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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我知道我大约是活不了多久了。

      我跪在地上如朝圣般捧起那个脏污的香囊,原先的香气馥郁也被淤泥的恶臭代替,恪行宫后面本来是一片四季盛开的荷花池的,是从行宫引来温泉建造的,容恪说大婚后我可以每天打开窗就闻到荷花香,然后再在池塘两旁种满芙蓉花,中间留出一条鹅卵石小路,可以让我在花丛中练剑。

      容恪死后被填了池,种满了竹子,渐渐变成一片竹海。

      容谨拿着江珩的军符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今天走不出这御书房了。

      他们长得真的一模一样,我每次看着容谨的脸,都会恍惚间以为是容恪,容谨每每低头持笔的时候,都像极了容恪。轻轻地勾起嘴角喊我“瑜儿”的时候也像,顺着我的青丝摸我的发,带过耳垂时,也像。婚期已定,先太子容恪失足落水后容谨代替容恪娶了我。也入主恪行宫。

      重要的是将军府的女儿入主东宫,不是江瑜嫁给容恪。

      但是那个满心欢喜要跟容恪哥哥长相厮守的江瑜呢?

      不,我错了。

      容恪死后皇帝下旨婚期不改,容谨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我爹气极,进宫求先帝解除婚约,先帝不允,我爹磕破了头,被软禁在宫中,我哥求见被挡在宣武门外,我娘寻了娘家弟弟周太傅求情被拒。

      我穿着一身红嫁衣踏进皇城,看着高位上的帝王,我爹老泪纵横的脸上带着血污被侍卫押跪在一侧,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我儿啊!!!!!”

      这是皇帝赐给江家的一场名为侮辱的盛大婚礼。

      我爹在我嫁给容谨后虽然被放回家中但身体垮了,宋老太医带着宋言深拼尽一身医术也只是将我爹的命多留了一个月。

      我回到家中时,我娘眼中含泪,但眼神似有无尽的恨,燃起了熊熊火焰。江珩拉着爹干枯的手以头点地抽泣不已。

      “瑜儿来了...”我爹已经是油尽灯枯,说话已是气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瑜儿...父亲走了...保重自身...”

      父亲紧紧攥住我的手,脸上带着点笑:“小时候抱瑜儿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大,现在一只手都握不住了...”

      我麻木的被拽着,脸上还带着点茫然,跪在父亲床前感觉到父亲竭尽全力抬起右手想摸摸我的头,又无力的放下去,眼中的依恋将我整个包裹住,然后我听到那个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军营看大马的父亲无力的说:“囡囡啊...瑜儿啊...我的儿啊...”

      直到葬礼结束,我还坐在江府后院,看着面前的芙蓉花海出神。

      我听到知秋跟我哥说:“小姐最近一直这样,看着芙蓉花出神,谁叫也不应,也不哭不闹,也不吃饭。像...像是丢了魂一样...”

      其实我能听到,只是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从睁眼就是一阵一阵的钝痛,让我没有胃口吃饭,也不想说话。

      不一会我就看到憔悴的娘亲端着汤蹲在我的面前,冲我强撑起一个和蔼的笑,:“喝点汤好不好?你以前最爱喝的,娘亲手熬的,你不是还跟...还跟你爹抢着喝吗?”

      我闻到香气了,是娘最爱给爹熬的骨头汤,里面加了爹最喜欢的白萝卜,娘把肉碾碎带上骨髓盛满满一碗,我跟爹每次都争着喝第一碗。

      我爹年轻时是个混不吝,打马在长安城转悠的时候对我娘一见钟情,虽然举止不讲究了些,但雍容闲雅,自带一种与众不同的潇洒气度。

      小时候最喜欢拿胡茬扎我的脸,痛得我眼泪汪汪才罢休,然后又带我去街上买糖葫芦吃,等我糊了一脸的糖浆笑着拿我娘绣的手帕给我擦脸。

      我每次都要抬头才能看清爹的面容,不知何时不用抬头也能看清了。

      我爹每次看我绣坏的手帕都笑的直捋胡子,羞的我拽着不给他看,然后又把我绣坏的一件件手帕都放在小盒子里收好。

      我爹真是个不严肃的老头。

      我想着以前的事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想起那个高大的我只能仰望的父亲再也见不到了啊。不管我剑练得多好,他也不会在身后看着我慈爱的笑了。

      我的父亲最终变为一缕烟,一片魂,一抔黄土,永远的消逝了。

      长安城没有那个年少恣意的江修远了,我也没有宠我爱我的父亲了。

      一想到这痛苦像是洪水席卷了我,声如啼血一遍遍的喊着“爹!”

      我好痛啊爹!

      我好痛啊!!

      你能抱抱你的瑜儿吗!

      瑜儿好痛啊爹!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为什么我还活着!

      瑜儿要痛死了,爹,我现在好像...活不下去了...

      身边有很多人抱着我,但是我还是觉得好冷,我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地上由我吐出的一滩血,像红梅绽开,是了,又是一年冬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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