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消磨 ...
-
许愿也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这么点背,没来得及吃午饭也就算了,准备抄近道回去顺路买点吃的,还被几个刺头堵住了。
刺头估计是不远处的职中的学生,身上穿着爆改过的校服,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许愿粗略看了一眼,一共三个人,头上的颜色估计能凑出一道彩虹。
她沉默了,她没有手机,前后都有人,她虽然学过一些基本的防身术,但是面对人数众多而且都是男性的混混,还是难免不知所措,她没打过架,也不想把时间耗在这里,她还要回去给奶奶做饭。
刺头老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得她浑身鸡皮疙瘩,他朝着许愿吐了个烟圈,“喔”了一声,尾调被他拉的三百六十五度弯,贱兮兮的。
“小姑娘,林川五中可是个好学校哦——”
“你这个人,长得也怪好的——”
旁边的黄毛绿毛混染小弟猥琐一笑。
然后,红毛小弟就“嗷”了一嗓子,指着刺头老大背后,手指哆嗦:“老大,老大,背后背后!”
老大满不在乎地“啧”了一声:“背后能有什么啊?有美人么?”
江淮生走到他背后,没出声,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大猛一回头,看见的只有他纯黑色的口罩,和冰冷的眸。
他伸手推了江淮生一下:“哥们,别挡着你哥哥我干好事。”
下一秒,手腕被江淮生死死捏住,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刺头就被撂倒了,动作快到许愿都没看清,只是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好机会,趁着小弟们还在愣神,她一脚踹在红毛的膝窝上,红毛立马跪下来,疼得嗷嗷叫唤。
唯一一个站着的小弟瞬间愣住了,嚎了一嗓子,让他等着瞧,然后跌跌撞撞扛着他们老大走了,跪着的红毛也踉跄着追了上去。刚才还热闹的小巷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淮生把手在冲锋衣上蹭了蹭,他没想好怎么和许愿开口讲话,所以一时间空气里静默的出奇。
许愿率先开口了:“那个,谢谢你,要不我请你吃点东西吧?”
说完,她抬手指了指隔壁的便利店。
江淮生一愣,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许愿快走了两步到他前面,拉开了便利店的门,便利店的老板似乎认识她,和她笑着打了招呼。
“小愿又来买东西啦?今天剩的菜不多,我给你留了点新鲜的,在那边角里,你去拿吧。”
许愿笑起来,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小酒窝,笑起来似乎有点腼腆,眼角都弯了起来:“谢谢阿姨,再帮我拿个煎饼吧,两个蛋加个肠。”
阿姨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好嘞,你先去拿菜吧,我帮你做。”
江淮生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侧,垂眸看着女孩,黑发顺着搭下来,微微遮住眉眼,丝毫没有放荡不羁的样子,反而乖巧的像个小学生一样。
许愿看他一直不说话,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呀?”
江淮生喉咙一阵干涩,她的童年都是这样过的吗?
一个人,带着奶奶,在他还照顾不好自己的时候,她就要去照顾两个人了。
他轻轻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摇摇头。
许愿怔了一下,轻声说:“你不能说话吗?”
江淮生轻点了下头,只要不说话,装成哑巴,就能不被她发现了吧?
换个陌生的身份,在她旁边。
阿姨正好做好了煎饼,热腾腾的煎饼递过来:“来吧,小愿,趁热吃啊。”
许愿接过来,有点烫,她隔着塑料袋吹了两下,腮帮子鼓鼓的,江淮生看得心痒痒,想伸手碰碰她的脸颊。
许愿把煎饼递过来:“我请你吃,要趁热吃。”
江淮生接过来,指间传来的温度,仿佛一路延伸到了心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几个字:“谢谢,我回家吃,下次见吧。”
许愿笑着说:“好,我家就住在附近,如果咱们住的不远的话,应该可以经常遇见的。”
江淮生朝她挥挥手,转身伸手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他垂眸看着煎饼,暖呼呼的。
许愿拎着一兜子菜回到家,推开吱嘎吱嘎响的门,老房子和老家具难免持续散发着霉味,而且似乎渗透到了每个人的骨子里,都带着沉闷而又带着难堪的自卑。
她推开窗户,朝里面喊:“奶奶,我回来了。”
许奶奶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出来,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显,但笑容总是慈祥的:“回来啦?新学校还适应吗?”
许愿把袖子挽好,书包放在沙发上,转身去了厨房,一边洗菜一边回答:“挺好的,学校很漂亮。”
许奶奶乐呵了两下,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个小娃娃,从小就腼腆,小时候换个幼儿园都哭了半天的哟……”
许愿听了之后也笑了笑:“奶奶,那都多久之前的事啦,我现在长大了。”
许奶奶只是笑:“是哦,愿愿长大咯...”
等许愿简单炒了几个菜端出来,外面的天也黑了下来,风渐凉,她伸手把窗户关小了点。
两个人坐在小小的餐桌旁,许奶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到时候她才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奶奶,咱们附近,有住着一个不会说话的男生吗?挺高的一个男生,比我高一整头。”
许奶奶摇摇头:“没听说呀,怎么了?”
许愿简单把傍晚的事说了一下,许奶奶吓得不轻:“愿愿,下次可要记得走人多的大路啊。还有那个小孩,下次要是能遇见,你可好好谢谢人家。”
许愿点点头。
江泽是临近八点才拉开了江家的门,一路风尘仆仆,让他看起来也有点狼狈,西装有点褶皱。
虽然已经是中年人,但是男人的样貌似乎没被时间摧残,反而细碎的褶皱,深浅不一的皱纹给硬朗的样貌又添了一些韵味。从眉目来看,还能看见和江淮生的相似。
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不回家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了晚上会回家,让我到处找你好玩吗?”
江淮生窝在沙发里,听见他说话才缓缓掀了下眼皮:“你所说的那个地方,不是我家,这里才是我家。”
江泽扫了他一眼,这才发现整间屋子都被人打扫过了,没有落灰的感觉了,反而一如之前记忆中的模样,暖橘色的灯光,似乎有点温馨。
江泽眸光暗了暗:“说吧,什么事。”
江淮生抬眼看向他,他摘掉了口罩和帽子,黑色冲锋衣随意敞着,里面T恤的领口歪了点,露出一小截锁骨,一颗黑色的痣露了出来,孤狼一般。这才是他,不羁而孤傲。
他嗓音懒倦:“给我两年的时间,如果我成功了,你以后就再也管不到我。”
江泽似乎很反感和他谈论这些:“成功什么?那如果没成功怎么办?”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领口:“一家公司做到比你强,就算成功。”他勾唇一笑,“第二个问题,我不想回答你,因为没有这种可能。”
江泽硬生生被气笑了:“如果你失败了,就老实回来走我给你规划的路。”
江淮生耸肩:“随你吧。”
江泽的手机响了一下,他转身接起来,大概是助理的电话,他挂断之后,匆匆往门口走去:“我先走了。”
“江泽。”江淮生沉着声音叫了他父亲的名字,语气却冷漠的像叫陌生人的名字。
江泽回头,顺手挂掉助理打来的催促电话,似乎也习惯了他直呼自己的大名:“我待会要飞洛杉矶,还有事吗?”
江淮生直视着他的眼睛:“就一个问题。你爱过我妈吗?”
江泽肉眼可见的慌了神,他躲开了江淮生的注视,侧脸看向别的方向,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直到手机再次响起,刺耳的铃声打醒了他。
他匆忙地吐出两个字,转身走了,把门甩得震天响。
他说:“没有。”
江淮生怔在原地,脑子里空白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听到了意料之内的回答,他又觉得心里像被人扎了一针一样难受。
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他今天回家的时候,碰巧翻到了母亲留下的日记,也许是两个人恋爱的时候写的,每一个字句里似乎都有爱意。
爱也会被磨损,最后消失殆尽。
这样啊。
他脱力般的坐回沙发里,缓缓闭上眼睛,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他想要保护他的愿愿,就要走过无数深渊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