　“那就要倚仗你妖孽的本事，在大哥面前支手遮天了。”楚湛将身一揖，一改去笑意，换上了满脸诚恳。

　　“呸呸呸，什么妖孽！”这次，楚四气得脸都绿了，他将手一扬，直指着身后的殿堂，“有本事的，自己进去跟大哥说，别尽使唤算计我！”

　　看着楚四此刻黑白分明的眸子，楚湛忽然笑了，笑得很是轻松释然。他将手伸进袖子内，再伸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根蝶形银钗。

　　楚四徒然变色，伸手就要去抢。

　　“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