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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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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一点多,老板喝得酩酊大醉回来,趴在柜台上,语句不连串的问我:“你,大华哥,都是熟人?”
“我们一个村的。”
“哦,这就不奇怪了。”说完,去他的小房间里睡下,并让我准备一杯凉白开。
我还在好奇老板怎么突然关心我和大华哥的关系,他就从小房间里出来,把车钥匙甩给我,嚷嚷着让我去副驾座拿宵夜。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看来还是托了大华哥的福。
从此,我对大华哥的事情和消息上了十二分的心思。想打听到他的过往总是能找到的,我拼凑出来一个简易版本。
多年前,大华哥因为家庭贫困无法继续初中学业遂辍学,开始在河沙里淘金挣辛苦钱,因为地界划分问题和人起争执,对方仗着财大气粗不把大华哥放在眼里,并毁了他的谋生工具。大华哥气不过上门理论,被对方撵了出去。势单力薄的大华哥与人的梁子就此结下了,并就此立下出人头地的誓言,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和高利贷的混在一起。
听说,大华哥人看起来斯文,但做事狠辣,拿不出钱就要留下手指。逃?能逃到哪里去,老家的父母孩子不要了?天天一大群人守在家门口看你不乖乖回来。
就这样靠着另类手艺起家的大华哥有了底子,在村子里盖最高的楼房。也开始涉足淘金沙的事情。此时淘金沙事业并不是上选,但他一意孤行。
当年结下梁子的事情又被翻出来拿到台面上,两边都是不肯松口的人,终于东窗事发,大华哥把对方的人打到住院,自己因为寻衅滋事而进了局子。
我想,大华哥果然是狠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半个月后从局子出来,退出淘金沙的事业,开始投资酒店,生意出奇的好,随着钱财的增加,人们对他的评价也逐渐变了风向,话里话外都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大华那小子是有本事的人。
但是近年来迅速积累起来的资金不擅长管理,也败得差不多了。但人在江湖,传说在江湖,人们总还是对他有敬重之感。
晚上,我在心里盘算着,我也不能一辈子当个网管,得靠点儿什么门路赚钱,但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的途径。
日子浑浑噩噩过下去,我的女孩子也和我分手了,因为我不长进,没前途。颓废半个月,春节到了,我又开始纠结是否要回家。
妈妈的电话打来,罕见地,我在电话里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像是认输般地说:“过年了还不回家,在外面干嘛?”
虽然是很气愤的声音,但是那声音里包含的原谅是我期盼已久的,有了台阶就要下,我高高兴兴答应回家。
回家的日子还算舒坦,睡到很晚起床,起来在屋子里玩手机,打游戏,下午附近有人聊天,出去听一听。
也有从外地打工回来的年轻小伙子,三三五五聚在一起吹牛,无聊极了就摆起麻将桌,我才开始在旁边看,后面便要拉我上桌。
口袋里有些钱,上牌桌也不怯场,运气好像自然流动到我这里。
下场之后,口袋里赢了不少。连续几天,我在牌桌上大杀四方,增长了我的勇气与耐力。
在牌桌上坐的时间越来越长,下的赌资越来越大,直到和爸爸坐到一张牌桌上时,我才惊觉自己已经成了牌桌上的常客。
牌桌上有人开玩笑说:“上阵父子兵啊,这一次你俩要通吃我们了。”
“小屁孩子懂啥,瞎玩呢。”
“你可别小瞧孩子,人家这几天赢了不少呢。”
“牌桌上哪有输赢。”爸爸回绝着,眼睛瞪向我。
我没敢看,这牌桌上的人手起牌落之间的话,分明是捧杀。赢钱了也不敢收,推牌走人。
回家里闷头大睡,饱足一觉后,难得见爸爸坐在家里看电视,没去打牌。看我站在客厅,眼神向我撇来:“睡醒了。”
见我没有回话,他恨恨说:“聋了,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会赌博,跟谁学的?”
还不是有你这个好榜样,天天在麻将桌上下不来。我心里这样想着,依旧没有说话。
“以后别去了,看看人家都把你说成什么样子了。”爸爸依旧在说,我瘫坐在沙发上,手抚额头盖着眼睛。
还是不要这样了,我给自己说,爸爸难得心平气和与我说话,避免场面尴尬,我还是要回一回。
“好,不去了。”听到我的回话,爸爸脸上的表情有所缓解。
年过完,我又离开家去往网吧做着网管的工作,同时,我还利用赌博来赚点儿外快,有输有赢,但大多数还是赢了。
有时候赢上瘾不想从牌桌上起来,就想办法翘掉班,翘班次数越多,老板渐渐起疑,直到那天我把所有钱输个精光被扣在麻将馆给老板打电话的时候,老板怒气冲冲来了。
当然,老板是个足够讲义气的人,在一众外人面前很护我,但常在麻将馆混迹的人都不是被吓唬长大的,两方僵持不下,老板找来大华哥主持场面。
要是提前预知让大华哥来,那我宁愿不给老板打电话,总好过被看到这样的落魄像。
大华哥淡淡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让我跟老板回去。
一天,两天,除了老板略微苦口婆心的批评之外,再也没有谁为这件事情找过我,悬着的心终于平稳落地。正当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把心揣回肚子里的时候,光头哥的吉普车停在网吧门口,车上坐着大华哥。
我千恩万谢地把大华哥请下车,大华哥也很给面子,在店里转了一圈,上车的时候顺便把我也带上车。
我不知道这是闹哪一出,懵懂问老板:“那我的班怎么办?”
老板让我放心跟着大华哥去,工作上的事情有他。
车里空间大,就我一人在后座位置,不知道这次大华哥为什么事情来请我上车,所以心里直打鼓。
但观察大华哥的面相,看着倒不是生气的样子,心里那份忐忑少了些。
车子启动,大华哥和我说:“知道那天在麻将馆你为什么能走吗?”
“是大华哥对我好,大坏华哥有能力,给我出面解决的。”
“倒不是这些原因,是他们做局。”
听到这话,我眼睛睁圆了:“做局?”
“上家给下家喂牌,下家给上家要章子,这你都看不出来弄不明白,还敢在麻将馆和一群不认识的人打牌,人家就认准了要宰你。”
“他妈的······”我忍不住粗口,但现在气愤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人还小,太年轻,经历也少。”大华哥劝慰我:“不管是作为过来人,还是凭着咱们是一个村的关系,我都应该跟你说,学习或者有门手艺才是正道。”
大华哥说完这番话后,接着便问:“你为什么想着要去打麻将?”
“觉着好玩。”
“年轻人好玩的事情太多了,打麻将可不好玩。”
大华哥点了一根烟噙在嘴里,烟的味道开始在车内弥漫。我的鼻端被这烟味笼罩着,呼吸涩滞,一时不好讲什么话。
“你今年多少岁?”
“满十六交十七。”
“还未成年呢。”大华哥把车窗降下,弹落烟灰,下巴微微偏向我这里问:“想不想看看真正的赌博。”
“嗯?”我没明白大华哥这句话中的含义。
“算了,先跟我去。”大华哥招呼着光头司机掉头。
地方不远,十几分钟车程,是我们这个小城数一数二的棋牌娱乐场所。从地下停车场乘电梯到达顶层,有服务生专门等候在那里带领着往廊道尽头走。
与我去过的最高档的场所相比,这里的装修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仿古灯与红木桌椅,花草纹深色地毯和空气中隐隐甜腻的香水味,帅气绅士的带路礼仪,都在告诉我,这里不是我可以踏足的地方。
厅内有几张牌桌,洗牌时从麻将机里传出沉闷响声,绿面白底的牌从桌肚里吐出来,每个人严肃着脸看手上的章子和出去的牌。
大华哥很自在,穿过麻将区,往里面的小厅走。
小厅里的人不多,总共十来人,其中一腆着肚子的小个男上前大献殷勤与大华哥握手,说:“华哥这段时间忙,好久没来,今儿可算把你盼到了。”
“最近忙些,这不,得一点儿空闲就来给你送钱了嘛。”
“大哥,别开小弟玩笑,咱们之间提钱就俗气了。这样,前三手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小个男眼神精明,笑眯眯跟大华哥搭着话。
大华哥也没客气,爽快应下。
坐上牌桌的大华哥和往常不一样,那副藏在斯文外表下的狠辣劲儿头出来了,抿着的唇不愿意透出一点儿和善,说话也简短起来。
“三把之后,你来。”
在一旁观战的我突然被提到,错愕之下受宠若惊。大华哥不是说不让我玩这个吗?这是?而且,我的筹码从何而来。
莫非是大华哥和我说玩笑话。
我在心里疑惑着,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是一副勇担此任的欣慰。
大华哥今日手气欠佳,三把之中,赢了一把。大华哥把赢来的筹码推给我,说:“大胆下注,有我给兜底。”
说句没有见过世面的话,长这么大,这么多现金,我还是第一次见。从来没有拥有过现金的人,现在拿着这么多真金白银,倒少了那份把它推到赌池的勇气。
好似听到了大华哥轻不可闻的讽笑,我脸不知不觉红了。
看在其他人眼里,我是因为这大场面过分激动,手指颤抖着,往赌池放下我觉得不少的赌资。
大华哥好似嫌少,顺手又往里扔了些。
开始亮牌,我的呼吸不自觉放轻放缓,好似稍微重一点儿就会让牌面上的数字变成最不如意的样子。
大华哥倒是不太在乎,好似放在赌池的钱与他无关。
对方最后一张底牌呈出来,紧着的那根弦肉眼可见松弛下来,懒散靠在椅背上看我翻牌。
显而易见,我最后一张底牌比它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紧张的氛围让我难受,顺着脊梁骨窜起一阵凉意,行不行也就这一张牌了,我一点点翻着,想要从离开桌面的那一点儿空隙里提前看到牌面算出胜负似的。
心里想着赢,大概结果也会跟随着你的意念而行,我利落揭起,是称心如意的数字。
旗开得胜,再接再厉。
一连几手,我大杀四方,对面的人看着我的势头猛,跟大华哥开玩笑说:“大华,你从哪里找来的人,不错啊。”
“我一个兄弟。”大华哥轻描淡写的说,顺便接手剩下牌局。
过了一把真正的牌瘾,在把我送回去的车上,大华哥从赢来的钱里拿出一叠给我。
我怎么能接呢!大华哥能带我来就很看得起我了。
可大华哥的手还是在那里放着,眉头微皱着,没有说话时,那股严肃劲头让我不得不把钱接着。
“别觉得自己不应该拿,这是你的运气给你赚来的。”大华哥最后还是跟我解释道。
“运气也不是谁都拥有,就像我,早早把运气用完,现在就不行了。”说完难得的唉声叹气起来,竟然给我一种江郎才尽的感觉,但回头想一想,他是风光过的,如今,也是丝毫不差的样子。
要是我的运气能助我鼎盛时有大华哥一半的风光就好。
把我放在网吧门口,大华哥依旧苦口婆心叮嘱我:“好好学习,拿着钱去学门手艺安身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