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你个肺》江南蝶

15、第 15 章

　　关于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很茫然，不知道是该继续上学还是辍学去打工，或者干脆在家里混日子。

　　初二的时候她很烦上课，就想跟着其他人出去打架、上网、喝酒，玩，还觉得念完初中就差不多了，没必要再读高中。

　　初三下半学期的某一天，她突然就迷茫起来，打工？好像不太想去，念书？好像也不太想。

　　在这种矛盾的浑浑噩噩中，她耐着性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补了一下初中三年的重点知识，勉强考进了麻高。

　　对，没错，她是考进来的，不是像苗琅那种烂渣，还要家里拿钱买名额。

　　洗完澡之后，苗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Q一直在滴滴响，听着心烦，她就把声音关了。

　　从床上爬起来喝水，抬头就看到贴在墙上的那些奖状，双科优秀奖、三好学生奖、助人为乐奖……这些东西代表了她的曾经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活。

　　把水喝完，她还想再深入思考一下自己现在为什么不爱学习这个问题的时候，从窗户外面传进来声音。

　　有人在喊她。

　　她的房间在二楼，窗户靠路边，隔音并不好。

　　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开窗探出头往下看——苗琅正双手叉腰站在路边，仰头冲窗户喊。

　　“阿瑶！阿瑶——”

　　她正烦闷，没空搭理发神经的苗琅，“你想吃屎啊，大半夜鬼叫什么。”

　　苗琅笑得一脸灿烂，“我能不能在你家睡一晚啊。”

　　今天深哥给她爸妈打电话了，全家都知道她被停学，爸妈就等着她回家，好来一个混合双打。

　　她怂，不敢回家，怕被揍。

　　原本是想在网吧通宵一夜的，结果坐太久了腰酸背痛，还犯困，就发现网吧通宵好像也不太适合今天的自己。

　　不敢回家，其他人又都窝在网吧过夜，想了想就只能在苗瑶家蹭一晚了，反正之前也睡过。

　　“叼，你睡大街吧，衰妹。”苗瑶作势要把窗户关上。

　　苗琅双手合掌，求道：“可怜一下我啊。”

　　“……”

　　叼。

　　她下楼给苗琅开门，“你干嘛不回家，怕死啊。”

　　明明就五分钟路程，还非要在她家睡。

　　苗琅狂点头，“我老豆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深哥这回是动真格了，你回来的时候也被爷爷奶奶训了吧。”

　　（老豆=爹）

　　“关你屁事。”

　　苗瑶带她上楼。

　　苗琅想洗澡，但她没换洗衣服，只能巴巴地看着苗瑶。

　　后者从衣柜里扒拉出一套睡衣丢过去，“我爷爷买的，没穿过，灰色那条毛巾是我的，你用吧，但是不准拿来擦腰部以下的地方。”

　　“知道了，穷讲究。”

　　苗琅撇撇嘴，穿着苗瑶的拖鞋，拿着睡衣开门出去，轻手轻脚下楼，快速洗了个澡又上来。

　　苗瑶的房间并不大，也就12个平方左右，放了一张双人大床，一张书桌，一面书架和一个大衣柜，所剩空间无几。

　　房间窗户朝南，床是东西摆向，床尾朝西，床尾和墙之间的那片空地方就用来放书桌和书架，北边那面墙就放衣柜。

　　屋里唯一那把椅子让苗瑶给坐了，苗琅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正翘着一只脚在玩手机。

　　苗琅轻车熟路地在床头那个小矮柜的最底层找出吹风筒，熟悉得跟在自己家一样。

　　她盘腿坐在床头吹头发，扭一下头就能看见书架那面墙的奖状——

　　这是苗瑶幼儿园到小学的光荣证明，那时候苗瑶就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她还记得老爸老妈就喜欢拿她跟苗瑶比，什么一个村的都姓苗，苗瑶读书聪明，她怎么就是个大傻。

　　不过她脸皮向来厚，从不在意老爸老妈怎么说，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打死都不带改的。

　　书架有六层，是苗爷爷自己用木头做的，上面还有雕花。

　　可从苗瑶不爱学习之后，书架上的书就一直没变动过，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没少，也没多。

　　其中有一张年代久远的奖状眼看就要掉地上了，以前她问过苗瑶这些奖状干嘛不撕下来扔了。

　　苗瑶说：挂着就挂着呗，撕下来干嘛，销毁过去，重新开始？

　　苗琅不仅学渣，还是个女混混，从没有过好学生的时候，这些东西她也不懂。她在苗瑶这里蹭住过好几次，从没正眼看过书架上的书。

　　“都掉下来了，当垃圾扔了呗。”

　　…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她们才起来。

　　两个老人在门口跟街坊邻居拉家常，早饭都是现成的，洗脸刷牙了就能吃，苗琅一点都不客气。

　　吃过饭，她就骑车带苗瑶回村里玩去了。

　　村里有很多她们儿时的伙伴，大多数都已经辍学在家种地，有的甚至已经嫁人了，肚子都大了。

　　苗琅想着在家也无聊，还要被老爸老妈揍，不如拉上小伙伴们去地里挖泥鳅。

　　秋季的稻谷还没成熟，田地很干，别说泥鳅，连水都没有一滴，有人提议去东官水库。

　　东官水库就在去白石山那条路上，从小镇骑摩托过去大概十五分钟，浩浩荡荡飞去蓝月，喊上兰姐和她那帮姐妹。

　　水库很大，周围都是山石，其中一半弄了个天然游泳场，天热的时候，连学校的老师都会过来游泳。

　　一群人到地方之后，把摩托停在外面，她们从围栏底下钻进去，现在人少，她们可以随便玩。

　　兰姐还顺路从家里带了个排球，一伙人分两拨在水中打排球。

　　苗琅和苗瑶成了对手，打个球就跟玩命似的，谁也不让谁，只能对方输，自己不能输。

　　到了下半场，苗琅体力不支，又在水里待太久，小腿抽筋了，“叼，腿抽筋，我先上去了，你们继续玩。”

　　苗瑶也觉得有点累，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和苗琅一块往岸边游。

　　上岸之后，苗琅直接瘫在平地上大喘气。

　　“哎，没事吧？”苗瑶轻轻踢了踢她的腿。

　　苗琅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没……我好饿啊，喊她们上来吃东西去吧。”

　　苗瑶坐在石头上没动弹，“你兜里那点钱昨晚上都用来请客了吧，还有钱吃东西？”

　　以她对底下那伙人的了解，也就上次打群架的时候大方了一回，之前哪次不是苗琅请客。

　　苗琅的表情有瞬间不自在，她摸摸鼻子，掩饰道：“哎呀，请就请了呗……”

　　她现在是又成穷光蛋了，又不好再回家要钱。

　　周日晚上回学校的时候老妈刚给了她二百，还是她软磨硬泡的结果，才两天不到就没了，现在又被停学，老妈不得打断她的腿。

　　穷鬼苗琅自觉很没面子，就没再提请客吃东西的事。

　　在东官水库玩到下午五点多，脚底板都泡到发白发皱了才骑车回小镇。

　　苗琅想去吃螺蛳粉，可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她就有点不是滋味，正想跟苗瑶借点钱。

　　“去网吧啊，”到岔路口的时候，兰姐看见苗琅要跟另外几个人回村，就说，“你回去干嘛，又不用去学校。”

　　她们现在都没钱，把苗琅带去还能有个跑腿的帮忙买买泡面和烟，上网费也能让苗琅拿。

　　一直都这样，除非她们有钱的时候才不用苗琅垫钱。

　　“啊？啊……”苗琅抹不开面，正要跟着去网吧，一条胳膊从后伸来圈住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往后一带。

　　苗瑶说：“我爷爷喊她上我家吃晚饭。”

　　没了金主，兰姐似乎有点不高兴，但她也不怎么敢拦着苗瑶，就不太情愿的说：“好吧，那你们先回去吧。”

　　觉得自己不用当冤大头的苗琅在兰姐她们走后才兴高采烈地蹦上后座，可劲拍苗瑶马屁。

　　“谢了啊，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就丢人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对我有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苗瑶慢悠悠骑着摩托，“给我买一个月早餐。”

　　“你不是不吃学校食堂那些猪食的嘛。”

　　“谁说的。”

　　“我就没看见你早上起来领过早餐。”

　　“那是我起不来”

　　“叼。”

　　“你还欠我不少钱。”

　　“……”

　　苗琅不是第一次在苗瑶家吃饭，别看她学习不好，还爱打架，可是论哄老人，她就比苗尧强。

　　而且她还会做饭，厨艺相当靠谱。

　　苗爷爷买了烧鸭和鲳鱼，还有一把菜心，烧鸭放在炉子上热一下就能吃，鲳鱼拿来清蒸，再炒一个蒜蓉菜心。

　　她没让苗爷爷他们沾手，菜都是自己在厨房弄的，苗瑶帮着打下手，摘个菜梗，拍个蒜。

　　“小琅啊，我买菜的时候看到你老豆了，还问你怎么不回家。”苗爷爷倒了一小杯米酒。

　　“啊？他肯定又要骂我，不好好学习，天天就知道在外面惹事。”

　　苗爷爷举起筷子敲她的头，“知道了还不肯好好学，怪不得你爸妈生气。”

　　她缩着脑袋，悄咪咪看了一眼旁边的苗瑶，人家可是非常淡定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在吃鱼。

　　叼。

　　今晚因为有苗琅在，所以陪老人家看杀鬼子的任务就推到了她身上，苗瑶笑着跟她挥挥手——

　　“拜拜，我洗澡去了。”

　　“……”

　　陪老人看完鬼子片，苗琅就回自己家去了，横竖都是死，她已经做好了被揍的准备。

　　她家不在村子的主路上，从苗瑶家往里走五百米，会有个小岔路口，她家就在左边那条岔路口还要下去一点的地方。

　　贴了粉色瓷砖的那栋三层小楼就是，她进家门的时候客厅里还有人看电视。

　　她是家里的老幺，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大哥结婚了，小侄子都五岁了。

　　二哥正在谈女朋友，姐姐去年也出嫁了，嫁到隔壁镇，也能时常回来看看老爸老妈。

　　“还知道回来啊。”吴凤霞边嗑瓜子边斜眼看她。

　　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来，塞钱让她上了高中，结果现在领导的电话打到家里来。

　　真是丢脸，整个村子都知道她女儿被学校停学，说不准后面就要被开除了。

　　苗琅挠挠头，啊了一声就没话了。

　　在这个家里，就数她最没地位，谁都喜欢说她两句，成绩不好也不能全怪她啊，爸妈就是没有给她生一个搞学习的脑子。

　　吴凤霞也知道她不是读书那块料，就指望她能拿个高中毕业证，有些话说多了都不想再说。

　　“吃饭没有？”

　　苗琅点点头，“在阿瑶家吃过了。”

　　吴凤霞都替这丫头害臊，“你怎么好意思天天去人家家里吃饭，也不见你拿点东西过去。”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她现在哪有天天去苗瑶家吃饭。

　　“冰箱里有牛肉，是今天你老豆从你姨婆那里拿回来的，明天你拿一块去阿瑶家，就拿最大那块，别光是吃人家的，不知道给拿点菜啊肉的，哎哟，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懂事的。”

　　生这么个女儿，还不如生块叉烧。

　　“哦……”

　　奇迹般地，吴凤霞没再继续唠叨，也没要动手揍她，这可是皇帝开恩了，她趁老妈好说话之际，果断窜上楼。

　　…

　　第二天上午，她提着一大块牛肉去苗瑶家。

　　苗爷爷不要，“你妈也真是，怎么还让你拿牛肉来了，拿回去吧，快拿回去。”

　　苗琅就是烦她妈老讲人情，还有什么礼尚往来，送东西被拒收然后在门口推来推去，那画面……

　　别提了，她自己都觉得丢人。

　　苗爷爷不肯收，她就把肉丢到刚被吵醒下楼看情况的苗瑶手上，“我妈让拿来的，收下我们还是好姐妹。”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是你姐妹，”苗瑶手忙脚乱接住肉，“我下午和黄芒她们去盘龙河捞河蚌，你要不要去？”

　　苗琅的眼睛瞬间亮得跟小灯泡似的，“好啊！”

　　昨天没挖成泥鳅她就觉得很遗憾，正想着找点什么事来打发时间。

　　盘龙河属于隔壁小镇的，骑车过去也要两个小时，而且那边的山路不好走，她们都没去过，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地方。

　　黄芒是隔壁镇上的人，家离盘龙河比较近，经常跟村里的叔叔伯伯去捞河蚌，抓鱼，对那片很熟悉。

　　“你们下午要去盘龙河？”中午吃的是炒牛肉，苗爷爷照例要喝二两米酒。

　　苗瑶点头，“嗯。”

　　“你们去那边要小心点，”苗爷爷以前也去过盘龙河，“那里水流急，还有很多蚂蟥和水蛇，你们去那干嘛？”

　　“捞河蚌。”

　　“哦……也对，盘龙河是有很多河蚌，你两三岁的时候我还去捞过，小脸盆那么大一个，撬开里面还有珍珠。”

　　边上的苗琅听得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还有珍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