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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倒霉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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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长没长眼睛?厨房这条道太窄了,容易把台上的东西挤掉,我都说了好几次让你扔垃圾不要往正道出去?操你妈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孟倾边捡地上的瓷碗碎片边给一身横肉的胖厨子道歉。
“日!”
胖厨子撸了一把头发,面目狰狞地踹了一脚孟倾。
孟倾被他踹翻,手不小心压到碎片上,被割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飚了出来,但是她没时间去管,而是赶紧爬起来继续捡碎片。
“怎么了?”
饭店的管事听到声音赶过来。
“瞧瞧你雇的这个好帮手,又把我的盘子摔了个粉碎,这个月第三次了,笨手笨脚的,就不能换一个人?”
管事对胖厨子发飙的阵仗见怪不怪了,把他推走,安慰着:“行了行了,我来教训她,你赶紧去炒菜吧,盘子我马上让人给你派一打新的过去”
打发走胖厨子,管事过去把孟倾拉起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结果拉起来一看她满手是血,被吓了一跳:“我靠,这么多血,去把手洗了,我来收拾。”
孟倾闷声不吭地去洗手槽把手洗了,伤口还在细小地冒血,她也没怎么在意,直接把衣袖拉长去盖住。
管事收拾好碎片装到旁边孟倾正要拿出去扔的垃圾袋里,然后把垃圾提起来交到孟倾手里。
过程中暗搓搓地摸了摸孟倾的手背,被孟倾缩了回去。
管事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赶紧拿去丢了,下班回去吧,我警告你,牛教三次懂得打转身,你要再这样稀里糊涂的打碎这个弄翻那个的,直接给我走人,懂了吗?”
孟倾捏着大大的黑垃圾袋点点头,然后转身往外走。
管事看她唯唯诺诺的背影,转身摇了摇头:“啧,长得倒是好看,就是脑子不好使。”
孟倾扔了垃圾,去员工休息室拿自己的背包,结果看到另一个女同事正在翻她的包。
她跑过去猛地推开那个女同事,把包紧紧护在怀里,恶狠狠地说:“不要动我的东西。”
那个女同事被她推地一踉跄,站好后蔑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嘁,就你这鬼样子,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动的?”
说着就要离开,路过孟倾的时候还朝她唾了一口:“呸,万人骑的贱人……啊!”
孟倾在她说出贱人两个字的瞬间直接一书包甩在她脸上。
然后扑上去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按在了地上:“你说谁万人骑呢?”
女同事使劲反手去揪孟倾的头发,结果没揪住,就直接拉住她的衣领。往下一拽,把孟倾也拽翻在地,于是两人纠缠在了一起。
“就是贱人你啊,别以为晚上去红灯区没人看见,我告诉你,老娘我看见了,你每天晚上都要去那条街!你就是个卖身的□□!”
“我没有……卖身!”
“哦?那就是去嫖咯,也是个万人骑!”
两人越打越激烈,听见动静赶来的管事站在门口,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
“这是你这个月第一周的工资,走吧,你被解雇了。”
管事把五百块钱塞到孟倾的手里,把她从后门推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那个女同事没有被解雇,因为那个女同事和管事有一腿,孟倾知道。
孟倾把背包背上,有些不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最后还是默默朝红灯区走去。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红灯区各个角落逐渐都站了各色各样的人,ta们都在等待自己的生意上门。
孟倾靠在一个墙角四处逡巡,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手机,发现时间早就到了,但是自己要等的人还没到。
晚上有点儿冷,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哆哆嗦嗦从背包里摸出一包瘪瘪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缩在墙角里吸了起来。
“喂!嘘嘘!”
孟倾听到声音,朝黑暗的街道里仔细看了看,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朝她招手。
她把没抽完的烟按在地上踩灭,走了过去:“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那男人呵呵一笑,从兜里掏出两小袋粉末状的东西递给她:“那哪儿能啊,你可是我的老客户了,不能丢。”
孟倾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快速把东西收进背包里,然后抽出两张今天刚拿到的工资给他:“我还要两袋。”
那男的也不意外,重新给了她一包:“别说两袋了,五袋都可以。”
孟倾没想跟他多说什么,警惕地收进包里后,转身就走:“这周我都不来了,下周一老地方见。”
孟倾和那男的分开后就去了公交站,她紧紧抱着背包坐在休息长凳上等车。
习惯性的警惕,让她不停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什么人盯上自己。这时候,对面有两个人牢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云尚!”
孟倾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猛地站起来,刚准备从旁边的斑马线跑过去,但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似乎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烟味和厨房的油烟气。
她就那么看着云尚和白图有说有笑一起并肩前行,直到两人消失在这条路的拐角处才收回来。
孟倾往等车的休息凳上一坐,耷拉着眼神,周身又是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
云尚的性子从小就冷僻,跟他的家人在一起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外人更加难以接近。
虽然她知道云尚车祸后忘记很多事,但是对她的态度从来也都是冷冷清清,就算之前的久别重逢,也一样。
在她记忆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云尚,看着另一个人时整个人状态神采飞扬,眼中透着一股几近痴迷的神色,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孟倾失落地坐回凳子上,过了好半天,她拿出手机,点开第一次和云尚相遇时要的电话号码,在短信栏里写了一句话。
:云尚,这个周末我们可以约个饭吗?
犹豫了半天后,她又加了几个字。
:云尚,我们这周末可以约个饭吗?我爸爸想见见你。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机仿佛都要被她捏碎了,最后她闭眼,终于把这条消息发送了出去。
孟倾错过了两趟自己要坐的公交,她抱着背包浑身都在发抖,脚不停的上下颠着,抓着背包的手都捏出了青筋。
:好。
收到回复,孟倾激动得差点打不出字,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那周末下午五点,我在国贸中心的广场上等你。
她想了想,又在‘我’后面加了一个‘们’。
……
啪嗒。
残旧的铁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屋子里漆黑一片,孟倾连灯都没开,直接去了自己的卧室。
她把书包里的粉末拿出来一袋,又在地上的袋子里取出一只已经使用过很多次的注射器,然后又把一个塑料瓶里的液体倒出一些在一个小玻璃瓶里。
最后用勺子舀了一勺白白的粉末进去,盖上盖子摇匀。
除了最里面靠墙有一个木架挂满了乱七八糟的衣服,屋子里里面唯一能坐的就是地上孤零零的一张破旧床垫。
孟倾背靠着墙坐在上面,她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几口,在烟雾缭绕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把摇匀的液体吸进注射器里。
然后不慌不忙地把一条皮筋绑在大臂上,面无表情地把注射器的针头对准手臂上肘的血管插进去。
她不缓不慢地把液体都注射进去,最后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拔出针头。
“啊~”
孟倾像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躺倒在床垫上,注射的伤口也任由其流血。
她眼神涣散,口中喃喃地念着一个名字。
“云尚……云尚……”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逐渐清醒过来,她用白纸包好一些粉末,拿着去推开另一扇紧闭着的房门。
屋子里漆黑幽静,有一股浓浓的烟味。
她像是习以为常,径直走到里面唯一的家具破旧床垫面前,掀开被子,床垫中央就露出一个萎缩成一团的人来。
一个满脸伤疤瘦骨嶙峋的男人,看起来有些可怖。
他看到站在床边的孟倾,艰难地扯着被伤疤连住的嘴角笑了笑:“你回来啦?”
说完颤颤巍巍坐起来,把抖成筛子的手捧到她面前。
孟倾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他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把纸打开,小心翼翼放在床垫上,然后趴在上面捂住一个鼻孔,销魂地吸食。
“我遇见云尚了。”
“咳!”
孟祥宇猛地咳嗽了一下,把剩下的粉末都吹了出去,他马上紧张地扑上去,在被沾染上的床垫上继续吸。
孟倾蹲下去把他拉起来坐好:“下周末,跟我一起去见他吧。”
孟祥宇像是被什么恐吓一般瑟瑟发抖,抓着被子往墙角缩:“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孟倾把手里的另一包□□举在手上:“如果不去的话,你这一周,都别想再吸一口。”说完用威胁的语气问:“想要试试吗?”
……
周末的时候,孟祥宇最终还是跟着孟倾去了。
本来瘦到没有人形的孟祥宇被孟倾好生打理了一番,在厚厚的棉衣包裹下,看起来除了精神气有些萎靡,也勉强能见人。
两人早早的到了约定地址,在广场上等云尚。
这时候渐渐下起了小雨,孟倾看他在发抖,以为是冷的,就给他买了一杯热饮,递给他后刚好电话响起来。
“云尚……”
两个字刚出口,一直低着头跟在她身边的孟祥宇脸色突然一变,猛地扔掉手中的热饮转头就跑。
“别跑!”
“怎么了?”云尚在电话里面问。
“没事没事,云尚,你,你在广场里面去等一下好吗,我们马上就来!”
孟倾快速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朝孟祥宇逃跑的方向追去。
孟祥宇拼命地跑,路程中撞到行人也不顾。
在斑马线红灯的时候竟然直接冲了过去,路过的车纷纷都踩了刹车,但最后他还是被一辆刹车过程中的车撞翻了。
“爸!!!”
孟倾在他后面被吓得惊心肉跳,冲了过去。
孟祥宇很快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朝小街巷子里跑。
孟倾朝着他的方向追了过去,每次在巷子里拐歪都险些追丢了,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追上他。
一个堆满垃圾袋的屋檐下,孟祥宇抱着胳膊缩成一团的坐在旁边,瑟瑟发抖。
再怎么颓废不堪总归是自己的父亲,孟倾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爸,你没事吧?”
孟祥宇还沉浸在某种惊恐之中喃喃自语:“不见他,不见他,不要见他……”
“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躲什么?他们一家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你为了救云叔叔不是连命都可以不要就冲进火里吗?”
孟祥宇抖得更厉害,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似乎下一刻就要呜咽出声了,他沙哑着嗓子说:“是我……是我害死的……”
“什么?”
孟祥宇缓缓抬头,悲哀地看着孟倾:“云永升,是我害死的……”
孟倾像是当头一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几乎蹲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
孟祥宇年轻的时候是个不错的赛车手。
后来染上毒品,反反复复坐了三次牢,早已过而立的他和一起出狱的瘾君女结了婚。
结果妻子生产时难产,因为住的地方实在偏僻,去医院的路上打不到车,医院的救护车又找不到地方,在路上艰难行走的两人遇到了正好来考察房产地的云永升。
最后妻子难产死了,孩子因为早产一直在婴儿室里重症监护,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了让孟祥宇无法支付的昂贵医用费。
他终于意识到自身劣迹斑斑的能力可能根本无法养活这个孩子。
于是他悄悄消失了,再也没去过医院,他希望这样就可以让变成孤儿的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但仅仅三天后,就有一个男人找上了门。
这个人就是云尚的父亲,云永升。
因为当时孟祥宇和他妻子是商业界有名的名人送去医院的,孟祥宇失踪后,医院就重新联系了云永升。
随后云永升很快就查到了孟祥宇的住所,找了过去。
云永升知道他的背景,也知道他的处境。
为了让他自己养大自己的孩子,给了他一份稳定的工作,做云永升公司的专用司机之一。
就是那天起,孟祥宇颓败又混乱的生活,才有了新的转折。
也是那天起,云永升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今后的命运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善举,受到怎样惨烈的遭遇。
吸毒,没有最后一次。
孟祥宇因为跟老友一起聚会,酒后没忍住又重新走上了不归路。
本来就不算宽裕的生活因为吸毒,变得更加拮据。
可是比这个更糟糕的是,他被公司的对家找上了,以吸毒事件威胁他偷偷汇报云永升和公司内部重要员工的行踪。
本以为行踪不是什么重要机密,为了不再次坐牢为了不被开除也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只能同意。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会威胁到云永升家人的安全以及公司的安全。
云尚七岁那年被绑架差点丢了性命。
云永升公司随后被泄露机密,对家利用这次机会将他公司彻底瓦解,随后公司就倒闭破产。
这些都是因为他,可云永升从来不知道。
云永升一家落魄后,卖了公司仍然欠了很多债,甚至还有部分员工的工资以及违约金都无法支付。
即使这样,云永升重新找了工作,从最基础的做起,就算负债累累他也一直在努力奔波,没有丝毫的放弃和堕落。
孟祥宇也因为有了开车工作经验重新找到一个出租车的工作,而且他因为内疚一直在帮云永升跑腿开车接送什么的。
也是因为这样,本来只是几乎不打照面雇佣关系的他们后来变得很是亲近,甚至张伊带着云尚的时候会经常一起照顾孟倾。
就算带着这种愧疚之心,只要一直这样相安无事的相互扶持努力下去。
云永升能力那么强,意志力也异于常人,孟祥宇相信他也许真的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可惜,他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不是错误,而是实在是天意弄人,意外连连。
为了减轻云永升还债的压力,他找到一家贷款公司,这个公司里的老板他认识,是年轻时车队里的队友。
因为这个关系,对方答应他贷款可以不用利息,甚至还款日可以延长。
不巧的是,就在他带着云永升去贷款的那天,他的毒瘾突然发作,可是身上又没带东西。
他本想自己先走,但这个地方离他们住的地方很远,他不想云永升自己一个人回去,他觉得自己可以忍一忍。
于是他就去找吸烟区吸烟克制一下,只是没找到吸烟区,他就随便在一个杂货区的通道口解决。
他有好好掐灭烟头,可是那么多,总会有漏掉的一两个。
就在他前脚离开之后,后脚就有一个路过的小孩把他堆在一起的烟头踢散了。
其中有个没完全掐灭的烟头正好落到一张卫生纸上,卫生纸旁边堆了很多废弃纸盒纸箱什么的。
最下面的纸盒缝隙里露出的礼物彩带纸条被烟头引燃的卫生纸烧起的火苗瞬间点燃。
接着就是纸盒整个燃烧起来,再后来就是大纸箱,再后来……
大火蔓延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逃出去了。
只是贷款间很隐秘,也很封闭,交易房间也是密封的,等发现的时候,整个贷款公司都几乎被火包围。
云永升想尽办法带着大家往外逃,可惜走到最后的他和另外几个贷款工作人员几乎被火隔绝到了无法逃离的地步。
孟祥宇本来也有机会逃出去,可是如果真的就这样放弃云永升,他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所以他冲了进去,哪怕全身烧伤,也忍着痛把已经被烟火呛昏迷的云永升带了出来。
和云永升一起被困的那几个人他没能力一起扛出来,而云永升,却也还是没有再醒来。
也是在这一天,奔向医院的张伊和云尚在路上一起出了车祸,云尚伤势严重,险些也没能醒过来。
一个因为自己变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家庭,几条无辜的人命,他实在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云永升的家人。
加上自己已经成为半个废人,还在吸毒,很怕再拖累张伊,所以他后来就带着孟倾一起消失了。
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加上毒品的不断侵蚀,他几乎丧失了一切求生的意志,如果不是孟倾,他可能早就不在了。
……
“云尚啊,我,我们可以下次再约吗?我临时有点重要的事耽搁了。”
孟倾坐在雨里,默默拿着手机,很抱歉地给云尚打电话。
云尚边回她边走出商场:“可以,没事,那我先回去了,替我向孟叔叔问好。”
“嗯好。”
孟倾放好电话,面无表情地拉起还在发抖的孟祥宇,在雨中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那个窝藏了快七年的阴暗屋子走去。
曾经云尚在她眼中是天上的星星天上的月亮,自己怎么也够不着,只能仰望发着光芒的他。
当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平视着他的时候,却被稀里糊涂带到了一个再也见不到他的陌生地方。
当她又一次见到他时,满怀希望的觉得可以表述自己一番心意时,又突然告诉她,这个平视背后,背负了他们太多太多无法偿还的罪孽。
为什么要带上我一起逃走?你一个人逃走该多好啊……
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一直藏在心里?
孟倾这么想着。
可是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恐怖的侧脸,她又只能把所有的不甘和怨恨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