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尔景福》连山易

39、第 39 章

　　“秦大、大”二宝在营中喊大夫顺口了，一时半刻还尚未习惯，差点就出了差错，话语好似在口中打了个转儿。二宝口唇无声的张合了两下，才放过自己快要打结的舌头，含糊不清的道“秦姑娘下来了”

　　“常言道，雾里看花花非花，水中捞月月非月。他，这是被迷了眼喽~”林径用余光打量了一眼一前一后下楼的两人，给自己倒了茶，啜饮了一口茶水，才波澜不惊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类型，不过，我如果能娶到秦姑娘这样长相的妻子，也就满足了”

　　“哦~原来二宝是想成亲了？”

　　“你家中可有给你定亲？”

　　“是不是没秦姑娘好看，才这样着迷的？”

　　“…哪儿有，你们别瞎说，就是，就是，他这样子…很像我梦里的那人，也不是，我没有梦到过秦，秦姑娘”二宝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越着急就越解释不通，简直是越描越黑。

　　“哦？梦到过？梦里做了什么，记忆如此深刻啊？”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们几个本就是同时期入的军营，又恰巧归了陆英麾下，只不过是入营才一年多的新人。只因此次任务特殊，老兵杀伐气质又太过，容易暴露，才挑了他们几个武艺拔尖的带出来。

　　军中封闭，本就甚少与外界接触，每日除了巡边就是训练。边境之地本就人烟稀少，更不要说女子。军中训练艰苦难捱，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这些人自然是松快了些。秦艽长相本就清秀，又是女装随行，这些人不过弱冠年岁，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难免生出些旖旎的心思来。

　　“喂，老实交代，难道是这几天赶路下来…”这里要数张梁年长，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少往秦姑娘身边凑的好”张梁看了眼两人的方向，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着众人道，“谁不知道他是那位罩着的，两人好到可以同吃同住的关系。你们若是还想在怀安待下去，就安生些，不要惹事才是”

　　说起两人真正的关系，还的是陆诚最为清楚才是。张梁一提到这事儿，众人的目光无一例外的都投向了陆诚，全都是一脸求解惑的八卦神情，简直是把快讲讲他们到底什么情况都写在脸上一般。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这些人不知道，陆诚可是清楚的，只得委婉的提点下几人。“不过我家少爷是她救的。你们若招惹她，我家少爷定是会出面就是。”

　　还好秦大夫入营，一直是男装打扮，不然不知会惹出多少乱子。还是告诉少爷一下，让少爷有些防备也好。不然万一那天这些人发现秦大夫是女子，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作为陆家的下人，又不可能对外人言说主子的私事。就凭两人现在的关系，这秦姑娘日后还真有可能是会成为自己主母的人。

　　小二端着盛满菜色的方盘，轻巧的绕过道上散乱的桌椅和端着一摞儿空盘迎面而去的伙计，利落的将手中的饭菜摆了桌。“山家三脆、芥辣瓜儿、梅子姜、五味杏酪鹅、水晶角儿、金玉羮…菜齐嘞，客官请慢用”

　　小二离开的那道门通向的是后院，是店家的住房和后厨、马厩等地方。前面这间不过上下两层，一楼大堂摆了十几张方桌，左右是大通铺的房间，二楼则是十几间客房。秦艽拿出手绢悄悄的在桌面上擦蹭了两下，桌椅上也还算干净，也未见到什么刀痕和陈年血迹，不像是家黑店才是。可秦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地方似的。

　　“陆英”

　　“都说了要喊少爷，”

　　“…”

　　“不想喊？”陆英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你自己选的，如若要改的话，也来得及”

　　秦艽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不选扮丫鬟，难道按你说的扮夫妻，扮夫妻还如何分房住，势必要住一间房的。只是说给你当遮掩，还不想就这么把自己给买了。

　　知晓他不甚在意，职业病犯了般，开始一一查看那些饭菜是否被加了不该加的东西，祖父曾讲过，出门在外，自该谨慎，这药下在酒水之中最不易察觉的，酒水辛辣刺激，大多会掩盖住药物的气味。

　　“既查验过，这下可放心了？这家店是老字号了，做手脚也不会这般明显”陆英伸筷夹了一只水晶角儿，放到秦艽面前的白瓷盘里，“这水晶角儿做的倒是不错，与白矾楼有的一比，尝尝怎么样？”

　　“这馅料是羊肉？”无一丝腥膻味不说，竟带着一丝甘甜的清香之气，秦艽“陈皮？难怪”

　　羊肉大多腥膻味道太重，放太多香辛料又会遮盖羊肉原有的风味，这水晶角儿倒是独树一帜，这陈皮加的可谓是恰得好处。

　　“正是。将羊肉、羊脂、羊尾子、葱、生姜、陈皮等细细的切碎了，加细料物、盐、酱拌匀，用豆粉做皮儿，可还合胃口？”

　　“还不错，这皮儿确实薄如蝉翼，名字起的真是应景。不过，我倒是很惊讶你知道做法，还如此这般细致”

　　“我母亲自在白矾楼吃过一次，对此是赞不绝口。在家中带着厨娘研究用料，自成功之后，连着月余早晚都是这吃食。我自是印象深刻。”

　　“自我几年前离家，便再未吃过，如今倒是想念的紧。”

　　“这些年，便从未回去过吗”

　　“嗯，看今年年节是否有时间吧，是该回去一趟了。”最要紧的是带你见见他们，顺道将婚事定下来，陆英心道，省的母亲一直来信催促，自己不过才二十，哪里就着急成这样子。

　　见秦艽只挑着两样清口的小菜将羹用完，便不在动筷，陆英问道“怎么就吃这么点儿，饭菜不和胃口吗，可要换几道菜？”

　　“天气炎热，脾胃不佳罢了，不必麻烦，我已吃好了”

　　“听小二说，这时节，城中无宵禁，那些摊贩会一直到三更天才会收摊。店内闷热，那可要出去走走？”

　　“也好”

　　***

　　“不过吃了碗甘草凉水而已，怎得这般严重？”

　　秦艽歇息这会子，已渐渐的缓和了过来，倚在床头淡淡的道“与那凉水没关系，是我过于贪凉了。没什么大碍，只消歇一歇就好了”

　　陆诚此时敲了几下门，进的房来，“少爷，姜糖水煮好了”

　　“端过来吧”

　　“还有，那大夫已经在外候着了，”陆诚打量了下神色如常的秦艽，开口道“还需叫进来吗？”

　　秦艽闻言，急忙道“不必麻烦”

　　“让他进来”陆英这句几乎是和秦艽同时说出口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意思。

　　陆诚拿不住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呃，让进来还是不让进来呢？”

　　两人四目相对，秦艽眨了下眼，叹了口气道“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确实没事，不必如此麻烦的”

　　“既然大夫来了，就让他进来给你瞧瞧吧”

　　停顿片刻，秦艽脑中闪过一丝清明，刚刚还委顿不已的人似乎来了精神，头发已经有些散开了，散乱的青丝在在薄汗的作用下，紧紧的贴在光洁的额上。眉头依然紧凑的挤在一起，一双眼睛却瞪得溜圆儿，语气却不似平素那样有力，声音轻软的似江南女子一般软糯，不可置信的说道“我，虽是医者，可我也极不愿意喝那药汤子的。还是说，这人是你特意找来的，做戏都要到这般田地的吗，不至于吧？”

　　“…”陆英原本还在担心，此时看她这样子，是既生气，又心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心中滋味很是纷杂。

　　因暑气逼人，店里闷热的厉害，两人饭后便去了街上闲逛。本在街上逛的好好的，秦艽吃完那碗凉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额上就开始渗出密密麻麻豆大的汗珠，又强撑着不肯说，只说身子不适，要回来休息。还未来得及掉头，整个人便疼痛的委顿在地，不仅走不动道，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口唇之间更是无一丝血色，吓人的紧。

　　陆英差点让人将那店家抓起来，只是秦艽摇了头，示意他与那凉水无关，才堪堪做罢。陆英只得抱了人匆匆忙忙的赶回客栈，一面让陆诚去找大夫来。秦艽缓和过来才温声软语的让煮碗红糖水来就好。

　　陆诚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刚刚可将少爷吓坏了，”

　　“陆诚，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陆诚跟随陆英多年，自知多言，告罪退了出去。

　　“慢着，将人叫进来”

　　“我真的没事，我自己的毛病，我还能不清楚吗？”

　　秦艽也清楚陆英是担心自己，只是女子来癸水腹痛这种事。秦艽自认为真的不必大题小做，又不便言明，只是想让那大夫离开而已，省的等下几人尴尬。只是陆英像是真的被自己吓着一般，讲什么医者不自医的大道理，执着的非要让请来的大夫来诊脉。

　　“有没有事，等下儿就知道了”

　　本就是女子的特殊病症，不便与他多言。秦艽平素也有在用药调理，特殊时期注意些保暖也就是了。这次本就是要配合陆英的行动装病的，秦艽便不曾用药，谁知竟弄巧成拙了，不明情况的陆英竟直找了大夫来。陆英倒是认定了一般，一心的要让那大夫来看看。

　　“陆~英~，阿~英~~”秦艽深长缓慢的吐字中又带了些许俏皮，夹杂着不知是刻意，还是因身体不适所造成的停顿。

　　陆英不自然的动了下手指，反手握住了那只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胰，温声道“阿艽，听话”

　　秦艽自知拗不过这人，大夫也来了，只得乖乖的让人诊了脉，幸好是位上年纪的老大夫，讲起来也不觉得太过尴尬。只是陆英知晓后，表情倒是颇为不自然，眼睛四处乱转，仿佛不知晓看哪里才好。

　　“不过是阳虚内寒之证，吃几付温经扶阳的药就可。平素还是要注意保暖，勿食生冷之物。天气虽炎热，也不可贪凉才是。”那白胡子哗哗的老大夫看过后，笑眯眯的抚着胡须说道。

　　“天色已晚，还要多谢庞大夫愿意跑这一趟，实在是打扰您。”

　　“无妨，既有病患求上门，不论疾病轻重，总要看过才能放心的。不过，你这小夫君还挺知道疼人，新婚不久吧？”

　　“啊？！庞大夫，不是，”秦艽见老爷子误会，急忙辩解，却被陆英悄然捏住了手腕，解释的话语也全哽在喉咙。

　　“您老看出来了？”陆英挨了掐，知晓秦艽身体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浑不在意的打岔道，“内人面皮薄，这会子不好意思了。让您见笑了”

　　“哈哈哈，哪里，哪里，新婚夫妻如胶似漆，打情骂俏的老头子我见得多了，你们感情好是好事，小娘子早日有身孕，对这种症状也会有所缓解，日后再犯也会少些痛症。”庞大夫摸着胡须乐呵呵的给了些建议。

　　“在下知晓了，多谢庞大夫指点。”陆英笑意盈盈的应承下来，将人送出门去。

　　片刻后才拿着药方子回来，不大自然的咳了两声，才开口“阿艽，你看看这药方是否有问题？”

　　秦艽打量他几下，并不想与他计较，接过药方看过“当归、芍药、茱萸肉、生姜、阿胶…没什么问题”

　　“你自己就是医家，为何不自己抓些药吃呢”

　　“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早已习惯了。我平素是有在吃的，不过，那药汤确实苦的厉害，如非必要，我是能不吃就不吃的”秦艽像犯了错似的，低了头悻悻然的说道。

　　“每个月都会这样吗？”秦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嗯？嗯！”

　　“那庞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陆英突如其来的拐了个弯，秦艽霎时间不知他的意思

　　“什么？”

　　窗外，虫鸣声四起，一阵温热的暖风钻进屋内，将夏夜空气中的湿润与燥热送来。

　　“就是，就是有身孕，…会减轻什么的…”陆英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尾音渐渐的消失在身后燥热的夏夜之中。

　　“哦，大概是吧，我也不大清楚”秦艽从他的只字片语中，理出他问的是什么，只是自己年纪轻，经验浅，又哪里清楚这种办法是不是真的，只得含糊的答道。

　　陆英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后，才看向秦艽郑重的道“阿艽，我们成亲吧！”

　　“啊？”秦艽手中还端着姜糖水，听到这话，差点直接将碗摔到地上去，强迫自己内心平静下来。

　　“小心些”陆英见状，接过了秦艽手中的瓷碗，继续道“等我们回东都拜见过二老之后，就将事情定下来，好不好？”

　　“陆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