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重回花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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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灰白的衣衫扬在风中，簌簌作响，他立于空中，毫无表情地俯仰着大地。
叮..叮..叮....
他腰间的金铃在风雪中，仍旧在轻微的碰撞，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明明平淡无奇，但却又带着一□□人的蛊惑，不知不觉，令人倍感压迫。
血腥的妖气被盖住，另一股不知名的妖气渐渐弥漫，纯粹而又强大的笼罩在众人头顶。
仿佛巨大的天网缓缓下沉，压得众妖心神涣散，大妖尚可勉强抵挡，小妖则倒地痛苦呻吟，显然是难受至极。
雪姬一僵，猛然抬头，“摄魂铃？”
宋狸虽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惟独这次，这铃声似乎入了魔念，搅得她头脑胀痛，晕眩不已。
禅音把宋狸拉到怀中，捂着她耳朵，目光却定在少年身上，带着探究的疑惑。
少年人自空中落下，一双雪白的赤足，就这么在冰冻的地面上一步步走来，面目冷峻，眼神以绝对的俯视落在蟒蛇身上。
“孽畜，还不滚回妖界。”
蟒蛇讶异，“关你屁事，你是谁？”
少年答，“过路人。”
“那就少管闲事，小心我宰了你！”
“是吗？”少年人不屑的挑起嘴角，更冷了几分，“我的命，有能耐，你就来拿。”
蟒蛇暗暗心惊，心道此人妖气浓烈，已完全盖过他们所有人，绝不是泛泛之辈，妖界如何有这样的人物？
他到底是谁？
蟒蛇暴露凶狠，手中瞬间唤出黑色弓箭，对准少年，作势欲拉。
宋狸眼睁睁看着，黑气聚而为箭，似乎马上就要脱弓而出。
少年的眼瞳清亮，但宋狸却知道他是看不见的，心下一慌，大喊出声，“小心。”
少年一顿，侧目向她。
蟒蛇咬牙黠笑，黑箭刺破雾色的寒气，直向少年而来，速度之快，与之不过只有数尺之距。
少年回首，目光如炬，挥袖之间，黑箭崩裂烟消云散，“顽劣之辈，也配用离魂？”
少年伸出一只手，离魂弓瞬间光芒大作，挣脱蟒蛇，飞向他手中。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他居然能自由召唤离魂弓，这样的人，即便是在六界也为数不多。
蟒蛇吓得不成样子，颤抖的指着他，“你..你到底是谁？”
少年茕然独立在冰天雪地，消瘦的身姿，越发显得不太真实。
“妖界尚且四分五裂，你们却来攻占枉死城，若魔界大军一至，尔等性命难逃，连同妖界也会受其牵连。”
蟒蛇一怔一怔，心绪起伏难平，“胡说，我主妖皇千秋万代，何愁拿不下魔界！”
少年讽笑，“试问六界，何人再敢自称妖皇？”
“你，你大胆！”
“如果尔等马上返回妖界，便既往不咎，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蟒蛇妖自知抵不过少年，但又心怀不甘，丢了离魂弓不说，还要把占领的枉死城拱手让人，妖皇知道了，定是饶不过他的，一时纠结的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一咬牙，振臂一挥，命令众妖撤走。
少年也不再耽搁，转身就要离开。
雪姬上前几步，目光也越渐浓重，扬声道，“不知阁下与我妖界，有何渊源？”
少年停住脚步，略微侧目，“冰妖？”
“你认得我？”
“方圆十里，冰雪成灾，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办到，有些事乃命中注定，你好自为之。”
雪姬浑身一颤，仿佛定在了冰雪里，遥远的记忆瞬间扑面而来。
少年才刚走出几步，就见一身材娇小的姑娘，飞奔到他身前，笑嘻嘻的指着自己道，“迦南，是我啊，还记不记得。”
少年不觉皱眉，“味道太大，想不记得也难。”
宋狸伸出爪子舞了几下，那双明亮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闪动，不仅有些难过，“是啊，迦南不用看也是知道我的。”
别说咱现在的模样，就算是以前小孩的样子，迦南你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记得我呢？你所辨别的，不过是气味罢了。
少年眼中有一瞬间的情绪，眨眼而过，难以捕捉。
“魔界并不适合你，回流波山去吧。”
他再不理会，径自从她身边走过，在风雪中越来越远，最后灰白的长衫化作黑点，消失不见。
正如他来时的孤寂，茫茫天地中，唯有他一人，独来独往。
*
风雪渐小，浓雾散去，枉死城外的半山腰上，露出一座破败的凉亭。
亭里站着两人，一人面朝云海，一人低眉浅笑。
“他出现了，夜君果然料事如神。”
“让心魔跟着他，一举一动如实禀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水魔点头，忽扬笑道，“撤出枉死城的妖族，如何处置，请夜君示下。”
冷冽的风扬起黑色的衣袍，静若寒潭，“失去价值的棋子，不必让它留在棋盘上！也是该让他们知道，擅闯魔界的下场。”
水魔抬眼，了然一笑，“属下这就去办。”
躬身退下，须臾，一抹红色的天光，自远方而降，红衣男子出现在他身后。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红衣男撩衣靠坐在栏杆上，俊美狂傲，“狠毒啊！”
花夜不悦，“太华天君？终有一日熏池自敖岸山而出，你有何面目见他！”
涅赤蔑笑，“人间有句话说的极好，识时务为俊杰，神界既然颓败，本座为何要拒天帝的好意？”
“涅赤，别忘了，你乃火神，终是属于神界。”
涅赤扬眉，“本座今日来，不是和你辩论的。”
花夜背对他，并不回头，也不说话，场面顿时冷了几分。
“你明知宋狸就是风生兽，居然把她当做棋子，你于心何忍？”涅赤嚼着笑，直视他。
花夜回首，眼若星芒，“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管的太宽了。”
涅赤起身，怒笑，“你也别忘了，当年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狂笑道，“罢了罢了，枉我一番良苦用心，你却依旧故我。”
花夜面目冷峻，闭口不答。
涅赤怒挥衣袖，消失在空中。
空荡荡的凉亭，寒风习习，只剩花夜一人，久久屹立不动。
*
冰雪化去，妖族撤出，枉死城回归一片宁寂，灰色的萧瑟。
禅音把锁骨琴背上，“走吧。”
“雪姬姐姐不跟我们走？”
禅音望了眼，渐行渐远的身影，叹道，“她自有归处，却不是在这里，我们勿需担心。”
宋狸点头，反握住他的手，边走边道，“禅音，这次回花谷以后，你再陪我回一趟流波山吧，美人还不知道你呢？”
禅音低头，嘴角起了弧度，“好。”
“还要去狂饮酒肆，小胖和阿瘦都很喜欢你。”
“喜欢我？”
“是啊，他们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宋狸扬笑，贼兮兮的露出虎牙，“禅音，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他们吃惊的样子了，一定很好笑。”
禅音侧目，抿唇浅笑。
来时快，回时慢，两人在路上整整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到达碧泉城。
还未走近，远远就见一队人站在城门前，为首的那人，蓝衣华带，笑得委实别具风格。
有如此淫（河蟹）荡而不猥琐的笑，不是水魔，还能是谁？
水魔迎上他们，拱手贺道，“恭喜恭喜，大功一件呐，夜君特地摆下庆功宴，命我在此等候琴魔多时了。”
禅音礼貌性的点头，“有劳。”
水魔正要迎禅音进城，目光忽地看到宋狸，打趣道，“琴魔兄，终于想开了？”
禅音含笑不语，握着宋狸往前走去。
宋狸回头向水魔瞪眼，咱最讨厌的就是你了，伪君子，见死不救，还水魔呢，下水沟的水吧！
水魔一怔，甚为不解，何时与这姑娘结仇了？碍于琴魔的面，甩甩衣袖，权当作没看见。
宋狸踮起脚尖，抵在禅音的耳边，“我不喜欢他。”
禅音好笑，侧头看来，没想到两人距离过近，宋狸的嘴唇刚好碰上了他的下巴。
身子顿时僵硬，原本要出口的话，梗在了嘴里。
宋狸摸着他耳朵，显得很好奇，“禅音，你耳朵红了，哪里不舒服了？”
“哈哈！”水魔走在后边，掩唇轻笑，宋狸不满，回头瞪他，“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两位继续！”水魔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走到一旁，故作赏花。
禅音越发显得尴尬，拉下宋狸不安分的手，低斥，“别胡闹，正经些。”
宋狸甩掉他的手，缠上去扭住胳膊，“我若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多么赤裸裸的告白啊，惹得身后的侍从齐刷刷的咂舌，连一旁的头号大灯泡，也忍不住暗笑几声。
禅音的目光盛满了清华，他青涩的笑着，反显得比刚才从容，会心微笑，却又无可奈何，“傻瓜。”
一行人赶到花谷，宴会已然开始，大殿内外，香罗舞袖，灯火通明。
“琴魔到！”
殿外通禀声起，殿内密麻麻的脑袋，都朝着大门的方向看来，一个个笑意盈盈。
宋狸满眼发麻，太能伪装了，禅音在枉死城生死不明时，也没见你们这般积极。
众目睽睽之下，宋狸也不好再粘着禅音，只好走在他身旁靠后的地方。
视线太多，太复杂，宋狸心里忐忑起来，本能的向身旁的人看去。
禅音白衣如雪，身姿清俊，触目满殿之人，也无一人及他的风雅高洁，宋狸忽然生出一种自豪，笑意起，不再挣扎，越发走的沉稳。
禅音走至首座前，只做拱手礼，“拜见夜君。”
印象中，夜君危险可怖的程度，在宋狸心中已排到榜首，如今就站在他眼皮底下，更是乖乖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花夜的目光在宋狸身上，一闪而过，转目瞧着禅音，笑道，“枉死城平叛，琴魔功不可没，乃诸魔将学习之楷模。”
“夜君英明，我等皆以琴魔为榜样。”
众人异口同声，神色各异，唯一相同的，那便是都是在笑，但哪些是好意，哪些是歹意，实在就不得而知了。
“夜君过誉了，这次若非高人相助...”
花夜抬手，“不提其它，今夜只为你洗尘。”
禅音皱眉，闻言入座，宋狸装深沉过头，没有跟上，傻愣的站在殿中央出神，禅音无奈，只得又返身回去，牵着她的手，拉回榻席上。
花夜举着酒杯，似醉非醉，目光落在那双相握的手上，双眼微眯，仰脖喝下，神色全掩在那杯飘着异香的酒里。
因是庆功宴，前来劝酒的人络绎不绝，前人刚走，后面的人就端着酒而来。
禅音一杯接着一杯，许是喝多了，脸颊呈现微醺的粉红，目光也越发有神采。
有人高喝道，“今晚如此高兴，琴魔，你也即兴弹上一曲，也让我等沾沾仙气啊！”
“弹就弹。”禅音洒然一笑，难得的从善如流，扬袖一挥，锁骨琴已摆在膝上，脸若桃花般娇艳，闭目冥想。
“春风花草香，游赏过池塘，踏花归去马蹄忙。邀嘉客，醉壶觞，一曲满庭芳。初夏正清和，鱼戏动新荷，十里好眼波...”
清越的咏歌飘然而起，弥漫在酒香中，飞扬直上云霄。
寻常只知琴魔好乐，却不知歌声也是如此动听，众人痴了一般，或与之唱和，或闭目痴绝，仿佛沉寂在咏歌的海洋。
一曲毕，禅音睁眼，笑道，“凡间的曲子，一时高兴，竟忘了形。”
众人才纷纷回神赞叹，又扬起酒杯，敬起酒来，禅音不善拒绝，实在推搡不下，摇晃着出了大殿。
宋狸眼尖，也跟着退了出去，忙扶着摇摇欲坠的身影，“喝不下，不喝也罢。”
禅音笑着摆手，“不，我高兴，醉就醉了，多少年也未这般尽兴。”
宋狸扶他在台阶上坐下，四周开满了忘谷花，紫色铺满大地，萤光明灭，景色如梦似幻。
高兴你个头！只顾喝酒，只顾弹琴，只顾唱歌，只顾叙旧，宋狸眼珠一翻，把咱当透明人了是吧？
偏头，不爽，“我就没觉得，哪里值得高兴的。”
禅音含笑，双手托住她的脸，拉近自己，眼神幽邃深长，“真不知道？”
高山白雪一样的脸，近在咫尺，宋狸后退，莫名的心慌，“不...知...”
禅音单手撑在地上，靠近，酒气扑在她脸上，好似连同骨头都酥掉了一样。
“不止是劫后余生，最兴庆的是，遇上了你...”
另一只手，轻巧的揽上宋狸的腰，两人紧贴在一起，他用下巴摩擦着宋狸的脸颊，“小狸。”
这样的禅音，前所未见，宋狸竟然脸红了，“恩。”
“跟着我，后悔吗？”
宋狸呆了呆，摇头，“不。”
禅音满足的轻笑，低下头，温润的唇落下，濡湿的感觉就在嘴角，宋狸受惊一般，瞪大双眼，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舌尖在唇上游走，描绘着情意，温柔中带着羞涩，寻找着进入的方式，那股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心弦，巍巍跳动。
“禅...”略一张口，有东西滑入，带着酒香，翻滚缠绵，入骨的醉意，如同一条小蛇，游进心灵深处，盛极的欣喜，是从未有过的美妙感觉，实无以言喻，便再也不多想什么。
宋狸渐渐透不过气，伸手去推，禅音似有所觉，也不再纠缠，抬起头道，“弄疼你了？”
宋狸摇头，忽然又看到他泛红的耳朵，一下没忍住，捏住笑，“红了红了，禅音你又不好意思了。”
禅音故作皱眉，“原来你还知道啊？”
“我知道的事可多了，以前偷吃雪狼家的东西，就脸红了，美人说，这是不好意思，反过来说，就是做亏心事了。”宋狸认真说道。
禅音哭笑不得，在她脸上又亲了一下，“是啊，我对你做了亏心事，正不好意思呢，所以小狸就不要再来取笑我了。”
“咳咳....”
宋狸正要开口，就从殿内走出一群人，醉意毕露，瞧着他二人，假模假样的作咳嗽状。
“这小妮子长得还算清秀，琴魔，哪搞来的？”有人趁着酒醉，蹲下来直勾勾的看宋狸。
还不待宋狸缓神，禅音就已经放开她，挡在她身前，从容不迫的看向来人，“宴会散了？”
这一打岔，那人也就不看了，“嗯，大家看你不在，料定你喝多了，夜君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没过多久，就令各自散了。”
禅音拉起宋狸，打算拜别，“如此，我也回府了。”
那人忙拉住他，呵呵笑道，“走什么走，前两日，水魔从妖族中抓了不少美女，大家都说去乐一乐，你别扫兴，咱们得一起去。”
他这一说，众人连连赞同，纷纷开始拉禅音一同前去见识。
禅音笑着拒绝。
“往日那副冷劲也就罢了，今天我可是亲眼所见，琴魔，那些女子，可比你怀里这个有趣多了。”那人瞟了眼宋狸，眯起眼笑道，一副哥们我懂你的味道。
禅音似在笑，目中却越发清冷，“感情贵在专致，恕在下不能奉陪。”
一群人呆愣在当场，水魔站在角落里，笑中带着诡意，明暗不辨。
宋狸窝在他怀里，任他拉着离开，仰起脸，“他们太坏了，居然让禅音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禅音无奈笑，“行自己的路，勿管他们。”
回了琴魔府，整座府邸漆黑一片，连盏灯笼也没有，松风水月更是不见人影。
禅音把她送回房间，宋狸死活不肯，变回狸猫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跟在他身后，窜进了房间。
禅音叹气，“没点灯，小心些。”
这个房间，来了不下数十次，宋狸已然熟门熟路，直扑房内大床，这一扑不得了，爪子下面竟然软绵绵的，细腻软滑极了。
就着月光，低头，瞬间炸毛，啧啧，什么东西都往床上爬，他家父的，还让不让人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重回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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