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狼王的过往 ...

  •   "有了一身本领,族中便无人敢轻怠了吧?"秦知归问道。仆固隽珩将她手指拢在掌心慢慢揉捏着,眼底泛起丝苦笑来:"皎皎,不被疼爱的孩子,处境从出生那刻就注定了,仆固族长想要的只是一个效忠于他的下属,而并非流着自己血脉的‘狼王',毕竟狼牙太利,稍不留神就会咬穿主人的喉咙。"

       "认回仆固隽珩五年,四年都在沙场搏命,陈郡断头的便是他二哥,这才让仆固隽珩接手了郾城,他就像那老族长手里最锋利的弯刀,哪都可以去,唯独不可回鞘。"顾成渊讲到此处,忽然记起自己年幼时蜷在冷宫角落,看着母亲被宫人肆意践踏的模样,那位端坐明堂的九五至尊,也未曾怜悯过他们母子半分。

       "殿下的意思是,仆固族长并不在意仆固隽珩的死活,所以才会让他四处征战,力是仆固隽珩出,可实实在在的好处和名声却是整个仆固氏享。"有这样的过往,也难怪他脾气不好,想来让他驻守郾城,也是为了压制达鲁族的势力罢..."

       "那老族长已是油尽灯枯,自身难保,却仍不许仆固隽珩回转上京,便是为了给仆固氏那大少主铺路。所以仆固隽珩近来用九郎炼制的秘药为他续着命,只要那口气没咽下,银甲卫的兵权就不会尽数落入仆固隽傑手里,仆固隽珩便还有转圜的余地。"秦知归听完追问:"那殿下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让他无诏回转的?"

      "三日前,霍堃岐率十余轻骑假扮达鲁氏部众,在上京道上截下仆固隽珩进献的秘药。他那大哥转头就向达鲁氏兴师问罪,可达鲁氏那边压根不知情。趁着这当口,霍堃岐在上京放出仆固隽珩觊觎族长之位的风声,逼得仆固隽傑不得不起了疑心,咬定劫药是仆固隽珩设局离间两大氏族的毒计。"

      顾成渊料得半点不差,一旦生出猜忌之意,心魔便像野火燎原一样无边际的蔓延。仆固隽傑猛地记起十年前那个深冬,那个还没马鞍高的孩子被他与二弟抛在荒野,任那孩子追着马队狂奔数里,哭嚎着求他们带他回营帐,可这流淌着卑贱女奴血脉的杂种,怎配与他们同行?他与二弟嘲笑着扬鞭疾驰,料定荒原的风雪和狼群会把这贱种啃得骨头都不剩,好涤净仆固氏族的血脉。可谁曾想他非但没死,反倒成了银甲兵部头号悍将,人人敬畏的狼王,风风光光的认祖归宗。

      这般血仇,岂能不恨?换作自己,只怕梦里都要把仇家剥皮抽筋。

      而今谣言纷乱,仆固隽珩是否是真的觊觎族长之位,已由不得仆固隽傑细想了,毕竟氏族最精锐的银甲兵大都忠心于他,叫人如何能够安寝,仆固隽傑思来想去,决意与达鲁氏达成合作。

      没了九郎的药丸续命,老族长眼见时日无多,在上京听命于仆固隽傑调遣的银甲兵将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族中向来支持着仆固隽傑的长老们都严阵以待,一旦老族长咽气,继任一事便要立马进行,到时在众目睽睽之下,银甲卫的兵符就会传于下一任族长,那时收回仆固隽珩的权利,便是水到渠成。

      "和银甲卫的兵权比起来,区区一个郾城,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顾成渊眼神晦暗难明,这仆固隽珩本也无意族长之位,可仆固氏偏心长子,对其将幼子弃于雪原之事只字不提。对于仆固隽珩,他们用他,却又防他、惧他、忌惮他,便是一步一步将他逼入无可选择的绝境,若不是二子横死陈郡,仆固隽珩哪能趁掌控郾城之机,调动如此规模的银甲卫。说到底,顾成渊不过是斩断他最后退路,引他提前动手罢了。

      说到此处,马车已停在周氏点心铺门前。顾成渊握着秦知归的手,垂眼笑道:"皎皎,欢迎回来。"周毅抱臂倚在门框口等他们,个头又比陈郡分别时蹿高一截,眉宇间却凝着超越年岁的沉稳。他目光掠过两人交握的手指,这一次,再没多说。

      仆固隽珩带走了精锐的银甲兵,接下来要收拾的,便是达鲁氏了。

      踏入内院门槛,秦知归便看见了正在等她的九郎和季老神医,老神医沧桑了许多,秦知归瞧见他的瞬间就红了眼眶,在他面前蹲下,握着老神医的手哽咽道:"您受苦了..."季老神医长出了一口气,面上倒是挂着笑:"放心,老头子暂且还死不了。"

      三人闲聊片刻,便搀了老神医回房歇息。秦知归把九郎拽到无人处,直勾勾盯着她发问:"九郎,你我二人也算生死之交了,你的真实身份,是自己坦白还是我来问?"

      "你知道了?"九郎面上不见波澜,眉梢还挑着三分笑意:"想要问什么?"她拎起茶壶斟满两盏,等着秦知归的下文。秦知归凑近了道:"你果真是长公主?"

      "正是。"九郎转着茶杯:"我本名顾宁,自幼身体不好,所以一直跟在师傅身边医治。"

      "怪不得!"秦知归双手一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总觉着你与殿下样貌相似!先前我还以为是自己魔怔了,看谁都带三分他的影子!"

      九郎听罢噗嗤一笑,确实,她与顾成渊虽非同母所出,却都承了父皇的容貌,自然是像的。忍不住打趣秦知归:"莫不是有人相思入骨,看朱成碧了?"这话臊得秦知归耳尖泛红,倒也不辩驳,只岔开话头来:"不同你玩笑,敢问公主殿下,往后还能唤你九郎么?"

       "我如今随师傅四方云游,早不讲究宫闱规矩,你爱怎么唤便怎么唤。"秦知归欢喜地点点头,脆生生又唤了声九郎:"我能再瞧瞧你的伤吗?"她蹲下身去,托起九郎的脚腕轻轻搁在膝头,见那狰狞的伤疤声音有些酸涩道:"是时候医治了,只怕...你又得遭回罪。"

      "不妨事。"九郎说得云淡风轻,秦知归却晓得她又要受一遭割肉挑筋之痛,重新将鞋袜给她套好,突然想起了那件皇家传闻来,皇后待产前夕遭人下毒产出个死胎,幸得神医相救,只是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这胎毒竟还未拔尽。

      "别只顾着瞧我。"九郎伸手将秦知归拉起,目光落在她肩头:"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得治。"秦知归闻言将衣领拉低了些,仆固氏的金雕图腾跃然入目,九郎眉心微蹙,这猛禽纹样与秦知归温润眉眼实在违和,倒似往白兔脊背缠了条毒蛇,难看得很。

      "皮肉是长全了,亏得时日尚短。"九郎指尖轻点那新生疤痕:"给你配些能淡化疤痕的膏药慢慢养着罢。"

      "殿下,胡人囚禁长公主的消息已四散传开,百姓虽群情激愤,却仍被胡兵压着。达鲁氏带人将仆固府翻了个底朝天,幽冥卫假扮的银甲兵已按计划行事,让达鲁仁误以为长公主已被带回上京。"白墨安排妥当便赶回糕点铺禀报,顾成渊瞧着案上舆图:"霍堃岐呢?"

      "霍小将军已在回程途中。"白墨从怀中掏出封信来:"南大人飞鸽传书,陛下允他率三万精骑驰援,两日即至。"

      手中摩挲着白玉扳指,顾成渊唇角微扬:"好,闹得越凶越好。"他望着盛京方向,郾城这场闹剧是时候结束了,他倒想看看朝堂之上,到底是何人在搅弄风云。

      接连数日的流言搅得达鲁族长头疼欲裂,长公主被囚在郾城的消息不知从哪里捅了出去,城中百姓反抗情绪空前激烈,数百民众自发在府衙门前聚集抗议,盛京朝堂得知郾城事态更是震怒,数万大军已直奔郾城而来,如今银甲卫大部分兵力都被仆固隽珩带走了,城中尽是达鲁氏的人,若正面抵抗,岂不是以卵击石?

      天气愈发寒凉,阴沉的天空仿佛是山雨欲来的前兆,达鲁氏原本盘算天盛军队至少三日才能抵临,正与上京朝廷传信,却不想城外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如同天降,竟在一夜间将郾城围成了铁桶。放眼望去,色铠甲如赤云压城。

      "瓮中捉鳖。"顾成渊长指在舆图上点了点,指着那本是将军府的位置道:"霍将军,达鲁氏此刻正如惊弓之鸟,本王要你一战而定。"

      "末将可立军令状。"少年将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目光如淬火寒星。郾城陷落四百余日夜,他等的便是这一天的到来:"野兽侵吞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下场只能是爆肚而亡,今夜必让胡人臣服于我霍家长剑之下,为父帅和枉死的兄弟们报仇!"

      "好,我就在此处候你得胜而归。"顾成渊目光扫向窗外,暮色降临,宵禁时间到了"动手吧。"他长指在舆图上一点,白玉扳指也反射出了肃杀之意。

      达鲁氏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已经战死的霍堃岐会突然出现,带兵踢开了自家大门。少年将军一席赤色铠甲,高高束起的发髻上红绸飘扬,一柄玄铁剑霜华四溢,就这样踏过门槛,站在了他们面前。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