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尾海头》水何清澄

23、第23章 剪烛

　　春节后，转眼就是情人节。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一定要特别一点。”钱乔笑笑，说道。
　　只见他拿过一个纸箱，倒了一堆塑料袋装着的材料在餐桌上，有几个彩色硅胶筒，竟然还有一只锅和电炉。
　　邱林惊问：“你要做什么？！”
　　“做一个圣诞树的蜡烛。”
　　“圣诞树？”邱林诧异，“干嘛不在圣诞那天做呢？”
　　“圣诞……”钱乔想了一下，问道：“圣诞那天你在干什么？”
　　邱林转了转眼珠，嗔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什么，你用牛蛙吓我！”
　　钱乔也睁圆了眼睛，道：“你还用橘子冰我呢！”
　　邱林瞪着他道：“橘子哪有牛蛙可怕？！”
　　钱乔又争道：“你把我踹地上！还让我做仰卧起坐！”
　　邱林白了他一眼，气鼓鼓地撑起了脸颊。
　　钱乔笑了一下，转而又道：“材料很多，我们可以多几个。”
　　邱林看着桌上的材料，一脸茫然。
　　钱乔把四个硅胶筒分别从袋中取出，仔细看了一下内部，然后摆在桌上，说：“这还有松果、雪花、手套的模具，你看你要做哪个？”
　　他先将大豆蜡和白蜂蜡按各一半的比例倒进了化蜡锅，在炉上加热着，又拿过圣诞树的模具，将棉线烛芯穿过模具底部的中心，再倒扣过来，将烛芯垂直栓在一支小木棍上，架在模具边缘。最后在模具外围箍了两根皮筋固定住。接着又给手套的模具装上了烛芯。
　　邱林也照他的样子，先将棉线烛芯往松果和雪花的模具上装好固定。
　　一会儿后，蜡块已经融化成了蜡液，钱乔又往里滴入两滴香薰精油，又滴了一滴绿色颜料，搅拌均匀，然后将蜡液倒入圣诞树的模具。
　　钱乔微笑着，又把蜡锅递给邱林，邱林接过，把蜡液倒进了松果的模具。
　　钱乔说：“好，等到冷却，就可以脱模啦。”
　　脱模之后，将多余的烛芯剪掉，就完成了。
　　最后他们一共做了两棵绿色的圣诞树，一颗绿色松果，一颗粉色松果，一块白色雪花，一只白色手套和一只粉色手套，堆满了一个餐桌。
　　邱林叹道：“好漂亮啊！原来做蜡烛这么好玩。”
　　钱乔又说：“如果在杯子里做，就可以放木芯了。”
　　邱林一疑：“木芯？”
　　钱乔笑道：“木头片做的烛芯，燃烧的时候，会有噼啪的烧柴声。”
　　邱林不禁怀疑道：“烧柴也太夸张了！”
　　二人忙到现在，邱林忽然听到钱乔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笑道：“你搞了这么一摊，还怎么吃饭呀？快来一起收一下。”
　　钱乔道：“好饿，出去吃完回来再收吧。”
　　他们来到江边一家叫愫的西餐厅。
　　邱林问：“你要吃什么？”
　　钱乔道：“别的都随便，两对鸡翅一定要点。”
　　邱林诧异：“为什么？”
　　钱乔笑道：“比翼双飞嘛。”
　　邱林白了他一眼。
　　吃完他们又来到长江大桥上，此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都在观看江滩的樱花灯光秀。
　　“今天情人节，才放的。”钱乔窃笑了一下。
　　邱林先是一愣，继而嗔道：“瞎说，樱花季每天都有的！”随即靠上了桥栏，岸上的高楼建筑群和电视塔，樱花主题的霓虹光不停变幻闪耀着，灯火辉煌的渡轮，在江面来来去去游动着，夜空整个被照亮了。
　　钱乔说：“刚来武汉的时候，看到这个长江大桥，就觉得我们那的长江，到底还是太蛮荒了，江阴长江大桥竟然就只有机动车道！”又叹道，“而且太湖的樱花也不差啊，就没这么热闹。”
　　邱林瞟了他一眼，说：“经济决定的嘛，我觉得古朴一点也挺好的。”
　　钱乔争道：“那你不也没回去吗？”
　　邱林不想与他争论，转而微笑道：“站在这么坚固又明亮的长江大桥，真让人有安全感呢。”
　　钱乔也不禁笑了一下，说：“改天可以买个航拍器看看。”
　　邱林白了他一眼，道：“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买天文望远镜了？”
　　钱乔忽然记起了什么，笑道：“是啊，那星球大得在我眼前转动。”然后呵呵笑了起来。
　　邱林笑道：“你不需要望远镜，十年不眨眼，十年不闭眼就行了！”
　　钱乔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道：“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邱林别过头去，说：“那只是因为我记性好。”
　　钱乔耸耸肩，道：“反正你很快就要嫁给我了。”
　　邱林笑道：“对着长江许愿，会变成海市蜃楼的！”
　　钱乔一下捏住了邱林的脸，笑道：“那你还能嫁给谁？！”
　　回家后，钱乔突然窃笑起来，向邱林道：“今天情人节呢，不该做点什么吗？”
　　邱林惊疑，“这么晚了，你还要做什么？”
　　钱乔说：“当然是点着蜡烛——”
　　邱林却插言道：“点蜡烛？！才那么费劲做出来，一点就没了！”
　　钱乔苦笑了一下，“好吧，但我要说的不是点蜡烛——”，说时搂住邱林的头亲吻，同时伸手解她大衣的扣子。邱林吓一跳，连忙推开钱乔，眨了眨眼睛，说：“你知道吗，叶馥就是情人节那天被撞的。”
　　钱乔愣住，久久不言，随即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又问：“下个月你生日了吧？”
　　邱林点点头。
　　“那你生日那天行不行？”钱乔眼巴巴地问。
　　邱林低下头，不禁感觉有点难堪，但想起当初玲真的状态，想要24小时待在一起的那种状态，又意识到，这是所有恋爱的必然趋势，是两个人到了最亲密的时刻。但那也意味着，自己的心将彻底沦陷，再也无法回头。
　　钱乔按了邱林的肩膀问：“你在想什么？”
　　邱林抬头，忽闪着眼睛看看他。钱乔又笑道：“你妈妈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听他如此说，邱林想起妈妈，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妈妈和继父的相濡以沫，忽然红了眼眶，情不自禁地靠进钱乔怀中，心中叹道，我们一定能将彼此刻画进灵魂，在余生如影随形。
　　3月20日，邱林生日的这天上午，她忽然看到一只粉色的气球，飘停在阳台的蓝玻璃窗外，她走过去开了窗户，见那气球上拴着一个纸飞机，取下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送你三月的风六月的雨九月的风景
　　樱花漫天飘零做你的嫁衣多美丽
　　送你每个梦境每次清醒陪伴的长情
　　让我余生都有关于你
　　钱乔站在楼下，看到邱林身上穿的薄荷绿的毛衣，向她挥挥手，笑着大声说道：“你的毛衣，是打算做书店的吉祥物吗？”
　　邱林一听，顿时紧张地看了看两边，向钱乔低声道：“喂，别喊！这是我以前的衣服，只是巧合而已！”
　　邱林提起背包，走下楼来，钱乔见她毛衣下面，穿着一条灰色的百褶短裙，有些诧异，怀疑自己看错，问道：“你……不冷吗？”
　　“会冷吗，去哪里？”邱林问。
　　“暂时保密。”钱乔耸耸肩道。
　　邱林瞟了他一眼，说：“你有点可疑……我去换条裤子！”
　　“哎不用——”钱乔一把拉住邱林的胳膊，笑道：“我就缺一个穿裙子的吉祥物。”又盯着她看了看，说：“你剪头发了？”
　　邱林疑惑，“修剪了发梢，怎么了？”
　　钱乔笑道：“也好，这样我就不容易压到了。”
　　邱林心猛地一跳，顿足道：“不关你事。”
　　钱乔开车带邱林来了东湖之眼摩天轮。
　　“去年这边开了以后，还没来玩过呢。”钱乔笑道。
　　当那个摩天轮映入眼帘时，邱林大惊：“天哪，这摩天轮居然是粉色的！”
　　钱乔哈哈笑了起来，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白色鸭舌帽给她戴上，又拍了拍她的帽顶，笑道：“现在你有帽子了！”
　　邱林笑着拉了一拉帽檐，往钱乔肩上靠去。
　　他们排了很久的队，终于进到了车厢，摩天轮缓缓升上天空。
　　钱乔说：“这个转一圈是13分14秒，好多人来这里表白或求婚的。”
　　邱林一听，随即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留到现在再跟我求婚？非要在玲真的婚礼后那个样子？”说完白了他一眼。
　　钱乔挠挠头，“那次啊……”又细想去，“呵，那天确实手忙脚乱的。”钱乔顿了一顿，又道，“不过，现在你妈妈都已经同意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邱林不理他，转头望着车厢玻璃外的湖面，湖岸满是葱茏新绿的树林。
　　钱乔笑道：“我订做了一棵手工玻璃的松树。”
　　邱林愕然：“玻璃的松树？！”
　　钱乔点点头，“嗯，晶莹剔透的，本来想给你的，可一看实物又感觉你会说占地方，就先摆在书店了。”
　　邱林微皱了眉，道：“千万别给我，碰砸了一地玻璃渣要命了。”
　　钱乔苦笑，又道：“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另一个。”
　　邱林见他掏出一个Tiffany的蓝盒子，邱林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条项链，那圣诞树吊坠上，有三排蓝色珐琅的圆点。
　　钱乔问：“怎么样，喜欢吗？”
　　邱林见他眼中满是期盼，只好微笑道：“挺……挺可爱的。”
　　钱乔把项链给邱林戴上了。邱林伸手摸了摸那棵圣诞树，不禁感叹道：“是不是和松树过不去了，除了松树，就不能买点别的么？”
　　钱乔疑惑：“别的什么？”
　　邱林笑道：“比如樱花、鸽子、信封，都可以啊。”
　　听邱林提到信封，钱乔忽然笑了一下，转而又问：“怎么，你不喜欢啊？”
　　“没有没有——”邱林连忙摆了摆手说，“很可爱，谢谢！”
　　见邱林忽闪着眼睛，钱乔转而又笑道：“这边晚上有夜樱园，待会儿湖上还能看到日落。我们下去以后，可以再去坐缆车，还有滑道车，时间差不多就在这儿等落日。”
　　邱林微笑点点头。
　　他们下了摩天轮以后，看到很多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粉色的冰淇淋在吃。钱乔和邱林在商店看了看，这是这里的特色——摩天轮冰淇淋，中间也刻着那“东湖之眼”四个字，是水蜜桃味的。
　　钱乔要买的时候，忽然转头向邱林笑道：“你不能吃！就买一根。”
　　邱林叹了口气，钱乔这时把冰淇淋举了过来，笑道：“给你咬一口。”
　　邱林去咬冰淇淋，钱乔却举着冰淇淋一下子跑走了，邱林连忙笑着追了上去，终于追上他，抓住他的胳膊，咬了一口他手里的冰淇淋。
　　邱林含着那一小块冰淇淋，仿佛瞬间就没了，继续走着，瞟了一眼钱乔，他正无比自在地咬着冰淇淋，眼看那摩天轮越来越小，只剩一个底了。
　　钱乔这时也转过头来看看她，摸了摸她的帽顶，笑道：“你真听话啊，让你吃一口，就真的只吃一口！”
　　邱林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钱乔举着摩天轮的底，笑道：“要不要再吃一口？”
　　邱林撅了嘴道：“你吃过的，不要！”
　　钱乔“哼”了一声，一把揽住了她的脖子。
　　他们坐缆车饱览了山景，又去坐滑道车，但邱林一看那滑道车，顿时不安起来。“可是我的裙子太短了……”她十分焦急地说，钱乔却呵呵地笑了起来。
　　邱林生气地推他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钱乔笑笑，脱下了蓝色的针织外套，盖在了她的腿上，一路向下滑去。
　　当钱乔把自己揽在怀中看湖面的日落时，邱林忽然感觉，似乎春节之后，这两个月，他们的相处更轻松了一些，是因为已经确信，钱乔对妈妈承诺了，他们会相伴相守下去。对一个可以信任依赖的唯一的伙伴，有一种完全放心交给那个人的安心。
　　在夜幕降临前的一段时间，约六点半到七点之间，夜樱园的天空，开始呈现出一种透明纯净的蓝调，像是晨曦的澄蓝，海岸线的湛蓝，所有人都抬起头盯着天空，不一会儿，蓝紫色的天空飘落下濛濛细雨来，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钱乔和邱林也站到了一棵樱花树底下躲雨，等啊等，邱林于是又从包里拿出了那张气球上的纸条：
　　送你三月的风六月的雨九月的风景
　　樱花漫天飘零做你的嫁衣多美丽
　　送你每个梦境每次清醒陪伴的长情
　　让我余生都有关于你
　　邱林指着钱乔笑道：“你篡改了，不是大雪漫天飘零吗？”
　　钱乔笑道：“我可不想你被冻死！”
　　他们站在樱花树下的草地，直等到夜灯亮起，直等到雨停，这时地面已经形成了一层连绵澄澈的积水，在雨点完全消失后，积水的表面平滑如镜，如冰蓝的湖面，倒映着蓝紫色的天空、漫天粉色樱花和金色夜灯，邱林惊叹：“樱花下的天空之镜！好美啊！”
　　身旁钱乔笑道：“夜晚的樱花真不该错过！”随即要拉邱林步入水中去，邱林却连忙拉回了他道：“这积水像镜子一样，一进去踩就没了！”
　　钱乔笑着刮了一下邱林的鼻子，道：“你不会要睡在树底下吧？！”
　　邱林笑笑不回答，仍是盯着四面天空看着，直待到夜色漆黑，天空的蓝调看不见了，五彩的灯光秀又斑斓起来，处处火树银花。
　　地面的积水渐渐退去了，邱林忽然间轻快地踏着草地，踏出了草地的边缘，踏上了夜樱园的道路，钱乔见她一下跑远，便也快步跟了过来，拉了她的手，握了一握，说：“你的手好冷，你穿裙子不冷吗？”
　　邱林点点头，“晚上感觉冷了。”
　　“那我们回去吧！”钱乔微笑着说。
　　到家后，钱乔忽然吻了一下邱林，说：“就是今天了。”
　　邱林疑惑：“什么？”
　　钱乔道：“你之前答应我的！”
　　邱林霎时明白过来，心忽然剧烈蹿跳起来。钱乔又吻上她，同时伸手解开她的毛衣扣子，又解了两颗衬衫扣子，见她里面竟还穿着一件吊带内衬，转而向她后背探去。当邱林感觉钱乔有些凉的手掌伸进后腰，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似要裂开，许是太过紧张，感到小腹一阵坠痛，忍耐了一会儿，钱乔的手已经变得温暖，可小腹的痛感持续袭来，忽然灵光一闪，不禁推开他叫道：“等一下，我肚子疼——”
　　钱乔一惊，放开了手，问：“你怎么了？”
　　邱林一下跑进卫生间，很快又跑了出来。钱乔眼见她开了抽屉，取了一片卫生棉又跑进了卫生间。
　　等她再出来时，衬衫领口的扣子已经扣好。钱乔轻叹：“你一吃冰淇淋就来吗？”
　　邱林见他怔怔的，可笑又有点可怜，不禁笑了一下，道：“怎么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洗完澡后，他们躺在床上，钱乔显得十分烦闷躁动，将脸埋在邱林的肩窝，哀声道：“后面还有什么节日？愚人节？不行……劳动节？母亲节？”
　　邱林原本肚子隐隐作痛，也有些烦躁，一听这话，忙捂了他的嘴，笑道：“你少胡说！”

作者有话说

　　我们一定能将彼此刻画进灵魂，在余生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