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2、病中 ...
-
仇烟织瞧着她,本就没有心思入睡,又因大夫说夜里恐要起烧,她便不准备睡了。
将程若鱼的手握在掌心,仇烟织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脑海中什么都没有,心却格外宁静。仿佛这天地间只有她二人一般。这一刻,她想,起码这一刻,眼前这个人是完完整整属于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人敲响,是严修的声音。“烟织,药煎好了。”
得了仇烟织应允,严修端着托盘进来,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放在床边。又托起另一碗颜色稍浅的,递给仇烟织。
仇烟织正偏头看他,想不到还有自己的药,顿时一愣。
“大夫说你气血凝滞,快喝吧,你要是也倒了我可照顾不过来。”严修看出了她的疑惑,劝道,顺便撇了撇嘴。
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仇烟织接过药,认真道:“谢谢你,阿修。”,低头轻轻吹了吹,毫不迟疑地将药一饮而尽。依然如喝茶一般毫不费劲。
严修耸耸肩,又看了眼床上的程若鱼,打着哈欠离开了。
没想到等来等去,竟然还等来一碗自己的药。仇烟织低头笑笑,看着剩下的那碗,忍不住有些发愁。这一碗药如何给鱼儿喝呢?
正发愁间,床上沉睡多时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程若鱼这一次确然是伤心了,便是连做梦也梦见的是伤心事。梦里她和仇烟织一起出去游玩,本来还好好地,到了夜晚去林间拾柴禾时,仇烟织却忽然不见了。
偌大的山林中鸟兽怪叫不断,阴冷的穿林风吹着,她又遍寻仇烟织不到,害怕又焦急,竟生生站在树林中央大哭起来。
只是梦里哭的肝肠寸断天崩地裂,到了现实便成了涓涓细流,不断从她眼角淌出来。
程若鱼眉头紧皱,无声的哭着,将自己蜷缩起来。整床被子连带着她自己缩成一团,手也从仇烟织手中缩了回去。
仇烟织看着她不安宁的模样心中便难受起来,立即凑近,低声安慰她。“不要害怕,鱼儿,我在呢。”,手也寻到她肩背处,轻柔地拍着,真如哄孩童一般。
只可惜程若鱼并没有被她安慰到,反而在听见她说话后表现地更激烈起来。甚至说起了梦话,带着哭腔的嘟囔,喊仇烟织的名字。
仇烟织知道这次确实让她没有安全感了,侧身躺在床上,钻进被窝,将她搂进怀里。此刻她只觉得很后悔,平白无故让鱼儿经历了这么一遭。将她放在身边看着才是最安心的吧。
“我在,姐姐在呢。”仇烟织依然低低呢喃着安慰她,情不自禁的想叫她若泠。“若泠……鱼儿,别害怕。”
忆起从前,拍着她背的手转弯上去,摸上了她的耳朵。许是真的起了烧,程若鱼的耳朵很热,但也很软。仇烟织缓缓摩挲着她的耳朵,轻揉轻捏着她的耳骨。
小时候她怕打雷,半夜钻进她被窝时自己也这么安抚她,记得当时是很受用的。
果然有些习惯跟了你就是一辈子,程若鱼轻轻抽着鼻子,过了一会儿,慢慢安静下来。感受到身边的热源,忍不住挤进了仇烟织怀里。
仇烟织也很累,但惦记着那碗药没敢真的闭上眼睛。见程若鱼重新睡得安稳,又轻手轻脚的爬起来。
药被她放在炉边,此刻依然是温热的。想了好一会儿,本想让严修去寻个中空的小细棍,又不想再麻烦他。
况且仇烟织觉得,这本也是掩耳盗铃之举。无奈的盯着手中的药,叹道:“真会给我出难题。”
下定决心便不再拖延,仇烟织先寻好了姿势,抬手抿了一口,药和它的颜色一样,一看一尝便是苦涩异常。但是良药苦口,仇烟织微皱着眉附身低下去,轻轻松松就寻到了要找的地方。
两方柔软相贴,轻微的碰撞之下,仇烟织轻易便将药渡了进去。极小的细流,许是刚刚的安慰真的让她安稳了,苦涩的药也被她乖乖咽下。
因为有些发热的缘故,她平日里总是湿润的嘴唇有些干,但仇烟织贴上的那一刹那,也差点愣神将药咽下去。与上次亲热不同,只是喂药,单纯的触碰,却让她比上次还要悸动。
她曾经埋怨过老天爷,也恨过很多人,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但现在她明白了,忆起往昔岁月,她只想感谢,感谢母亲让若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还要感谢老天,虽然祂忠爱这样跌宕起伏的戏本子。
或许从始至终,她的到来都是为了救赎她,为了让一切都变好。
将药一点点渡完,仇烟织唇齿间尽是苦意,怕程若鱼难受,又渡了些清水给她。半晌才将东西收拾好,出门漱了口,简单擦洗了一番。
她回来时程若鱼仍然乖乖的躺着,嘴唇也恢复了以往的血色和水润。将外衣脱去,仇烟织将手伸进去摸了摸她,体温也恢复了正常,暖烘烘的。只是她睡得地方不外不内,仇烟织上去躺哪边都不合适。
无奈半拖半抱的将程若鱼连人带被子都往里移了移,这才躺在她身边。
明天鱼儿应当就能醒来,恐怕自己这次逃不了一顿骂了。仇烟织有些自责的苦中作乐,明天到底该如何同她解释呢?
正待她忧虑间,身边的人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已经自觉的黏了过来,伸了胳膊将她搂住。轻叹一口气,鼻端被药味和程若鱼身上的气息包围,轻轻眨了眨眼,很快也进入了黑甜乡。
前一天的大雨似乎洗净了所有阴霾,今天一早天空就晴朗万分。日上三竿,卧室中,榻上互相依偎着的人还在熟睡。可却愁煞了院中打扫的人。
瞧着屋内还没动静,害怕扰了主子清梦。但因着昨日吓了雨,院内那层久未打扫的落叶被水一泡便都有些沤了,踩上去都会沾鞋,这样下去恐生疫病。
况且今日是二月十七,每年的今日仇烟织都会下令将院子里铺了一年的落叶全都清理走,待到明年的二月十七,中间都不会再动。这可是个大工程,若是再不开始干,主子醒了出门看见这些恐怕心情也不会好。
掌棋大人似乎也不是贪睡的人,两相权衡之下,领头人咬咬牙,手一挥。其他杂役便都四散而开,唰唰的打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哪怕他们已经将动静放的足够小,但缩在被中的人还是被惊醒。程若鱼迷蒙的睁开眸子,一时间甚至有些拎不清自己在哪。
直到她一偏脑袋,看见了身侧的仇烟织。
第一时间,内心涌起的是欢喜。只是还没欢喜,头脑慢慢清醒起来,她便忆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为什么躺在这。动一动身子,酸软无力的感觉顿时涌上来。随之涌上来的是愤怒与委屈。
瘪嘴看着身边人安静的睡颜,程若鱼一通气无处发泄,只能装模做样的张牙舞爪一番,像要咬她一样。但是看了一会儿她的脸,又叹了口气,平静下来。
内心仍然有些郁郁,但看着仇烟织,她发现她好像又瘦了,也憔悴了,睡着觉也还皱着眉。这段时间想必也不止有她一个人很难过。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在洛阳的前几天,她还是过得很愉快很有收获的。
心疼之余,她又有些牙痒痒起来,气恼为何这些人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她排除在计划之外。她已经很强迫自己理解她们都是为了她好,但还是消化不了。
甚至那股挫败感又涌上来,烟织又将她支走,是不是还是嫌她能力不够,留下来会给她添麻烦。但这段时间她已经很努力,也足够谨慎了。就算如此,还是没有资格和她并肩作战吗?
程若鱼越想越偏,攥着拳轻手轻脚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仇烟织。忍了又忍,没忍住,鼻端又酸涩起来。怕让仇烟织察觉,眼泪一淌下来,她就立刻擦去了。
如此强忍着,内心不断劝着自己,但不仅没将自己劝好,眼泪更加汹涌起来。程若鱼察觉到不对,立马咬住了嘴唇,抽了抽鼻子。
身后很安静,房间外的沙沙声远了不少。程若鱼觉得有些奇怪,刚抬手揉了下眼睛欲回头看,却打后面伸来了两只胳膊,将她圈进了怀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做什么偷偷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