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劫》无忧惘

7、第 7 章

　　土墙簌簌落下灰尘。雷九撕开云水肩头衣物，倒抽一口冷气——狼牙箭的倒钩已深陷骨缝，创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箭有毒……”云水艰难喘息，冷汗浸透鬓发，“是七步莲……”

　　雷九瞳孔骤缩。七步莲之毒，刚猛无比。他猛地扯下腰间皮囊，仰头灌尽最后一口烧刀子，随即抽出匕首在烛火上灼烧。

　　“忍着。”他哑声警告，刀尖剜入皮肉时云水浑身剧颤。黑血涌出瞬间，雷九俯身以口吮毒，连吐三口黑血后唇色已然发紫。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

　　他胡乱抹去唇边毒血，撕下衣摆死死扎住云水肩头。“必须弄到解药。”雷九盯着云水逐渐涣散的瞳孔，眼中血丝密布，“中书令府……必然备着七步莲的解药。”

　　他忽然起身，拎起横刀。云水虚弱地抓住他手腕：“你莫非要……”

　　雷九将云水安置在土炕深处，用堆着的破棉絮掩住他冰冷的身躯。

　　“撑住。”他扯下腰间令牌塞进云水未受伤的左手，“一炷香，我必带解药回来。”

　　云水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染血的手指攥住他腕骨：“别……府内必有……”

　　雷九掰开他手指，独眼在黑暗中燃着骇人的光，“有什么都无妨！”

　　他踢开墙角的腌菜缸，露出半人高的破洞——这是他们预留的第三条退路。夜风灌进来，远处中书令府的灯火仍在闪烁。

　　“若我卯时未归……”雷九将最后三枚柳叶镖插进腰带，声音嘶哑，“你知道该往何处递消息。”

　　最后回望一眼云水惨白的面容，他纵身没入黑夜。

　　中书令府仍然乱作一团。朱门内外车马壅塞，还有受惊的青骢马人立而起，掀翻了好几辆翠盖珠缨车。贵人们提着袍裾在泥泞中奔走，侍女的金翘宝钿落在践踏的牡丹花瓣里。雷九如游鱼般借着混乱的人群的掩护，潜入中书令府。

　　他先后摸进西厢药房与中书令寝居，掀翻数十个紫檀药匣。各种丹药散洒了满地，却始终不见七步莲的解药。汗水带着血迹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圈淡红的涟漪。

　　“该死……”他独眼赤红地踹翻博古架，玉雕瑞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窗外更鼓声又响，像催命的梆子。

　　狂乱间闯进一处僻静小院，却见窗内透出暖黄烛光。楚怀音正坐在桌前，指尖细细抚过琴身那道狰狞箭痕。断弦蜷曲在她粉色的衣袖旁，像死去的蜈蚣。

　　雷九猛地顿住脚步。他盯着那盲女平静的侧脸，杀意与绝望在胸中翻涌——若不是这女人，云水怎会……

　　楚怀音忽然听得院墙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落地声——比猫跃沉重，比人落轻盈。是第一次来的那个人！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按住断弦。刚才那两支淬毒袖箭破空的厉响犹在耳畔。

　　窗外人似乎受了伤，□□却刻意压抑，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脚步踉跄间踢到了廊下的陶制花盆，碎土窸窣滚动，却向她这里逼近。

　　楚怀音悄然起身，摸索着退向屏风后的妆台。指尖刚触到铜镜边缘，突然想起了什么。

　　当时踩点的人有两个，箭射出两支，应该是有两人。如今只有一人，还摸到了这里。客人已经散了，他应该不确定刺杀的目标是否还在府里，那只能是……

　　迟疑片刻，她轻声对着窗外道：“檐下郎君若是寻药，东厢护卫营房挂着艾草。”话音未落，窗外骤然死寂。随后，便听到远走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