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劫》无忧惘

6、第 6 章

　　戌时三刻，玉烛摇红。

　　楚怀音抱着紫檀木十三弦筝缓步至牡丹纹波斯毯中央，素手未动，满堂朱紫已自发静了下来。她指尖落下时，一声泛音如昆仑玉碎，随后流淌出的《春江花月夜》裹着江头的潮气漫过宴席。兵部老尚书半举的酒盏凝在唇边，翰林学士指间的胡麻饼落下碎屑也浑然不觉。烛火在她粉色襦裙上漾开涟漪，仿佛真有一江春水在猩红地毯上流动。

　　望火楼的阴影里，雷九的弩机准星稳稳咬住庄侍郎喉间三寸。云水在他身侧屏息，袖箭机括已绷至最紧。就在楚怀音预备收束乐句时，两支淬毒箭矢破空而出！

　　突然，楚怀音抱琴旋身。琴在空中划出半弧，竟精准拦在箭道上。

　　“锵！锵！”

　　两支乌木短箭深深楔入琴腹，七弦俱断的裂响如凤鸟哀鸣。庄侍郎手中的琉璃盏掉落，冰葡萄酒溅了中书令满身。

　　“有刺客！！”

　　雷九目眦欲裂地砸碎手边的栏杆，云水声音凝重：“失手了！”他跟雷九对视一眼：“只能强攻！”

　　两人化作黑影如饿鹘扑入厅堂，直逼庄侍郎。宴席一片混乱，官员向四方逃走，守卫冲过来，把二人拦在中心。缠斗时，四面金丝檀屏风轰然倒地，露出二十张引满的柘木弓。箭雨泼洒而下，雷九挥动横刀格挡时溅起连串火星。忽闻云水闷哼——一支倒齿狼牙箭已贯穿他右肩，血水瞬间浸透夜行衣。

　　“走！”雷九咆哮着劈开箭幕，一把拽住踉跄的同伴。雕翎箭追着他们跌撞的身影钉满朱漆廊柱，云水袖箭囊被箭簇撕裂，毒针散落如雨。

　　奔过第三重月洞门时，雷九反手掷出三枚柳叶镖，惨叫声中硬生生杀出血路。云水勉力跟着他，步伐逐渐踉跄，气息渐弱，温热血浆不断渗过他指缝滴在青石板上。

　　最终他们摔进修政坊暗巷小院时，雷九用脊背撞上门栓。看着云水灰败的面容和肩上狰狞的箭簇，他猛地一拳砸向土墙——那盲女琴师竟用琴，不仅毁了刺杀，更几乎断送他兄弟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