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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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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忘,我当然没有忘。如果能让他和父亲的关系不那么僵,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可惜那些与我无关,我没有理由干涉他的私人生活。
一个人的一辈子,朋友可能有很多个,恋人可能有很多个,但父亲永远只有那么一个。就算他再坏,总归是一个可以一起过圣诞节的人。
我害怕一个人,我知道这种滋味,正因为如此,我更怕西弗勒斯重新走上老路。
回萨里郡的路我们都很熟,途中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满腹心事。但当黑暗中的老街区近在眼前,我突然感到一阵止不住的心慌。
这种时候,有处可去的巫师都逃了出去避风头,无处可去的巫师至少还有魔法部。我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向母亲描述,但她该去哪躲一躲呢。
心脏处突然升起一阵尖锐的疼痛——上一次,上一次她就是黑白双方争斗的牺牲品,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没有几个傲罗的家人还能安全地活着……
模糊的记忆回荡在空旷的脑海,我急促地喘着气,感到惊慌失措。那是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属于我的记忆?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手在黑暗中慌乱地摸索,直到抓住几根冰凉的细长手指。我顾不得西弗勒斯会不会甩开我,只知道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他的指尖抵在我的手心。
出乎意料地是他竟然没有挣脱,寂静的夜色里只听得到我自己粗重的呼吸,他静静地站在我旁边,许久之后我才感到他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突然回握住我的手,力气大得让我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碎了。
我蹲坐在地上抱紧行李箱,不再试图阻止泪水的流出。
“已经很晚了。”
恍惚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我仰起脸,感到西弗勒斯的手在使力,试图将我拉起来。
“这算什么?”他撇过头,紧接着看了看月亮的位置,“下一秒你爸爸就会上报给魔法部,我们俩就成了失踪人员。”
“你的玩笑差劲透了。”我顺势站起身。抽开手,我突然感到有些尴尬,“不过,我们是该回去了。”我看了一眼手表,懊恼地说:“该死,我们半个小时以前就该到家了。”真不想回家迎接河东狮吼。
“你是说回家?就这样,肿着眼睛?”
“……”
我对着反光的路牌简单地瞄了一眼,立刻采纳了西弗勒斯的建议。
我们两个顺着街区的大路闲逛,夜色里所有的房子都紧闭着窗户,隔绝了声音,又用窗帘挡住光亮。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间哭得那么蠢,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但突乎其来的悲伤感觉做不得假,我真想知道我到底遗漏了什么。
直到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我才觉得差不多了,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房门刚刚打开,我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随即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莫非我家遭到袭击了?他来了?
紧接着厨房里飘出一段怒吼:“我让你去接他们回来,你做了什么?告诉我!”
“别这样亲爱的,我说过部里临时有事,你知道我们很忙——”
“我也知道——”母亲的声音突然转弱,带上了哭腔,“他们很危险。你说过的,你对我说过的——哦,上帝,他们到底在哪——这个时候……”
我不自觉地丢下手中的东西,猛然撞开厨房的门:“妈妈。”
——你不该告诉她的。我在母亲扑过来的怀抱中,对后面的父亲用口型说。
父亲没有答话,眼神瞟向一边。视线转过的时候,我看清旁边的餐桌上散落着几张揉皱的报纸,黑白插图上的人物在眨眼。
可是父亲从来没在家里订阅过《预言家日报》。我疑惑地抬眼,随即明白过来,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搂住我的妇人有着我最熟悉的气息,但我其实并不了解她的一切。
“妈妈……”虽然不愿松手,但我突然想到这样的场景对那个男孩的伤害会有多大,“西弗勒斯在外面。”
我看向门厅,却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行李箱都被他拎在手中。
“你差点扔在外面了。”他说。
屋内的两个成年人都抬头看着他,我也是。片刻后我们两个都被母亲重新拥进了怀里。
“我们不会有事的。”我安慰着母亲,“其实现在外面根本没有报纸上说的那么不太平,你问爸爸就知道了。”我看向父亲,试图寻求帮助,没想到他竟然对餐桌布上的花纹产生了兴趣,一动不动地盯着研究了很久。
“你爸爸几乎每天半夜都会被一只猫头鹰叫走,你认为那不是因为情况紧急?”
“呃……”我由衷地感到一股挫败感,只能一再强调,“我们很安全,邓布利多保证过的。”
可惜作为一个麻瓜,母亲对于邓布利多这个名字远远算不上如雷贯耳,而且她因为魔法界竟然公认一个校长是最高明的巫师而对我们的世界一度产生过极大的怀疑。
“魔法部呢?你们不是有个魔法部吗?”她追问着,紧接着又说,“哦,还是算了——斯蒂文是拯救世界的一员?这可让我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
父亲好像突然失去了对餐桌布的兴趣,抬头抗议:“我七年级的时候得到六个‘O’,那是‘优秀’的意思。”
“向儿子讲述你学生生涯里的光荣事迹真的是个好主意吗,亲爱的?”
父亲不再吭声,母亲把注意力转向了西弗勒斯,我突然间感到一阵紧张。
“西弗亲爱的,我不得不说,我的意思是……”母亲突然结巴起来,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我对你母亲的事情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不会太过悲伤——”
西弗勒斯猛然抬起头,张嘴却不说话。
“对不起,我们都知道这件事——她回来了,但是……”
母亲不再说下去,但这已经足够了,后面的事情我们猜得到。显然,她很可能是死了。
“亲爱的,别责怪任何人……也别责怪你自己。”母亲轻声说着,紧接着她和父亲对视了一眼,都显得忧心忡忡。他们突然起身向门外走去,每人看了我一眼。
厨房里寂静得像要消失在空气里,我感到身旁的人变得僵硬,突然间仿佛行尸走肉。
“我恨她的,我明明知道我恨她的。”西弗勒斯突然嘶哑着嗓音说。他的声音像从尖锐的碎石中挤出来的,散乱而破碎。
“让我杀了他,杀了那个早就该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