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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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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间窸窸窣窣的细碎动静透过墙板,清晰的在秦艽的鼓膜上震动着。犹如暴雨前后陡然落下的豆大雨滴落入湖泊河流,激烈而平静。
秦艽这才意识到,这两间房只有一墙之隔。木质结构的墙壁,可以阻隔的声音微乎其微。
狂风骤雨退去,药效也终于发挥了作用,方才还蜷缩一团的秦艽舒展开来,缓慢而深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自己讲的那番话属实过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毫无疑问,秦艽泼了盆冷水儿,直接将陆英的一腔心意浇了个透心凉,还是在陆英满眼憧憬、一心规划两人未来的时候。
本不该提的,至少不是现在,不是还没到那种时候吗,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秦艽是喜欢陆英不假,但喜欢他哪方面,相貌?身材?身份?还是地位?秦艽自己也并不清楚,似乎与这些无关,也皆有关。
两人初识,秦艽就对陆英有一种自心底油然而生的亲近感。在陆英养伤的那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更是让秦艽觉得很舒适,与男女之情无关,更像是家人之间的亲情。
在这份情感变化之前,秦艽自认为,对于一位重伤患者,多些关照没什么不妥。殊不知,这份感情早已埋下种子,并在不久后,生根发芽、茂盛成长起来。
陆英那时带来的消息,给了秦艽一个不得不正视这份情感的理由。陆英的真挚打动了秦艽,秦艽也顺从了内心的选择,将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等暂时搁置,任由这情感肆意生长起来。
陆英曾多次言明,要带秦艽回东京,拜见其父母。作为故人之后,秦艽依礼合该前去拜见一番。却不想,因为这种原因,在这种境地下,陆英再次提了出来。
可能在陆英看来,秦艽这瞬间是找借口逃避这件事情。但秦艽听到这句话时,真的是由衷的开心与激动,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要应下来。
此时此刻,秦艽的理智在不停的挣扎、控诉、哭泣,它在说,你应该及时抽身了,已经得到过他的偏爱和保护了,应该满足了;它的语气开始变得凌厉,它在讲,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它似乎察觉到秦艽的眼眶开始湿润,语气温和下来,却一击毙命。它在问,你真的可以承受这样继续下去的后果吗?
在秦艽看来,陆英将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家族门户、社会地位等等都如天堑一般横亘在两人之间,是两人难以逾越的鸿沟。
就算自己是云幼安又如何?当年云家与陆家有婚约又如何?一晃数十年,两家当年的情谊也不知还余几分。
陆家长辈是否承认另说,以陆英现在的身份门第,与其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不知几何,陆家又如何会让自己一个对他、对陆家毫无助力的旧识孤女占据他正室夫人的位置。
难道做他的妾室?亲眼看着他另娶新妇,生儿育女?扪心自问,秦艽自认做不到那般田地。高门大户规矩一向严苛,自己随性惯了,又怎会适应那般生活。
不论是私定终身,还是私奔,秦艽孑然一身,可以无所顾忌,自由随心。但是陆英不能这样任性,他需要承担起陆氏一族的责任。
让秦艽作为妾室入门,对陆英来说,这或许是他平衡家族和秦艽之间最好的选择。毕竟,娶一位名门高户的正室娘子,所带来的可不止一点好处。
如此,既能让陆家满意,陆英也不会亏损什么,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除了秦艽。
秦艽看的长远,想的透彻,不是不相信陆英和自己之间的感情,只是不敢拿自己和这个世道与人性赌一把。
孤注一掷的赌一把,秦艽也不是没想过,但陆英呢,他又怎么办呢?他身后的家族又会怎么做呢?
如果注定会陷入这种两难抉择的境地,那在两人越陷越深之前,结束这段注定不可能长久的感情,可能对大家都好吧,秦艽这样想到。毕竟他也不是非自己不可的,对吧?
她不敢想象陆英会做出何种选择,害怕事情会如预想一般走向命定的结局。于是乎,秦艽毫无意志的退缩了。
两行清泪自秦艽的眼角滑落,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逐渐沉入了梦乡。
脸颊上的泪痕在月光下依稀可见,睡梦中的人口齿不清的呓语着什么“对不起,对不…没有未来…没有的”
分明刚刚还在讲那么果决的话语,又悄悄哭什么。唉~究竟在担忧什么?我曾讲过,等你见到我父母,就会明白,这些都不会是阻碍的。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唉~~~”一道悠长的叹息声后,床榻上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房间内再次归于寂静。
拜托于睡前那碗药汤和情绪波动,秦艽很是难得的睡到了日上三竿。等秦艽清醒过后,那些模糊不清且光怪陆离的梦境,也逐渐消弥散去。
陆诚自晨起就跟屁虫一般,亦步亦趋的跟在秦艽身后。秦艽询问缘由,陆诚也只有一句“少爷吩咐的”。
关于陆英的动向,秦艽大致了解一些,毕竟来此地有要事,疏忽不得。想到这里,秦艽倒是想起有个值得注意一下的地方。
“秦姑娘,”陆诚“少爷吩咐过,让您在客栈等消息的,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跟着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女子特殊时期,情绪本就多变,极不稳定,更别说前一天才闹过一些矛盾,秦艽的语气自然称不上和善,眼角微垂,冷淡之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城门失火,莫要殃及我这条池鱼啊!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样”短短一个时辰内,接连被凶数次,陆诚不由得小声哀嚎道。
这两人昨夜闹了些不愉快,陆诚不知其因,也不敢妄言,只知道两人情绪都有些失控,争吵了几句。
这爱人之间有些争执,实属正常。只是这两人是怎么做到心里有气,表面却一如往常的。哦,也不是,秦大夫这眼睛肿的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是哭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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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伤人,城门附近的凉水摊自然就成了消暑的好去处,酸梅汤、绿豆汤、甘草冰雪凉水、雪泡梅花酒并荔枝膏、冰渍杨梅、冰雪冷元子等等
与二三好友于此闲话家常,饮一碗凉水,退退暑气,在这夏日最为惬意不过。
“姑娘,这样看来,除了我们一行人,在我们前两日从北边入城的那队人马很为可疑,还是告知少爷……”如若那些人早在三日前入城,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人在凉水摊子,打听到不少消息,只是还需陆英亲自做决断才是。
“他应当在州府附近,你亲自去”
少爷让自己护卫秦大夫安全的,自己擅离职守怕是会挨罚。秦大夫这边打听到的消息又非比寻常,不得不告知。这州府与客栈处于不同的方向,一来一回怕是会耽误不少时间。
陆诚有些犯难“那姑娘你?”
秦艽回想着来时的路线,无所谓的回道“无妨,这里离客栈不远,我稍后回客栈就是”
“好,姑娘自己小心些”这时间还早,陆诚也不疑有他,转眼消失在热闹大的人群之中。
“小九?”
秦艽打发走陆诚,正想着这事情可能的发展,耳边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秦艽心下一惊,是秦峰,差点忘了他是在此地当差的。
秦艽到达镇戎军后,是托信告知过秦峰的。秦峰的一封回信,倒有大半篇幅是在斥责秦艽胡闹的。
他是否从家中得知自己的事情,秦艽不得而知。只是秦峰来信之中并未有异样,想来家中通信之中并未言明。
若是这样的话,秦艽垂眼看着自己身上花红柳绿的衣裙,顿觉尴尬万分。陆英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这些鲜亮的衣裙,乍眼的很。
秦艽下意识的就要躲开,装作不识。只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目标明确的径直朝秦艽而来。
“秦艽!给我站住”秦艽猝不及防的被喊了大名,秦艽就知道躲不掉了,他已经认出来了。
秦艽停了脚步,僵硬着转过身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打着哈哈喊了声“二哥,”
“你躲什么?”秦峰“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哥了呢”
“哪有?我怎么敢?”
“你都敢入军营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秦峰也知晓这事不宜声张,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
连女子入营这样的死罪都不怕,你还有什么怕的,秦艽保证有从秦峰的话里听出这层意思。不免有些慌张,“二哥,我…,你…”
“我什么?”秦峰的目光自秦艽的衣裙扫过,有些嫌弃的皱起眉头 “还有,怎么穿成这样?差点没认出你来”
“那个,陆英他有要务在身,需要一个身份作遮掩,缺一个丫头,就这样。对了,二哥今日是休沐吗?怎么有时间来这儿闲逛”
“别转话题,他可是欺负你了?”
“没有的事,二哥何出此言?”
“他在哪儿,我倒要当面问个清楚,你那眼睛都成那样子了,竟还要说瞎话替他遮掩”秦艽发誓,她有听到秦峰的磨牙声音。他们两若真的打起来,额,据秦艽所知,秦峰大概率是会输的。
秦艽对此颇有些心虚,错本就不在陆英,更不想秦峰不由分说的去找陆英理论,急忙拉住他,道
“二哥!你信我,此事日后再和你解释。目前有件很棘手的事情,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深知对方脾性。秦艽向来随性淡然,万事随缘,从不强求。
这许久不见,秦艽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不,或许说是恢复了本性,她幼时似乎就是这般性情来着。
秦峰有些模糊,那个聪慧活泼、爱哭爱闹、软糯可爱的秦艽是真实存在过的吗,还是只是自己的臆想,秦峰也不知道。
“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
“正是行远客栈”
“行远?糟了,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去那家客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