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欠》千万不要社死啊

3、第三章

　　周臻入宫已有三月了。

　　我见容谨的时间越来越少，知秋一直陪着我。一叶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天到晚都见不到她。

　　这天我迎着风看向恪行宫的竹海，知秋给我披了件衣服，静静站在我身后。

　　“知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竹子了吗？”

　　“小姐有小姐的道理，知秋不懂，但是知秋会一直陪着小姐。”私下里知秋从不叫我皇后娘娘，好像我还在将军府一样。

　　“一叶知秋啊。一叶落知天下秋啊...”
　　“小姐要喝酸梅汤吗？”

　　“你从小就这样，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就让我喝酸梅汤，一点没变。”

　　“那小姐每次喝是不是就开心了？”

　　“嗯，端来吧。”

　　我拢拢衣衫，关上窗。快下雪了，芙蓉花都谢了，只有那片竹海还在。

　　容恪死了多久了？哦，五年了。原来已经五年了吗。

　　我入冬了身子越发不好，太医院有个太医叫宋言深，是江珩的同窗，宋老太医的独子，医术很好。

　　宋言深请完平安脉没走，“娘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对得起谁？听知秋姑姑说娘娘也不按时喝药，那微臣开方子又有什么用呢？”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哥哥。我心中酸软，眼眶竟有些发热：“你开就是了，我会按时喝的。”

　　“天凉了，娘娘保重身子，别吹风了。”

　　他走的有些跛，但脊背僵直，像是一块残缺的桌角。

　　我不喜欢穿的太厚重，但是秋风已经可以透过衣衫一遍遍刮蹭我的肌肤，知秋将怀中的斗篷披在我的肩上，冲我弯了弯嘴角。我拢紧领口，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我让金贵去通报，我立在廊下看远方的宫殿，绵延至远方，再远我就看不清了，但是我还是在用力的看。

　　我进去的时候容谨没在批折子，而是坐在内室的榻上把玩着一块青铜块。御书房的龙涎香里掺杂了几分暧昧，还有一点甜腻。我伸出右手抚摸着容谨的侧脸，容谨看着我似笑非笑。我心中突然涌出无限悲苦，像是有人将我的心狠狠剜出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一阵狂风穿过，带起无数细小的寒刃对着千刀万剐。然后无尽的伤痛在空洞的心中回响。

　　“容... ... 容谨。”我听到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皇后很喜欢朕的这张脸。”容谨用肯定的语气接着说：“你每次躺下我身下的时候，都会温柔的抚摸朕的脸。”

　　“容谨，毕竟我们从小相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何必让我心中最后一点温存都夺走呢？我到底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是啊，皇后。你已经是皇后了，你还想有什么呢？”

　　我不想哭的，但是我眼泪不听话，它一直往外涌，我都快看不清面前这张脸了。他启唇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容恪，但是他的眼里像有一块冰，我看向他的时候被冻的浑身发抖。

　　我死死盯着容谨手里的青铜块，上面的花纹已经被磨的残缺，还带着点点干涸的血迹，但是我闭着眼都能将花纹画出来。那是哥哥的军符，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收在我最隐秘的盒子中。

　　容谨看着我，突然低低的笑出了声，声音中带着缱绻与用不尽的温柔：“江瑜，其实你没什么错。但是你占了臻儿的路，所以我要你让路。”

　　我抬眸看着他，我在他的脸上搜寻哪怕一丝一毫跟容恪相似的神情，但是都没有。

　　见我不出声，容谨将那块面目全非的军符放在桌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犹如凌迟。

　　“臻儿说从小就羡慕你有一个带你练剑的哥哥，还有一个会绣很多好看的芙蓉花手帕的娘亲，会抱着你转圈的爹爹。我也很羡慕，但是我没有。容恪也很羡慕，所以他自认为是爱上了你，他想拥有有着圆满生活的你，就像他自己也拥有这些一样。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希翼你家中的骨肉亲情罢了，到底不是真的爱你。”

　　“你娘叫周芙对吧，出生时节全城的芙蓉花盛开。你娘带着吉相出生被千宠万爱的时候，我母妃正被丢弃在寒风中的妓院门前。你娘嫁给江修远过后，我父皇寻遍大江南北才找到跟你娘最像的人——我的母妃。”

　　“父皇知道我母妃不会绣芙蓉花，就把她关在宫里一直绣，还拿了很多你娘的绣品让她学。每次绣坏就把她打的浑身青紫，不给医治。”

　　“容恪求了父皇要江珩入宫伴读，就是为了找机会报复他。”容谨说话的时候缓慢而有力，我立在暖阁中，却浑身没一处感到温暖。“但是你那个哥哥，像个傻子，还拽着我们去你家玩。”说到这容谨恨的手握成拳猛然砸了一下桌子，再也没能维持住那张俊脸的平和，颇有些扭曲的咬牙，我一点不怀疑他想生吞了我。：“然后容恪就看到了你！你躺在周芙那个贱人怀里午睡，她给你一下一下的打扇！然后江珩喊了你一声，你就挣脱下来冲我们跑过来！脸上带着不知忧愁的笑！”

　　“你凭什么那么笑！！！”

　　“要不是你！容恪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们家！要不是你！我们不会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娘可以那么温柔！要不是你！我们不会知道原来寻常人家的父亲会把孩子抱在怀里逗她笑！”

　　“都怪你！都怪你！全都是你的错！！”

　　说到最后容谨的声音已经阴冷至极，像淬着毒，像来自极寒地狱。“所以，我要毁了你。我要你也跟我一样痛苦，如果我有一丝不快，我要你十倍承受。”

　　我真佩服我自己，现在还能清晰地说一句完整的话：“所以... 你杀了容恪...对吗...”

　　“是，我把他推下荷花池的。看着他仓惶的脸从期盼到绝望，再慢慢地沉下去，跟淤泥化为一体。哦对了。”说着容谨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个香囊，上面沾满了淤泥，已经灰败不堪。
　　“你看，这是不是出自将军府幺女江小姐的手笔啊？”

　　容谨将香囊扔在脚边，像是看淤水里的死老鼠。“真丑，只有容恪那个窝囊废会戴在身上，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