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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那叠钱被我放在贴身之处,它是我实现美好未来的最后一点儿支撑。白天没有我班次的时候,它随着我游街串巷,有班次的时候跟着我一起在网吧里穿梭。
      鼓鼓囊囊的一坨,沉甸甸的重量让我很踏实。
      直到那天我在街口听到熟悉的麻将机洗牌时发出清脆沉重的声响,我第一次觉得那叠在我贴身之处的钱无比轻盈,又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循着声音拖着步子去往那里,门口有两三个老婆子在坐着聊天,手上缠着一团毛线,看到我时很热情招呼:“小伙子,进去看看。”
      我很听话,比任何时候都听人的话,我进去了。两张牌桌呼啦啦的洗牌声有点寂寥,可这寂寥声却催促着我按耐不住想要摸牌的手。我看牌的身子都快要越过打牌的人了。
      人家回头看我一眼,是个肿眼泡的中年男人。嘴角衔着烟,烟雾迷着半边眼睛问我:“来一把?”
      “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那人拉麻将桌的抽屉取走钱便让开位置。
      桌上有输牌脸臭的人说:咋,赢了就走,小娃娃你有钱吗?
      “当然有了。”我从那叠钱里抽出两张拍在桌面上,给我让位置的人拉了凳子坐在我后面,又往那两张筹码上加了两张。
      这时,那脸臭的人才稍稍放松一点儿脸色。
      牌码在面前,一溜的好章子,但不上牌,两三圈后,牌桌上的氛围凝重,每一个牌章都被人死死盯着。
      我是快打快接、目标专注的风格,不是我的章子我就不要,哪怕它有机会成为好章子。
      第一局我输了,但没关系。我不是那种一局就被吓到的人,把钱数给赢家,又来第二圈。
      还是快打快接的风格,这一次走运,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
      一个小时过去,在这群常年混迹麻将馆的老手下打牌,我的钱数也没有减少,说起来还是很让人兴奋的。
      最后起桌时点数钱数,还赢了几十元。
      门口老婆子依旧在缠毛线,嘴里和我搭讪着,手上动作不停。
      “小伙子,明天还来。”
      我笑笑没说话,赶回去上班。老板今日难得在,看我才从外面回来,关心了一下我的行程。
      问我:“出去玩了?”
      “转了转。”
      “刚有个女孩来找你。”老板点头随口说着。
      “哦,我知道,她发的□□我没看到。”
      “行,上班吧,最近上班有啥事情没有。”
      “没有,都挺好的。”
      老板点点头,转出去了。
      我其实给老板撒了个谎话,我并不知道那女孩给我发过消息,她来找我我并不知道。
      抱着最后一点儿良心,我和她通了电话,说:“你来找我了吗?”
      “没有,我什么时候找过你了。”对方口气很惊讶,我动脑筋想一想便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心口不一了。
      这是件谁低头谁没面子的事情,既然鼓起勇气的那一刻去找你你没在,那之后为了面子才不要承认找过你。
      那既然这样,我也不要变成那种让她以为我是会纠缠的人。挂掉电话,我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盯着显示屏开机关机给人泡泡面以及在游戏里厮杀。
      这不真实的胜利感对我来说已经产生不了我想要的刺激。玩了一会儿便窝到沙发深处,心里浮现出好似大华哥一样风光的我的模样。
      午夜,在吧台的角落里迷糊着眼睛,老板带来了宵夜,在这里做了快一年的光景,这样的待遇不多。
      老板放下手里的东西在网吧里晃荡一圈又离开,也不知道还回来不回来。一点儿东西下肚我反倒来了精神,希望老板能回来,哪怕两人相对坐着也会觉得时间要好过一些,虽然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天一早,没睡好的我肿着眼泡蹲在网吧门口的水泥台上刷牙洗脸,一拿着油条的女生站在不远的地方往这里看,我扫了一眼,继续往脸上撩水。
      我见多了这种想上网却没胆量的好学生、乖孩子,看一会儿就会走。
      潦草洗完脸后进去收拾吧台的垃圾筐,顺便把垃圾扔到不远处露天垃圾场。那女生还站在那里,视线随着我移动。
      我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一会儿。要说找我这也是有可能的。我心里暗暗肯定我的颜值,毕竟我的发型是按照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剪出来的。
      我多看女生两眼,女生厚重的刘海下,一双大眼睛也正在看着我,有点羞涩。我脚步转个弯往她那边去,她眼含笑意招呼我“哥”。
      这声“哥”听着耳熟,唤起在外婆家时的记忆,我还没想起她是谁,女生已自报家门,说是外婆屋后的“琳琳”。
      “琳琳。”我在嘴里过一遍名字,她小时候被剃光头的脑袋就在我的面前乱晃,跟面前站着的女生完全不一样,认不出来不应该怪我。我一拍脑门,笑着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跟那时候一点儿都不一样。”
      “留头发了,看起来就怪怪的。”琳琳不好意思地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莹白的耳廓。
      “是有些怪,不过还怪好看的。”我拍拍她的头,站在大马路上和她聊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没上课?”
      “没上了,反正考不上大学,高中也没啥意思。”琳琳挺轻巧的说着。我有点儿意外,从小就听说琳琳学习挺好,怎么会不上了。不上学要干什么呢?我问琳琳:“去打工?”
      “不知道,先玩一玩再看。”
      “你没上学你爸妈知道不?”
      “她们不管我。”
      “那你每天这样闲逛也不行,最好还是回去上学。”
      琳琳看了我一眼低垂眼皮不说话。转而小声嘀咕说:“你不也没上学。”
      “我和你不一样。”要把这个不一样详细讲出来,我一时半会儿只想到男孩和女孩的区别,张张口,觉得自己就算是说出什么来也没有任何说服力。自己是什么样子也敢去指导别人,算了算了,先不说了。
      琳琳见我脸上没有生气的意思,笑起来。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的,还是小时候跟在我后面的那个小屁孩。
      她跟着我进网吧,坐我旁边看我打游戏。打了一会儿,我问她要玩吗?她点头。给她开了一台,她玩穿越火线,这款游戏刚流行起来,我玩的次数不多,看她操作并不熟练,但也能知道她常常光顾网吧。我猜想这可能也是她不想上学的原因之一。
      下午老板又来巡店,看到琳琳,先是和她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才问我网吧里的情况。连续好几天老板天天都来,这让我诚惶诚恐起来,是觉得我让琳琳免费玩电脑占网吧的便宜吗?
      上次他还问我琳琳的情况,虽然琳琳在这里待着他也没说什么,但我总觉的老板意思很明显,再让琳琳待下去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在思考这个问题,同时也觉得琳琳在这里我无法去打麻将,我不想让她知道。好几天了,我就像得瘾症一样。
      最终还是跟琳琳说了,她点点头,一副很明白的样子走了。
      送走琳琳的当天我又去麻将馆,小巷子里麻将馆洗牌声音、老奶奶缠毛线的身影都如那天,为何这场景像是刻在我脑海里一样。
      老奶奶还记得我,招呼我进去,拉开门的瞬间屋内聚集的声音泄了出去,又在我身后被截住。
      麻将声敲击着我耳膜,使血液沸腾。坐上麻将桌,我像是上了生命之场一样,把我的聪明,脑力都用在了这里,当然,还有一些运气。
      在这里,我是果决精明的人,输输赢赢,钱码多起来。名声跟着也来了,虽然并不是什么好的名头。
      琳琳走后,老板再来巡店的时候他问了她,我说:“回家了。”老板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又说再过两个月满一年,就给我涨工资。
      我笑着谢过老板,但心理的高兴劲儿头不足,涨的这点儿工资还不如我一把牌赢得多。
      不过,麻将也渐渐满足不了我,也总有人带着我去玩新的花样,我又开始迷上牌九。
      这输赢之间并不是小数目,当然带来的刺激也并不小。也不知是我的运气好,还是真的掌握了什么秘诀,赢得我挡都挡不住。
      过年回家的时候,给了妈妈一笔金额不小的钱数。爸爸那边,语气似乎有松动,但我们还是没有说上几句话。
      大年初三后,我回了网吧。网吧里的生意比往常好得多,可能是学生放假又有压岁钱傍身,所以玩的人很多。
      就连老板也要待四五个小时看店。
      麻将是过年娱乐项目中最重要最不可少的,不管是在家里自己人攒局还是在外面打,都是爆满。
      几乎从每一个亮着灯的家门前路过,都能听到麻将碰撞的清脆声。我还没去光顾这些地方,大华哥就来找我,让我和他一起去一个局。
      和上一次在酒店包厢不同,这次大华哥载着我直接去机场,说来让人笑话,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第一次坐飞机的拘谨让人难堪。
      起飞时的失重感和耳鸣让我难受,好在十几分钟后缓和过来。大华哥在手指间翻转着手机,我无事可做。看着窗外大团白云和刺眼的光线组合起来的景象,与小时候记忆里特有的夏日雨过初晴后的天气相似。
      无人高声说话,机舱里的温暖让我在北方寒冬里整日瑟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头脑迷糊的像是想要深深睡一觉似的。
      当飞机到了南方沿海城市的低空时,我醒来了。与北方的大片黄土地和高山不同,这里有海,很大很大,平静无波。
      不过,飞机俯冲往下时的难受劲让我无瑕多看,尽量把注意力分散到别处。空姐,邻座,毯子等一些细枝末节上。
      跟随大华哥下机,过廊道,出航楼,越走越热,我身上穿着在北方略显单薄在南方却又厚实的衣服搭乘出租。
      大华哥脱下外套后头上依旧热得冒汗,司机热络,用着小时候看过的香港电影里沙尖咀口音的普通话和大华哥说:“从北方来的?那边现在零下吧!”
      “我们那边年后再有两三个月就热起来了。”大华哥的普通话不好,带着浓重的口音。
      “大过年的到这里来做什么事儿?”
      “带小孩来玩玩。”大华哥拍我的头,眼里含着一丝慈爱的样子。
      “好福气,年级轻轻儿子这么大,我小儿子才刚站稳,我都已经四十啦!”我微微惊讶,这司机竟然和爸妈的年纪不相上下,但爸妈相貌看起来要老上十岁不止。
      司机闲扯着,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热气烘着我的脸,只盼望赶快到酒店能找到点儿凉快衣服。也不知道酒店有没有。稀里糊涂跟着出来,也不知道一下子就要来这么热的地方,也不知道离住的地方还有多远。
      正想抱怨路长车堵,一个转弯司机就停下,黑黑的深眼窝脸庞上,盈满笑送我们下车,还客气的说让我们玩好。
      在酒店大厅,大华哥打了一通电话后开了两间房,领着我上电梯。
      他左我右两间相邻房间。
      两人一同进右手边房间,主要是给我稍微说电器怎么使用,说完大华哥便回自己房间。
      房间里我一个人,自由轻便。我正光着膀子瞧空调出风口的风力,大华哥来敲房门,他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紧身上衣和白色四分短裤,看着魁梧精干。他把手上的衣服递给我,顺便嘱咐一小时后出去吃饭。还说,有什么就敲门找他。
      大华哥说完回了自己房间,我把他给我的衣服展开看,是时下流行的款式,鞋子也准备了。甚至还有一个内裤。
      一个大男人竟然想得这么细心周到,心里不禁又对大华哥多了一份喜爱和敬仰。人啊,什么时候能做到他这一地步也算是成了。
      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洗澡间里冲凉,湿着头发出来躺在床上看电视里无聊的画面。
      窗子是假的,打不开看不到外面。
      起来又躺下,一个小时说快也慢。等的又要睡着时,大华哥来敲门了。这次,身边跟着个女人。
      如何形容这个女人呢?我有限的话语里找不出合适的,只能说是在我们那个小城市很难见到。女人身上有着大城市所独有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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