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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莫尽辞 陈再续 半别离 ...

  •   09

      “讨厌,讨厌,讨厌的害人精,去死吧”
      莫黎咬牙切齿,遥控器的快进键迟早被按成窟窿。

      莫黎看电视,代入感很强,绝对力挺主角,一看到反派在危害主角,她就疯狂快进,她只愿意看好的,看美满的,轮到那些坏的片段,她就会出现狂躁,疯按遥控器的症状。

      “这孩子,看魔怔了”满满在厨房忙碌着,偶尔侧身探个头出来看一眼,时不时的说句话。面对莫黎她总是挂着笑脸,莫黎也是领养的孩子,在梁园的待遇与陈一盏和莫阳和却是天差地别。

      领养入户那些原本繁琐的手续,因为袁叔叔的关系,完成得很顺利,两个档案袋,薄薄纸,空白了大半的表格,填写着陈一盏和莫阳和过分简单苍白的由来。领导办公室,进进出出七八人,忙前跑后,端茶倒水,这一次不用排队,不用跑证明,不用写承诺书,茶过一盏,已顺利签字存档,莫阳和与陈一盏又一次成了有户主的人。

      陈再续,莫尽辞。这是莫黎给起的大名,一盏,阳和正式成为过去式。

      陈一盏有过多个名姓,用得最久的原名是“陈金盏”第一个领养家庭的姓氏,当家的老太爷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以中药入名。另外还有过夏姓,谭姓,关姓,时间都不长久,最后一次被送回福利院,户口挂靠时,陈一盏最终用了陈姓,改名一盏。

      莫阳和户口挂靠福利院的时候,办理户口的工作人员记住了陈一盏,顺口一说“‘一盏阳和,至珍无价’,已经有一盏了,给他凑个阳和吧,‘阳和’意为春光暖晴,怡人和适,要不就叫莫阳和吧。”那一批要上户口的有七八个,院长要想那么多名字,本就头疼,人一说,院长就应了声“好”。嘟囔了句“‘阳和’意是好的,但奈何跟了莫姓,名字最难取就是莫与吴,意头再好,加了这俩姓,全唱了反调”

      取名这事儿,后来在院里一直被传念,当事人尚不明了,传的人却直说妙。刚开始是大人们偶尔开玩笑说好心人给陈一盏定了线。后来义工姐姐们总爱朦胧暧昧的打趣陈一盏:看着就是注定要粘一起的名字。名字这件事成了赵小叶心头刺,更成了她一直针对莫阳和的关键。

      莫阳和之前有一个名字:莫辞。老户主是莫清明。见到莫阳和户口上这个曾用名,莫黎脱口而出:“这名字听着悲凉不幸”,办事人一听,立刻附和,且搬出典故:“且尽红裙歌一曲,莫辞白酒饮千钟,人生半在别离中”

      “离别苦,道不尽,万不可说绝,叫莫尽辞吧,怎么样”

      莫黎看向陈一盏,征求“家长”意见。陈一盏还没来得及回应,办事的人抢先附和:“这个很好,太好了,莫黎小姐真是满腹经纶”

      “陈一盏,还改名吗?”办事员俨然把莫黎当成了满满的代表。

      “改吧,原是一盏阳和的,现在阳和改了,已经拆开了,不改不吉利,意头不好”莫黎自顾自说着,满满一脸骄傲的瞧着。这是个吃餐饭都讲究好意头的城市,搬出了“意头”二字,就没有了辩驳的理由。

      “一个不可尽辞,那另一个就再叙吧”
      “叙缘,叙情,叙爱,一而再,再而三,不厌其烦,叫‘陈再叙’吧”正是虚荣狂妄的年纪,时时被追捧恭维着,莫黎霎时有些飘飘然。陈一盏没有反对,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领导模样的人送满满出来,站在台阶前,客气叙话。背景墙上肃正公整的红色大字大字:牢记使命,听党指挥,作风优良,能打胜仗;以人民群众为基础,一切为人民服务。

      终于,满满再一次和领导道别,亲切的再三相送。驱车离开的时候,满满和台阶上的人不约而同,都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回去后,莫黎炫技一般把起名这件事告诉了莫姨,莫姨说“这名字里像藏着悲苦的前路,私底下,大家也都习惯了陈一盏,莫阳和的叫。原不该改”

      莫姨定了调,起名的闹剧,瞬间冷却了,那天袁叔叔罕见的出现在梁园。一周后,陈再续,莫尽辞成为曾用名。现用名再次改回陈一盏,莫阳和。

      莫黎得知后,只说“万不该那天袁叔叔在梁园”
      陈一盏应了声“是挺好的,可惜了些,我会记得的”
      “喂~小鬼,你又敷衍我”
      “这套名字是因为莫尽辞才起的陈再叙,你的用心,我会记住的”

      莫黎定睛观瞧,腾腾的气势,像要把陈一盏盯出个窟窿来。莫黎未曾料到,相处不到三个月的陈一盏竟然穿过了表象,懂了‘孤军奋战’的莫黎,她忽然羡慕起莫阳和来。忍不住多言语了一句:“你们此生,便是不能生离了,若真有那么一天,只能是死别”

      “权当借你吉言了”

      陈一盏在空间加密日志里说起大姐起名一事,言语间有些俏皮:莫黎看痴了87版红楼。“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定调实在是很高,不是陈一盏与莫阳和能类比,但面对生离死别,很希望她莫尽辞,别辞得干脆,给自己留些余地;也希望自己迎着千辛万苦,一而再再而三的续上,万千干系,不要选择放弃。

      暑假进入倒计时,满满把车开进学校。虽是假期期间,学生都不在校园,但依旧有许多工作人员在忙碌,学校依然保持得干净清爽。莫阳和一如既往,尤其喜欢漫长校道上穿梭的风,凉爽中裹挟着道路两旁成熟了的芒果香。

      满满车刚停好,一个样貌姣好,身材有致的行政老师,笑得如花明媚,扭着腰肢迎了上来。

      “一股子风尘味,谁知道是哪门子的老师”莫黎在车里嘀咕着翻白眼。

      “您好,鄙姓周,现任东企园行政处负责人,欢迎您的到来”声音清丽,婉转好听,佳人是也。

      周老师走在满满身侧,距离保持得很合适,言行举止周到妥帖,散步式游览这所学校。附带办学历史,理念讲解,办学成果展示。

      “这么高,这么细,也没有男的呀,扭得这么欢哪,不是哪门子老师,应该是哪张床上的老师”莫黎三人落后些跟着,到底是叛逆期,总有爱憎分明的莫黎式“语出惊人”

      行政周老师所着鞋跟高细,走了很多路,说了很多话,却不露一丝疲态,兴致由始至终的好,一直保持着热情明媚的笑脸,妥帖照应着让大家总是走在阴凉区域里。从那一句话:“欢迎来到东企园国际学校”开始,就一直热情洋溢的介绍着,听得出来作为这所学校的一份子,她很是引以为傲。

      莫黎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陈一盏偶尔打打莫黎脑回路的岔,莫阳和偷偷的想,周老师等人离开后,会不会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莫阳和心里暗自想着,盘算着,等离开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回头看一眼。

      “甘卖力做鬼洠,就算系养猪场,得拣乜”莫黎开始彪她蹩脚的粤语后,陈一盏才知道,原来她转学的焦虑火力全都转嫁给了这位无辜的周老师。

      也正如莫黎所说,梁园的每一个人,包括莫姨,即便只是她的无心抱怨,袁叔叔也会立刻满足,看着是捧在心尖上的莫姨,其实也都没得选。否则她不会满是向往的说要点了梁园。

      最终,莫阳和被安排进了幼儿园读中班。
      陈一盏需要经过了一些专业测试,做了三套学校同年龄学生本学期期末考试的试卷。语文和数学写得有大半内容,外语卷子一片空白。周老师见此状况,表情开始兜不住,假笑着,虚伪的组织词措。
      “只是略微有些不足”
      “本着为孩子着想,希望陈一盏能从一年级开始。”

      此话一出,莫黎抱着手,端坐在一旁,呵呵呵开始冷笑。要不是满满在边上,她大概又要语出惊人了。

      对于她的提议,满满没有说话,她接过了卷子,快速浏览了一遍。缓和道来“这样吧,我们家孩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还在学呢,劳烦您再准备一套试题卷子,我呢,利用这剩余十来天的假期,给我们家孩子补习一下,开学前一天,再来做您给的题目,到时候再决定他是否能和同龄人一起念书”

      “我这提议,您觉得如何?”
      “真是麻烦您了”满满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全部用的都是敬语。

      “您太客气了,我本职应当的事,真是受不起您的敬语,请您把我当成小辈来称呼吧”周老师的神情在听到满满使用敬语那一刻,慌张了起来。

      “那就这样敲定了吧”满满没有继续客气,直接做了决定。
      “另外,莫黎开学后正常升学,这个也请你知悉,稍作安排”
      “这个您放心,袁先生交代过了,学籍调转,从圳州的东企园调转到广全,不是什么大事”

      又是台阶前,又是客气话别,又是再三握手。车子启动后,莫阳和从车尾挡风玻璃观望她,发现她并未如想象中那般一气长舒,依旧端着明媚热切的笑脸,挥着手,目送车辆驶离。学校围墙隔断了视线,莫阳和因为看不到她转身后的表情而感到失落。

      开学前一天,陈一盏没有依约前往学校进行测试。而是另一个老师在袁叔叔助理的带领下,亲自带着试卷和礼物上门。进了门,见了满满和陈一盏就鞠躬道歉,说着上次真是对不住,抱歉之类的话。陈一盏问他,是不是从日本来的。这位老师很惊讶,连连夸奖陈一盏有眼力,有见识。但他到底是不是从日本来的外教老师,谁也不知道。但局面是热热闹闹的打开了。原本很担心陈一盏测试不通过,被同学笑话有个大龄一年级弟弟的莫黎,见此场面便不再观望,嘟囔了一句“测不测的有什么意思吗?”就慢悠悠返身回房了。

      分别周老师那场尴尬的测试之后,满满给陈一盏请了老师,陈一盏在老师的辅导下,进步很快,一直跟满满说一盏是个聪明孩子,只要稍微指点,就能举一反三,又舍得用功,不会有问题。满满觉得有夸张嫌疑,每每老师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的跟她汇报,她都是笑而不语,虚应几句。

      阅读水平是大有进益了,但毕竟时间短,外语写作马马虎虎算能把事情说清楚。在学习这件事情上,满满领师傅进门后,莫黎也帮了很多忙。因为莫黎有参与,因此她最渴望赢,比所有人都渴望。在见到一进门就鞠躬道歉的老师后,她原是兴冲冲的要痛痛快快来一场的,但摩拳擦掌良久,祭出了潜龙八卦掌之后,却打在了棉花上,她因此愤怒不悦。

      莫黎一个看电视剧都追求胜负的女子,怎么能让自己辅导过的人出现不合格的状况。

      别说是对陈一盏费心费力的辅导了,即便是莫阳和的那头球一般蓬蓬乱发,只是因为她梳理过一次,便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心上,想方设法,逮着机会就要实验她的理论,莫阳和的头发曾经就被捆得像端午的碱水粽,粗长条,不足20厘米,愣是扎了四五十个发圈,过了三天三夜,把发圈撸下来后,是顺了半天,但睡一觉又打回原形了。

      头发这一件事,莫黎到现在都还在琢磨。她要是从军的话,必定是一名大将,就凭她这爆棚的胜负欲,百折不挠的韧性,日夜不休出战略的精神。

      如莫黎所料,陈一盏顺利通过这次测试,开学后直接就读东企国际学校初一年级。莫黎不再提起这件事,她觉得自己付出的心血全都被‘鞠躬道歉’消化掉了。

      东企园是连锁的私立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就读生源非富即贵。教学质量极有保障,从初中开始,除了学习常规学科,还须额外选修第二门外语。从高中开始,必须加入一个兴趣研讨班,且须就自己的兴趣爱好做出成果,或是文艺汇演,或是科技发明,或是发表研讨文,更有甚者参加国际赛事拿到重量级奖项,例如围棋和象棋就经常大放光彩。东企园高中毕业的考试成绩被国外三百多所名校认可,高中毕业就可以直接申请国外的大学。出国深造也好,镀金也好。只要进了这所学校,就免却了绝大多数人3到18岁的升学烦恼。只是学费也贵的令人咂舌。

      开学后,莫黎和陈一盏都很忙,一个高一,一个初一。她除了帮助陈一盏恶补功课外,还必须自行补习自己落下的功课,晚上还要和莫姨练功。满满另外请了固定私教,既教陈一盏英语也教日语。莫黎作为日语“留级生”一起接受教育。

      陈一盏为什么选日语?因为莫黎初中选修也是的日语,为了方便莫黎“好为人师”。莫黎一直在圳州的东企园念书,不过初三休学一年,所以日语多少没学足,她这样的女子,不允许自己有瑕疵,作为师姐,时时刻刻对学弟耳提面命,也是种乐趣,于是陈一盏修日语这件事,被莫黎很愉快的决定了。

      两个学期结束,陈一盏的功课让前去开家长会的满满很是长脸。可以没有感情,但是不能没有面子。在梁园,陈一盏渐渐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挣面子。

      瞩目的成绩,也意味着不再需要额外聘请老师,课程结束后,满满给私教老师付了双倍的工资。老师推辞了,直言虽然是教了两个学生,但是都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并没有超时,能学好并不是因为他多厉害,而是陈一盏和莫黎很用功,他并没有费什么心思,所以坚持退回了多出来的酬劳。

      满满称赞老师是个好孩子。照例包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和七八瓶秘制辣酱和牛肉酱。这些好意,老师没有推辞,带着它们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那一年变成满满在厨房忙乎,莫阳和在边上帮工,相处久了发现,能让满满不那么冷脸的,帮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个人在她旁边听她说话就行。

      她经常抱怨“这个家,这个忙,那个忙,临了临了,只有个‘光动弹不叫唤的小蚂蚱’听她唠叨”

      但抱怨完了,又自言自语:“不叫唤也好,要不然呢,咋咋咋的吵闹,谁要听我这个老太婆唠叨。”

      “莫黎刚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大,整日里叽叽喳喳的吵得脑仁疼。”满满择着菜,笑呵呵的回忆着。说起莫黎,她总是笑模样。

      很快迎来了梁园的第二个夏天,莫黎在疯狂的争夺年级第一的备战之后,迎来了报复性懒惰的暑假。

      暑假第一天,莫姨难得抽空回家吃晚饭

      “姨今年还是决定跟团演出,原打算得好好的,但···”
      “姨,不用解释,也不用为难,您高兴,我们就高兴”

      莫姨很是歉然,欲言又止,匆忙吃了几口饭,拍了拍莫黎的肩膀,就往外走了。满满从厨房追出去,两人在大门前,说了好一会儿话,言语间忽而激动起来。

      “阿满,那俩个孩子怎么穿得还是去年的衣服?孩子长得快,都露脚脖子了,这样在学校好看啊?”

      “莫黎是袁氏集团认了的,姐弟妹差别大了,你当那些人瞎吗?迟早得闹出事来,你注意着点”

      “衣服好好的,又没坏,总换太浪费了,袁先生又不准买小牌子···要是能买路边摊,那就没这事儿啊,再说,路边摊怎么啦?小孩长得快,换得勤,这不是正好吗,花样还多,而且到了学校就换校服了,短点谁注意看哪”满满有些不高兴,也开始嘟囔。听到这儿,莫黎放下碗筷,双手背在后面,轻快的往外去。

      “阿满,你···”
      “姨,别气,喝点奶,润润嗓子”莫黎从门边的奶箱里取出鲜奶,讨着巧,撒着娇。

      “三个孩子,就订一份奶?这传出去,袁氏还要不要脸面了?”
      “上不上市,脸面什么的又干奶什么事了?得得得,姑娘你就是看不上我老太婆了,做什么都错,天爷啊,活不了了···”满满不似撒泼贩傻,听着是真真切切的伤怀。

      “姨啊,是7点半的航班嘛,这时间,又是下班晚高峰,上了高速,这车估计得飞起来赶啊”莫姨面对满满这样的指责是一点办法没有,这就是杀手锏,这个家没谁都可以,没有满满,还真不行。

      “不行,不行,误了就改签,姑娘开车安全最重要”满满一听莫黎说要飙车赶,立刻就收敛了神伤,情真意切的嘱咐万万千千要小心。莫黎正要扶满满进园子里,莫姨叫住了她。满满站在一旁依依不舍的看着莫姨,等着莫黎。

      “满满,秦姨在下边等着呢,有些东西不便带,要先存在梁园,我随姨下去一趟,您快进去吃饭去”莫黎说得极认真,这一点莫姨就很佩服,她在满满跟前,半点谎也撒不得。

      车辆稳稳的停在了半山居院外。莫黎下车,跺着步子往回走,手掌交叉,双手抻直了背着身后,步履轻快欢脱,摇头晃脑,长长的辫子左右轻摆着,如蘸饱了墨的毛笔,左一下,右一下的漾进太子爷的心湖,汁水氤氲,润沁心田,心脏加速搏动,一点一滴,将莫黎的模样泵进血液里。

      莫姨交给了她一项任务,给了一张卡,交代了一句“以后你们三个人的零花钱,姨额外给,你是大姐,多照看着点,这家老的老,小的小,袁氏最是要脸面的紧要关头,别让人看了笑话,捏了把柄。”

      莫黎高兴,为突如其来的‘横财’高兴;为莫姨看懂了那瓶鲜奶高兴;为莫姨终于把自己当成大人而高兴;或许也是为陈一盏高兴,他终于也有零花钱了。

      “回来啦?秦家姑娘的东西呢?”
      “程家姨婆刚好在附近,取回去了,半道上打了电话,我就回来了”
      “程家姨婆也来这边了?哟,那不是老家没人啦”满满吃饭的动作都停顿了,莫黎站在门口没敢动,怕露馅。

      “拿腔作势,怪模怪样的,坐下吃饭”人上了年纪,经历的事儿多了,再大的事也不过是一霎的停顿。停顿后又开始中气十足的喊饭了。

      ‘拿腔作势,怪模怪样’满满不知道,莫黎为着“蝴蝶背”正不遗余力。16岁的莫黎,仪姿不凡,舞姿出尘,人人皆言她命好,得有莫姨这样的名家日夜陪伴教导。

      饭后,莫黎飞身到了电视前,端坐着,气势全开的追剧,显然正是坏人得势的时候。横眉冷目,恨不得钻到电视里手刃反派的莫黎,抽空指挥陈一盏端茶倒奶,送零食,陈一盏鞍前马后,但有指令,立刻相应,无有不从,无有怨言。

      “可得意透了吧,大老虎都出门了,这猴子要扮霸王了。”那一个暑假,渐渐养成了一种奇特的风格,莫黎事不分大小缓急,一律指使陈一盏,满满反倒开始怜惜起陈一盏来。

      两个月的假期,很快耗尽,因为莫黎的‘蛮横’陈一盏似乎过得更充实,更开心。满满甚至开始帮着莫阳和做幼儿园的手工作业。

      院廊下,莫阳和跟着她择菜,她也会说起莫黎小时候的事情。通常是刺挠笑话一两句莫阳和,再说一堆莫黎的聪明伶俐,嘴甜,长得好,贪漂亮的趣事。

      莫黎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最得满满欢心的就是每回带出去,人人都夸莫黎“省镜”。这让满满很有面,很有成就感。

      不过满满一遍遍复述的那些趣事,在莫黎听来都是黑历史,每每到了她听不下去的片段,必定要用美声嗓喊一通“满满,再给我请个老师啊,跟莫阳和有什么好讲的咯,专门请个老师来,让人家也听听,请人上外边去,好好给宣传宣传啊,光做梁园的明星,屈了我了”

      “小~祖宗,恁高调啊”满满应起了方言。
      “您还知道低调啊,我们大西北的风全给吹光啦”满满哈哈的大笑起来,不管莫黎抗议多少次,只要满满心情好,这样的事重播照旧。

      满满某次饭间,说起那个私教老师,那是个外语学院的学生,梁园交通不方便,下了公交车,还要走一个多小时上山,花费在路途上的时间来回就要四个小时。他没经验,第一次做家教,机构推荐的时候,满满原不想要,但其他的老师都嫌路远,只有他肯来。

      “是真正本分、勤勉的好孩子。”
      “他不肯要双倍的钱,却是肯要我这老太婆做的吃食的,你们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满满是不是想说,做人应当:守本心,懂情义啊。您这套老掉牙的大道理可算是找到另外两个受众了”莫黎欢快打趣。

      “满满和老师都是善良的人。”陈一盏漫不经心言语了一句。满满看着他,眼里有赞许,鼓励他说下去。

      “满满知道老师来这里的路途遥远,而且又是一个穷学生,必定不舍得花钱在外面买东西吃,但是等老师回到学校,学校的食堂肯定已经收工了,满满不忍心老师挨饿,所以总是给他包些点心给他路上吃。”

      “最后这一次,他的工作结束了,对平常那些给他晚归留门,上课帮他打掩护的同宿舍同学,他应该有些表示,但是满满知道他赚钱不容易,花钱请同学吃饭肯定心疼,所以给他包了秘制的辣酱和牛肉酱,大家每天吃饭的时候分着吃了,每个人都能念着老师的好处,以后相处就不会因为这次没有请吃饭而为难老师。”

      “喔哟,陈一盏,没想到啊,头头是道,‘红楼粉’毕业,人情练达好学问呐”

      “那为什么说老师也很善良?”

      “老师看见满满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知道她精力有限,所以能帮的都帮,没有像其他老师要求单独授课,尤其是我们年龄相仿,所学内容多有重叠。”

      “他教两个学生,只要一份钱,觉得满满不容易,所以即使他自己没钱,也不想让满满花超出预算的钱。”

      “且莫黎是女孩,老师是大男孩,他没有选择在房间里授课,而是在满满能看得见的客厅,在我们都在的场合,行事磊落,免去了满满担惊受怕的心理,懂事又善良。”

      “好犀利”莫黎罕见且由衷的夸赞。

      陈一盏的一番言辞,倒是让满满眼里的怜惜之意更盛,许是想起了入户口时陈一盏来回被弃的经历,为他过早体察人情冷暖而心疼。

      莫黎观察不到那些用心,并非不细致,陈一盏也绝非天赋异禀,只是长久需要为生存挣扎,才如此早慧,才练就了细致入微的察言观色、准确揣度的本领。

      “那小阳和觉得是为什么呢”满满突如其来的提问,这让陈一盏很紧张,他害怕莫阳和不说话,扫扰了这个晚上,甚至整个暑假梁园渐起的温馨和暖意。些微的暖意,于别人微不足道,于陈一盏确实难求。他渴望,珍惜,营造,维护,为自己也为莫阳和。

      满满郑重其事,莫黎也期待也好奇,陈一盏则是着急恳切,他们都等她开‘金口’。

      莫阳和懵懵懂懂“因为这样做大家都很开心,不需要一转身就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她说完话,学着满满与人话别后一气长舒的模样。

      “不得了哟,这个小小的人,记那么久”
      “小阳和说得最好,奖励大鸡腿”
      满满因为莫阳和‘很给面子’而眉目含笑。饭桌上的氛围没有遇冷,皆大欢喜。

      但,莫阳和没能理解,为什么满满和私教老师能够互相善良对待,而同样努力的行政周老师,却再也没有谁提起过?或许,是因为周老师从一开始尊重的,不敢怠慢的,只是袁先生而已。她从未觉得,一个充其量的管家和一个莫名其妙被领养的孩子值得她发自内心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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