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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隐患 ...

  •   不能下床的日子,椒房殿的工作都交给锦儿打理,小丫头自从出事之后,我虽不曾责怪半句,但她内心却十分自责,做事要比以往勤快多了,可是经验实在尚浅,做事又粗心大意不会应变。不是遗漏了什么事情没有做,就是什么事情都要先询问我后再去做,没有主见,实在让我放心不下。经过这次受伤事情,让我突发调教一个伶俐婢女的想法,以便我无暇分身的时候能够接手,替我管理椒房殿。娘娘这么信任我,不能因为我的疏忽使得椒房殿出什么状况,只是椒房殿现有的宫人全都无法担当此重任。

      一日晌午,周内侍给皇后娘娘送完供品之后,直接来到我的住处。

      “怎么样,脚上的伤好点了吗?”周内侍带着那招牌式的笑容对我道。

      我撑着从床榻上坐起身,站起来福礼道:“谢周公公关心,多亏周公公前几日送来的药酒,非常有效,我天天擦,这会已经可以下床走几步了。”

      周内侍听完似笑非笑,眼眸中似乎另有深意,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伸到我面前道:“那瓶药酒有效就好,也不枉费了一片心意。这个你收好,是皇上赏赐给你的。”

      皇上?我踉跄着双腿跪地,抬手双手过头顶,必恭必敬地接过那个盒子,脑子中满是疑惑。

      “沈宫人,皇上说了,你平日伺候皇后娘娘有功,皇后娘娘经常赞许你,这是特别犒赏你的,还有,浴池的事情,皇上已经吩咐在场的人不许传扬出去半句,这下,你大可放心了。”

      “奴婢谢皇上恩典。”我叩头起身,“谢公公。”我又对他行礼,心中起了小小的波澜,二丈摸不到头绪,皇上为什么要犒赏我,真因为皇后娘娘的赞赏这么简单。

      周内侍见我神色惊而不喜,哂笑道,“皇上吩咐老奴的话,老奴已经带到了,老奴还有几句自己的话对姑娘你说。”

      “公公请说。”

      “老奴这辈子阅人无数,是福是祸老奴一眼就能看得出,老奴看得出沈宫人是人中贵人,前途是不可估量的,沈宫人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老奴的意思,将来有朝一日如果攀上枝头了,千万不要忘记老奴啊。”周公公说完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出去,不留我回应的时间,他深知,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在此时此地说此番话,要是传出去了,对他对我都没有好处。

      我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宫里女人的前途无非依靠于皇上,奴婢晋升主子,历来都有先例,只是一直不觉得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从没有想过陪王伴驾,更不稀罕那些荣华富贵,权势名位,我侍奉了两代皇后,那种奢华富贵之极的生活在我看来也不外如是,那些呼风唤雨,让人俯首称臣的权利终究敌不过夜夜空闺的寂寞。皇后、太后尚且如此,更别谈其他的夫人了。我虽沦为奴婢,可我还是我,乐得自在。我摇头不去想周公公的那些话,皇上这么爱许皇后,对我犒赏也不足为奇,周公公老了,难免看错了。

      我站累了,慢慢坐回到床榻上,手中的盒子被搁放在一旁,我摸着并不怎么起眼的盒盖,慢慢启开它,盒中摆放着一对耳环,我观之脸色一变,全身一颤,那对耳环和之前弄丢皇后娘娘的那对是一模一样的,可是,为什么要赏赐一对一样的耳环给我,娘娘并没有责怪我,没有让我去寻回耳环,皇上为什么不把这对耳环还给皇后,而是给了我,我心中疑惑到极点,周内侍的话此时又在我耳边重复响起。难道皇上真的看中我了?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我一夜辗转难眠,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不知如何是好。被皇上看上对我而言,不是喜悦,而是无穷的,无法预知的祸。我无奈地用拳头敲着额头,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接来的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皇上照旧来椒房殿,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渐渐地,我把周内侍说的话给淡忘了,皇上的赏赐也被我压在箱底。如果那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误会,就让它无声无息的过去吧。

      脚能自由行走后,我又重新接管起椒房殿的事情,这些日子,小皇子已经会走路了,天天有新的变化,嘴里还时常发出一些听不明白的哑哑语语,总能逗得我们大笑,皇后弄儿为乐,也就比之前多了笑容。

      想找个宫娥的事情一直放在我的心里,所以找了个机会,请了许皇后的旨意,皇后也准了。话是放出去了,可是掖廷送来的宫人,没有一个能入我的眼。不是我要求过高,只是找个端茶送水的,我又何必大费周折。椒房殿需要会看事的人,皇后娘娘慈善,又轻易信人,如果我不在身边,没有人当她的眼耳,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于是,我决定亲自去一趟掖廷。掖廷,一条宫中的长巷,那个曾经囚禁过当今皇上的地方。汉初时这里称为永巷,武帝时期又改称为掖廷,是未分配到各宫去的宫娥集中居住的地方,也是幽禁失势或失宠犯错妃嫔的地方,当然也包括监禁有罪的宫人。当年的赫赫有名的戚夫人,也是被囚禁在这里。对于戚夫人的传闻宫中有好多,归结起来的下场却是一样。想起吕太后对待戚夫人的手段,我就不寒而栗。能把当时的惠帝吓出病来,实在是太可怕了,人彘,听起这两个字就已经让我索索发抖。想来一时的得宠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整个掖廷十分阴气,透着诡异,阴风四起,这里一定也囚禁过很多各朝独宠一时的妃嫔,错判的宫人,以至于太多的怨气不能散去。

      “皇后娘娘到底想要怎样的,下官也好留神一起寻着点。” 掖廷令跟随在我身边边走边问道。

      “就是因为说不清,才差着奴婢亲自走一趟的。”我漫不经心答着。

      “也是,也是,能入皇后娘娘眼的一定是要有过人之处。”他附和着我的话。

      我瞥过他一眼,继续寻望四周,两边忙碌的宫娥瞅见掖廷令跟在我身边都放慢手上的活计,朝我这边看来,猜测着我的身份与目的。她们大多衣着陈旧,蓬头垢面,偶见几个衣着整洁光鲜的,猜想着也是刚刚进宫的吧。

      巷子窄小又拢长,光线十分不好,空气中弥漫着酸臭味。我拿出袖中丝帕,遮在鼻间。

      这里的宫女整日漫无目的地干活,而那些落选或是进宫不曾召唤的家人子,同样也只是没有尽头的等待。时间久了,等到期望变成失望,乌丝变成白发,也就慢慢淡忘,渐渐不注重自己的仪容了。

      “前面是他们的居所,脏乱地很,沈宫人,您就不要进去了,我把她们都叫出来给你过目。” 掖廷令指了指前面,笑着对我说道。

      我不理会他,自顾自走进这个四方的小巷口,里面两边是几排矮小的屋子,两两十分靠近,光线比之前更加昏暗,墙角一边横条上悬挂着几条棉被,一个宫娥用藤条拍打着,随之拍打,空气中扬起阵阵尘埃,味道十分呛人。而另一边却是大片未干的渍水,无法落地着脚。巷子中的宫娥们看见掖廷令,都过来行礼。

      此时,小巷顶部突然有个人影晃过,鬼鬼祟祟,一下子闪进了右边最后一间屋子,我看在眼中,并不支声。

      “大人,奴婢可否进去看看。”我挤着笑容,询问道。

      “当然可以,宫人请。”

      由着掖廷令的指引,我直接朝那间屋子走去,门没有合上,虚掩着,露出半个人的门缝,我慢慢推门而入,屋内更暗,没有掌灯,只靠着窗格穿过微略的阳光,勉强可以看清一些,屋中十分简陋,除了中间四方的案桌之外,四周就只是几张床榻。房中两个宫娥,见有人突然进来,有一些惊慌失措,看见我身后的掖廷令,连忙上前行礼。

      “奴婢见过大人。”

      “你们在屋里干什么,这个时候怎么不出去干活。” 掖廷令也是疑惑这两人出现在房中,质问道。

      两个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低头沉默着,然后其中一个宫人抬头道:“回大人,阿英有一些不舒服,留在屋中小息,所以奴婢留下来陪陪她。”

      那个叫阿英的宫娥正是先前我看到闪过的那个人影,现在已经吓得满头是汗,脸色苍白,不敢抬头。不知道是真病了还是吓病了。

      “身子不舒服,告假了你们掌事的妈妈没有,宫中的规矩全都不记在心上,不给你们一点惩罚,就不会记在心上。”掖廷令厉声呵斥,仿佛存心做给我看。

      “请大人原谅奴婢这次吧,想是不碍什么事,休息一会就好了,所以不敢惊动他人,奴婢这会马上出去干活。”那个宫人抬眼害怕地看了一眼掖廷令,低头继续说着。

      我巡望着整个屋子,突然看见其中一张床榻的枕头底下露出半方丝帕,地上还有遗落的一只耳坠子。

      “大人,既然不碍事,您就忙您的去吧,奴婢还想对她们问些话,您在身边,她们许是有一些慌张了。”我虽然是对掖廷令说,却是看着那两个小宫娥嫣然道。

      “那下官就先出去了,皇后娘娘那有什么吩咐,沈宫人只管找下官就是。”掖廷躬身哈腰道。

      “谢大人。”我朝他微微一福。

      掖廷令出门之前,瞪了那两个宫娥一眼,先前说话的宫人见人走了,拍了拍胸口,吐了一口气,抬了头,然后恭敬地对我曲膝行礼道:“奴婢见过沈宫人,谢沈宫人搭救之恩。”

      “你知道我?”我仔细打量这个女孩,也就十三岁的年纪,模样俊俏不说,长得还十分机灵,说话如黄莺一般清脆,而且并不怯事。

      “沈宫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是椒房殿的主管宫人,我们这些奴婢哪个不知晓,哪个不羡慕的。”小宫娥笑着说。

      我不是一个喜欢听奉承话的人,但是好话无论对谁都是非常受用的,我猜想定是前些日子挑选宫婢有些动作,让有心人记住了,而这个女孩正是其中的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

      “回宫人,奴婢叫灵仙。”

      我点点头走到床榻边,指着枕下道:“灵仙,现在掖廷令已经走了,你可否告诉我,这个枕头下压的是什么吗?”

      两个宫人被我问得同时一震,又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那个叫灵仙的宫娥立马恢复镇静,没有迟疑,跑到床榻边,把枕头下的丝帕拿了出来,揭开丝帕,抬到我眼前,只见里面是一块玉佩还有那独个的耳坠子。

      “这是什么?”我问。

      “是玉佩和耳坠。” 灵仙回复着我。

      我转头问另一边的阿英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那个阿英吓得发抖,连忙跪下来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我看这两样东西并不像你们的,是不是你们从哪里偷来的。”我故意提高嗓音。

      灵仙也跪了下来道:“就算借奴婢的胆,奴婢也不敢去偷,这些东西是那些进宫的家人子为了换些吃的还有换些日用品才找奴婢想办法送出宫卖的。”

      “宫中有规矩,不能私自把东西运出宫外,你们好大的胆子啊。”我拿起玉佩看了看,然后又放回到她手上。

      “这些东西都是那些家人子从外面带进来的,并不是宫中的物品,奴婢是想顺便做个人情帮那些家人子换些他们想要的东西。”灵仙解释道。

      “你们也正好从中拿些好处是不是?。”我盯着她的眼睛。

      灵仙不敢看我的眼睛,低头道:“不敢欺瞒宫人,哪有什么好处,只是一些微薄的小钱,前些年家里要不是闹慌,也不会把我们送进宫,宫中没有好生路,那些月俸少得可怜,只能找些旁门左道积攒些小钱送回去,家里弟弟妹妹一大帮人需要用钱,这样日子也好过一些。”

      那个灵仙说得真切,说到伤心处甚至有些哽咽,湿了眼睛,我生来敬佩那些崇孝之人,未能尽孝一直是自己的遗憾,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

      “你们都起来吧,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可是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被其他人逮到了可不听你有什么原由。”我叹息柔声道。

      “诺。”两个宫娥起身。

      我又仔细打量着那个叫灵仙的女孩,摸样身段全都不错,说话有条有理,算是宫娥中出挑的,一定是个可栽培的人选。

      “我且问你,可否愿意同我回椒房殿伺候皇后娘娘。”

      那个灵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奋地连忙又跪下,张大着眼睛问我道:“奴婢可以吗?奴婢可以吗?能够伺候皇后娘娘,奴婢真是求之不得啊。”

      “我呢?可否带奴婢一同前去,奴婢也愿意伺候皇后娘娘。”那个叫阿英的宫娥,这个时候终于出了声,弱弱问道。

      我又仔细看了这个叫阿英的女孩,长的也十分白静,相比灵仙少了份灵气却多了一份娟秀,我呼出一口气道:“姑娘,你生性懦弱,遇事慌张,或许呆在这里会更适合你,贴身伺候主子,不是对任何人都是一件好差事。不过你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可以去椒房殿找我,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的。灵仙,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就随我走吧,我自会知会你们管事宫人。”

      “诺。”灵仙笑语盈盈,神色间遮藏不住那份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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