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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你的话,我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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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玲是见过杨博铮身上的胎记的。
那时候杨家还未搬到兖州,他们尚且年幼,心许是小孩子总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张月玲天天跟在杨博铮身后给他当尾巴。
有一日他们一同下河抓鱼,玩累了尚不懂男女避讳的他们脱了衣服在石头上晾晒,张月玲看到他后腰上红了一块,还以为他是犯了错,被爹娘打了屁股。
杨博铮就给他讲那是胎记,张月玲听得似懂非懂,却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猴子哥哥。
至于他腋下的胎记她也见过,黑色的小小的一粒,也就比芝麻大不了多少,若非贴近了观察,是不会被注意到的。
那女子见张月玲失了神,又见她嘴唇干裂起皮,似生了点儿恻隐:“张小姐,我们一同到茶棚里坐坐如何。”
张月玲这才回神,无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却未注意到面前有一节台阶。
她脚下一半就要栽倒,虽被柳韵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但头上的一根木簪还是被甩了出去。
“给我。”那女子捡起木簪,未及细看,就被张月玲劈手夺去。
她将木簪握在掌心,手指细细描摹簪上纹路,所刻的是一朵桃花,很是单调,雕工也不精细,却是出自杨博铮之手。
在张月玲的记忆中,猴子哥哥这四个字,她喊了足有五六年。
从杨家住在云城,喊到杨家搬到兖州,从日日相见,到只有杨家到云城避暑的两三个月才能见到,但他们从未生分过,她一直都是猴子哥哥的小尾巴。
后来他们逐渐长大,张月玲被野草刮了腿,掀起裙角给他看,杨博铮却避开了目光,对她说:“女孩子的身体不能轻易给男人看到。”
张月玲扬起稚气的小脸问:“为什么呀。”
杨博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告诉她:“女孩子若叫男人看了身子,就只能嫁给那人了,否则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张月玲双眸清澈:“那你可以看,他们都说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杨博铮耳尖突的红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天杨博铮还是撩起她的裙角,踩了草药给她敷了伤口,只是叮嘱她说,今天的事不要说给旁人听。
之后,张月玲逐渐明白了杨博铮话里的意思,两人也懂得了保持距离,张月玲不再喊他猴子哥哥,而是客气疏离的喊他博铮哥。
他们会避免单独相处,但人群中,总是下意识看向彼此,目光碰上了,又迅速避开,然后在偷偷瞧他。
午夜梦回时,常想起远方的他,想的脸红心跳,却唇角带笑。
小时候,张月玲常把猴子哥哥挂在嘴边,问爹娘说,猴子哥哥何时来陪我玩。
长大了,想那人的时候不减反增,嘴上却在不肯吐露半句。
一日夜里,张月玲睡不着觉,打算去院子里散散步,谁料想经过爹娘的屋子时,却听到了屋中的谈话。
王氏:“如今杨家发达了,咱家却是清贫,你去探探杨兄的口风,看当年的娃娃亲还算不算数,若是不算了,我也好早点张罗着给月玲相看,免得耽误了。”
张泽通:“急什么,咱家月玲的模样好,不愁嫁,不过结亲还得看个门当户对,对了,书院里有个小子,文章恁做的好,要是杨家无心,招那小子当女婿也不差。”
王氏:“博铮那孩子也不错,关键是从小和月玲玩到大,月玲小时候多粘他呀。”
张泽通:“那只是小时候,我看月玲是把人家当哥哥的。”
王氏立马反驳:“那咋不见她粘着德昌。”
接着屋中响起了父母的争吵声。
听到这儿,张月玲放轻了步子回了房。
她心里乱的很,她以为自己和博铮哥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却没想到,爹娘竟还想着和杨家退亲。
那博铮哥呢,博铮哥是如何想,博铮哥欢喜不欢喜她,他对她好,会不会只是把她当妹妹看。
张月玲越想越没底儿,她发现她无法安心的等待爹娘那边探杨家人的口风回来,她一刻也等不得,她想亲自问问他。
她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终还是决定不绕弯子,将今日的事情尽数脱出,最后大了胆子问他是如何看,无论如何不要骗她,要告诉她他的真实想法。
这是张月玲长大之后给杨博铮写的第一封信,已经可以说是私相授受了,但她顾不得。
偷偷的寄出信后,张月玲按捺着心焦等待,但她没想到的是,比杨博铮的回信先上门的,竟是杨家派来的媒婆。
这下张月玲的心定了一半,媒婆上门的第二日,张月玲赵丽上山,却在宝库里碰到了杨博铮。
所谓宝库,其实是后山上老槐树的树洞,那树洞很大,足够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在其中随意玩耍。
女孩子总是对好看的事物格外偏爱,年幼的张月玲也不例外,那年张月玲迷上了收集好看的石头,装在箱子里放在闺房梳妆用的桌案下面。
有一天她回到家时,却发现梳妆台下什么都没有,她急忙跑去问她娘,却换来王氏的一顿呵斥,说石头无用又占地方,留着干什么,就给她扔了。
要知道这些石头她攒了两年多,张月玲怎的肯依,捂着脸就跑了出去,出门碰上杨博铮,抽噎着将事情说了。
第二日,杨博铮喊她说去看宝库,张月玲不明所以,乖乖跟去,就在树洞中看到了许多漂亮的石头,比她之前攒的那些还要好看。
张月玲不知道杨博铮这些石头是从哪儿得来的,但那些石头,着实让她开心了好一阵子。
随着年纪渐长,张月玲不再喜欢石头这种小孩子的玩物,宝库中的石头也逐渐被他们清了出去,但这个树洞却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张月玲心情不好时,就常会躲在树洞里,而杨博铮,总能在树洞中找到她。
那日,杨博铮说了不少掏心窝子的话,张月玲也没掩藏自己的情谊,这世上最甜蜜的事,莫过于知道自己心悦的人也心悦自己。
二人说开,心中欢喜自不必说。
那根木头簪子,就是那天杨博铮给她戴上的。
之后杨博铮默默离开,除了彼此,没人知道他们曾在那天见过面。
过往点滴从张月玲心头闪过,平淡而俗套,无非是青梅竹马,但其中情谊,却不足为外人道。
簪子的纹路握在掌心有些硌,但并不刺手,拿着这根簪子,张月玲突然有了无上勇气,好像那个人就站在他身边,她眸光坚定,一字一顿:“我、要、见、杨、博、铮。”
“呵!”那女子一声冷笑,似是在笑她自不量力:“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阿铮不愿见你,而且我们已经成亲,我肚子里还有阿铮的孩子……”
接着,她竟自顾自,说起了他们的闺房乐事。
张月玲却打断了她,目光锁住那女子的眼睛:“你如此说,无非是想让我嫉妒,从而知难而退,但你的话,我不信,除非博铮哥亲自和我说,否则我总不信。”
那女子不明白,刚才还跟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一般的人,为何突然就化身成了圣斗士,被张月玲的气势一逼,她竟被吓得慌忙挪开视线,后退了好几步。
她定了定神,恼羞成怒道:“你等也是无用,反正阿铮不会见你。”
这句话,她已然失了气势。
接下来的几日,张月玲没再登杨家的门,虽不知为何,但那女子有一点说的没错,杨博铮的确不愿见她,或是,不能见她。
如此硬闯是没用的,搞清楚杨博铮不见她的真正原因,才能对症下药解决问题。
张月玲这一查,还真让她发现了点儿蹊跷。
她打听到,杨家的铺子无论大小,都关门落锁,闭门谢客。至于原因,则只说是杨老爷出外远游去了。
杨家偌大家业,其中铺子掌柜无数,并不是离了杨老爷就无法运转。何况铺子齐齐歇业,所产生的损失无数,这杨老爷远游可真够大手笔的。
张月玲是一个字也不信,但再多的消息,她也打听不来了。
不过她并不着急,此时她甚至有些庆幸遇上了黄小少爷那桩事,好叫张家为了躲避皇家而定居在兖州,日后时间还长,足够她慢慢挖出真相。
这日正是端午,柳韵一行人吃早饭时,小二笑呵呵的迎上来:“客官,您也是去看龙舟赛的吗?”
柳韵疑惑的问:“龙舟赛,什么龙舟赛?
小二:“兖州每年端午,都会在玉珀湖上举行赛龙舟的活动。这些日子住在我们店里的客官,不少都是从远处专程赶来看龙舟赛的,我还以为您也是嘞。”
二宝听到小二的话,扯了王氏的袖子撒娇道:“我也想去看龙舟赛,娘,我们也去看龙舟赛好不好……”
这些天,王氏和张泽通忙着在兖州安家,又是看宅子,又是找活计的,忙不过来时张德昌也常跟去跑前跑后,柳韵和张月玲则忙着到处打听杨家的事,剩下二宝一个人,张家人只好拜托了江云鹤先帮忙给照看着。
江云鹤这还是头回带孩子,和二宝大眼瞪小眼半晌,不知该做些什么。最后干脆化身夫子,教二宝读起了《幼学琼林》。
起初二宝怀着好奇,还兴致勃勃的和他念,但小孩子心性,做了不到一个上午就腻了。
江云鹤这人,每天勾着个唇,一脸笑模样,看上去似乎很好相处,但骨子里却疏离的很。
二宝对他,着实是畏惧的,想出去玩儿又不敢说,从早到晚的书念下来,实在是憋得很了,现在是连一刻也不愿待在客栈里。
王氏看到二宝眼中的期待,又想到今日他们约了人要去看宅子,满脸为难的想着如何措辞拒绝,却被张德昌抢了话:“娘,我带小弟去玩儿吧。”
王氏一想,今天的确没什么需要张德昌来跑的活计,便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