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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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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秣做了个梦,准确来说也不是梦,是回忆。他回忆到了几年前,在带着鬼使结识了他的朋友时,鬼使回答说自己叫花使的那件事。
叶秣很清楚,在他那个时候带着调戏意味问鬼使这个名字的由来时,鬼使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他说,因为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他们都不会分开的啊,刚好叶秣哥哥就姓叶啊,所以我就叫花使了。
叶秣笑的很开心,又问:“为什么不说真名呢?”
鬼使回:“真名的话,他们就不会和我做朋友了。”
叶秣疑惑,鬼使跳过了这个话题:“不过啊,叶秣哥哥,花叶并存,永不相离。对吧?”
叶秣醒了,他没有作出回应,也有点忘却回答了。
他有点艰难地动了下腿,轻微活动了下,才用手试着撑起床挺立起上半身,挺到一半就不行了,他悠悠地躺回去。
鬼使一次比一次熟练了,他也一次比一次难受。久而久之的第二天居然都起不来了。
唯一奇怪的就是每次到那个时候,叶秣迷糊一睁眼都是穿戴整齐的鬼使的模样,像是在隐藏什么。
鬼使有事出去了,他就留了一张纸条在桌子上,简单了了的几个字:有事,勿担心。
叶秣下床后,就草草整顿,推门的那一刻,他心一揪,他没去开门。思想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回房倒头就睡。
等听到一阵敲门声,叶秣才被打扰了醒来,头晕晕的,叶秣一扶额,烫的,还不低。喧吵的敲门声引来了叶秣的不开心,他再次艰难起来,去开门。
迎来的是一位妇女,穿戴华丽不招摇。叶秣和善问:“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妇女开门见山:“你好,叶秣公子吧?我是鬼家的夫人,此次有意前来,叨扰了。”
鬼使是晚上回来的,回的十分晚,可是叶秣没睡,他等着鬼使回来的,鬼使一进来就看到了他,一脸犯困。
他轻飘飘走来,俯身吻他,叶秣没招,后直说:“鬼使,明天有时间吗?”
鬼使:“怎么了吗?”
叶秣看向他的目光:“我们都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见过你的爹娘呢,想拜访他两老人家。”
鬼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要是实在想的话,明天就去吧。”
鬼使这次回来多带了一个人,叶秣一路走的飘忽,他知道自己面对这次是什么,他多看了鬼使好几眼。
鬼使带叶秣回家,这一次家主果不其然地没有来,只有鬼家夫人好心招待了叶秣。
鬼家夫人看着叶秣,叶秣领会,突然就说:“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鬼使觉得这次相处的氛围还算不错,就同意了,等到叶秣出去以后,鬼使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叶秣为什么出去呢,他准备起身,这时鬼家夫人开口:“儿子,我觉得这个叶秣有问题。”
鬼使突然就没好气:“娘,你这么说,就是在耻辱你儿子了。”
鬼家夫人还是不放心:“儿子,他可大了你不少,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有图可谋而和你在一起的?娘给你试探试探。”
鬼使要拒绝,鬼家夫人阻止了他:“乖乖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然后吩咐手下看管着他。
鬼使会听话?不可能,他偷偷击晕了手下,随及赶紧跟上鬼家夫人。
叶秣无精打采地靠在栏上,看着面前的鬼家夫人,预知鬼使已经在偷偷听了。
叶秣落下目光,朝着鬼家夫人一脸可笑,鬼家夫人一脸的和蔼可亲:“听鬼使说,叶秣公子特别想见我们老人家,就是抱歉,家主近来身体不见好,不方便迎客,下一次一定见见。”
叶秣生硬拒绝了:“不用了,夫人,有这份心就好了,以后也不见得有机会能来了。”
角落的鬼使心一颤,他这是什么意思?
鬼家夫人:“怎么会呢,我们都非常喜欢叶秣公子你的,以后还请多多和吾儿回来,多带上几天都行。”
叶秣把头放在一旁的墙上,控制好音量:“不必劳烦,这次我这么急着来就是因为你家儿子太能折磨人了,请你把他从我家里弄出去,让他别来我这里。”
叶秣只想赶紧结束:“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要问上什么,我也管不了。”
鬼家夫人:“可是……可是,鬼使说你们……”
叶秣:“利益与地位高出我的身誉。”
叶秣直接转身就走,快点离开这里。
别来,求别来。
他走的又不敢太容易让人看出来不对劲,他既想要快点出去,又得把握住自己的状态。
出了鬼家的门,什么就都会好,什么都会平复下去的。
叶秣出来了,门槛不高,他却差点跨不过过去。一手猛的抓住他,用劲之大,直接抓出来几丝红印。
叶秣却像是麻木了一般,居然感受不到这痛,他一看,是黑着脸的鬼使,他的神情太不好了,活生生地怪物一般。
鬼使声音颤抖着:“你要……去哪?”
叶秣想扯开他,却被对方抓的太死,根本挣脱不了。
鬼使眼发红,叶秣受不了,手上的痛根本淹没隐藏不了内心的疼。
鬼使见他一直不回复,有点发怒:“我问你去哪?!”
叶秣仍旧不理他,鬼使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叶秣也有火气:“松开!”别挽留……
鬼使不听,语气控制性地低下来,沉重问他:“你认真回答我……刚刚那番话都是假的吧?你在欺骗人对吧?”
叶秣使劲挣脱着,他要走,他不能看到鬼使,他承受不了。
叶秣:“既然都听见了,还问我干嘛?你的地位高,不和你交朋友,我怎么可能会在门派中树立起威严,我怎么可能能够望尘莫及?所以给我松开。”
鬼使:“那你为什么愿意和我试试?明明只要是朋友就可以做到的……”
叶秣:“朋友之情又能维持多久呢?”
鬼使几乎是发了狂,叶秣这才隐隐发觉自己的两个手腕已经被鬼使弄的出了血。
这么僵硬着不行,叶秣只能动手,鬼使从来没有料想过有一天叶秣会如此之狠地打向自己。
叶秣一击正中到鬼使未痊愈的重伤之处,他疼的发麻,脑部开始放空,手上不禁松了力气。
叶秣无情挣脱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鬼使无力地渐渐地倒下去,鬼使还在挽留他:“秣哥……”
叶秣这次居高临下:“你别来,我就无恙。这一次我滚远点。”
鬼使保留着最后的意识听完了这句话,眼模糊地看着叶秣的背影远去,他好无能为力,就只有这么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他终究留不住。
叶秣飘忽回到自己的家中,这里的一切都有过鬼使的痕迹。叶秣的烧一直就没有退过,只不过温度不高,所以开始是稳得住,现在却不知道为何猛烧起来,烧的他难受,他哪哪都不舒服。
他回到家里,想回房,可他在又马上停下,回忆了太多事情,他只有随意找了个角落狼狈不堪地蹲下来,头晕的他直接瘫坐下来,依靠着墙,头抵着墙,烧的他好想吐,烧的他内心像是撕裂了一般,全身翻滚着汹汹烈焰,攻心攻身,无力脆弱。
他早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总有这么一刻,到来是不可置疑的。
他现在好狼狈,好难看,好不自在,他想发泄,却无处可有他有人可以倾诉,可是此时却无法找到。
他独自离乡太久了,身边早就熟悉了一个人的生活。他无人可依傍,无人可诉说,无人可顾及。
叶秣自己坐在这里多久都不知道,他现在有点印象的就只有醒来时还余有的伤痛,眼睛的胀痛,坐久的酸麻,突然一种强烈的反酸感传来,直冲喉咙,叶秣想忍住,于是仰起头,让感觉消融。
叶秣泣不成声,平时没有时间想这想那的,一时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
他家以前不同意他独自来他乡,他还有个弟弟要照顾,于是他就忍气吞声多等了几年。自己一个人来到这里,没有一个熟人,他就一个人想方设法生活下去,地位的悬殊让他尝尽了苦头。
遇到的这么一个有地位的人,叶秣当时想的真的就是,会不会我和他做了朋友,我的地位也能够被他所影响?会不会过得就要好太多?
可惜这个小家伙跟自己的当年可算是有的一比,他又忍不下心去。
小鬼头说过要和他走一辈子的时候,内心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那个时候叶秣彻底消了念头。
他又很理智,他们走不了这辈子的,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分道扬镳,告白的那天,他真的好像答应,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行,连试试都不行。
后来始终抵不过内心的偏向选择,他同意了。
他以为他们就这么走下去就好。
他也想不到鬼使会告诉给他的家人。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被爹关在房间里一声不吭地受着几十大鞭的毒打,带着一身的伤天黑都要过来找自己,还隐瞒那么久……
如果不是爱子心切的夫人实在无计可施,无法拯救自己的儿子,才来找的叶秣,才有了这么一场。
你又要受多少苦呢?
鬼使受得了身体的痛苦,可叶秣受不了内心的伤疼。
既然都一定有这么一天,那就让它早点来,你也好少受一点苦。
花叶时时有,时时开,时时长,离了对方,也能各自安好。
花可以孤芳自赏,叶可以繁茂生长,都不是必须要有对方才能够这样。
在不在一起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叶秣烧的糊涂,一个人无所凭依地晕了近两天,等它自己痊愈才好的。
鬼使醒来后就一直默默无语,治疗的态度十分消极,不配合。脾气也很暴躁,时不时就要锤身边的东西。
他消除不了,释怀不了,平息不了。
他真的想不通,究竟到底怎么了。
家主通过这次很顺理成章地趁虚而入,鬼使现在的心伤修炼邪术再合适不过了……
空渺,孤寂,荒芜。兜兜转转地又是两年。
最终鬼使还是修炼了邪术,一手运用地超乎想象,家主都不禁感慨,这下才终于开始关心这个儿子起来。
鬼使表现得和正常人无疑,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才是真正的成长了,夫人很是欣慰,这孩子终于还是开窍放下了。
家里人给他安排了婚事,鬼使一口气就答应了,他没有任何抱怨的,也没有任何反驳,这可让夫人高兴了太久。
夫人却又转眼一想,叶秣的情况这两年里他们都没有关注,如果他死心不改,婚事那天捣乱怎么办?虽然就连夫人都认为不可能,不过,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还是得以防万一。
直接去说太过于唐突了,夫人这次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见到叶秣的第一眼时,夫人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生一股恐惧,叶秣两年前带给自己的感受就是这个活力青春的男子,而现在却是低沉压抑。
叶秣没有过多交谈,简单明了沉声应了,大概意思就是,他也已经放下了,所以同意来参加婚事,一切弄好就走人,也不会留机会让鬼使看到自己。
总之,如此是好。
办婚事的前一天,担心的夫人还是叫叶秣来了一趟,是私底下来的。夫人想了这么多天,从她第一眼瞅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孩子给了自己一个特别熟悉的感受,但是说不出来。
今天再一见也是老样子。叶秣甚至连鬼家的大门都没进,还好,他们的婚事安排在外面。
他释然了,自己也就放心太多了。
夫人也没有刻意为难叶秣,最后的最后夫人坦荡的问了句:“你还喜欢鬼使吗?”
叶秣用微带冷漠语气说:“家主夫人,你这可就奇怪了,明天可是您儿子的婚事,你在这里问我这个未免不好吧?再说了,都是年幼无知所做的荒唐事,谁还去斤斤计较呢?”
叶秣不多言,聊完就走,他的背影融入黑暗中,不见踪影。大门旁,鬼使一副阴沉的表情,头就那么轻轻地靠在门栏上。
婚事这条,正名的鬼夫人坐着花轿而来,她的神情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一旁的鬼使还是老样子,沉着脸。
叶秣坐在角落边,那里离出口格外的近,起身一转就出去了。
场上所有人都是笑着的,独有鬼使和叶秣不同。叶秣今天穿的很普通,没有任何可以吸引人眼球的,虽然隐没在人群之中,可鬼使还是随便一瞟,就是他。叶秣始终没有看这边,或低头,或偏头。
婚事开始着,拜天地时,鬼使望着台上的布幕,一后退,“轰”的一声,全场轰然,瞬时间满场尘土飞扬。
叶秣不为所动,一手伸来轻握住了他的手,叶秣闭眼用力把他往回扯,冷冷说:“回去,新娘还在上面。”
听到这语气,鬼使也不知道怎么的内心突然就一酸:“我来带你走的。”
叶秣还是冷清,“回去。”他没有一点感触。
鬼使问“:为什么?”
叶秣垂着眼睛:“凭你姓鬼,是鬼家的人。”
等到尘土失散,鬼使就在台上了,家主夫人知道刚才自己的儿子是离开了的。
他格外关注他们两个。所以他知道,可是鬼使回来了,她意外的看去,就只见叶秣朝她鞠躬以示离开,那一刻,当叶秣抬起头时,那一副阴冷的表情。
家主夫人突然就想起了,这个表情和小时候的鬼使太像太像了,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这一刻她也终于知晓,两个人其实都没有放下。她感到的巨大的罪恶,她现在很后悔,想了那么一出。
她的私心毁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她心爱的儿子,一个是儿子一直深爱的人。
她的一切所作所为对谁而言都是不公平的。
鬼使目送着叶秣离开,这下……就真的没了,他将永远的放下,最后一眼是他的背影。
鬼使不负家主的众望,继承下了整个鬼家。新一场的世家轮动拉开序幕。
鬼使一上任,便开始了杀戮和毁灭。他公开与众,他不怕其他世家的任何干扰甚至辱骂,也不在意世人的疯言乱语,他在这个世界的意义已经归零。
他为自己打抱不平,从小就被欺辱到大,如今他站在那里,硬生生地观看着曾经怎么对待他的人,被另一种方式折磨,乃至呻/吟痛苦。
一个都逃不过,血洗和除暴,才刚开始。
这一年里,天空是黯淡无色的,被取而代之地终究都是焚烧的烟迹,弥漫整个世间。
名派正家打着安良的口号对鬼家进行剿除,最后全部落入虎口中。
风声云起,雷鸣电闪,鬼哭狼嚎之声,山林间充塞着满是。天气没有好过,阴沉,晦暗,人们的幸福安乐早就埋没于此,留下来的只有萧瑟,叫喊,喧嚷,痛苦,不安,绝望,崩溃。
被剥夺灵魂的人,肉/体被消食掉,剥夺肉/体的人,灵魂被消散掉。
天地之间,再无真人。天意弄人,实至名归。无安宁之日,生灵涂炭。
鬼使披着黑色披风,刚从血腥之中回来,全身带着戾气,气场的低压,使得四周降了一个度,如同覆冰。
求救者被乱刀疯狂砍下头来,血液飞溅,射在了走来的鬼使的脸上,鬼使看着成地的尸体,啧啧啧地无奈抹去了脸上的血迹。
一个妇女抱着襁褓幼儿躲避着攻击,一个劲儿地往这边逃,她在求救。
鬼使身边两个下属准备拔刀,鬼使挡下了,等到妇女气喘吁吁地跑来,鬼使悠悠说:“你跑错路了。”
妇女一惊,鬼使迅速抽出一旁下属的配剑,随手一挥,妇女连同怀中嘤嘤地幼童一并血染于地。鬼使看着倒地的尸体,无声嘲笑。
此时,一声响来:“鬼使!”这声带着许些的愤怒,不用想,鬼使脑子第一个就反射出了那人的模样。
鬼使抬眸,叶秣就在不远处,鬼使看着他笑了一下,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叶秣。”
叶秣皱了眉头,看着遍地的尸体,不能相信,他问:“你做的……?”
鬼使还是笑的阴森:“不然是你做的?”随及他看了看叶秣,看的叶秣觉得毛骨悚然。
鬼使打量他,然后平淡地走过来:“哎呦,我说呢,两年了都没有音信,回老家了也不说说,害得我好找。”
叶秣面对着他,心一横拔剑,横剑以对:“我劝你收手。”
鬼使停下脚步,摆摆手:“误会。”下一秒,他就迅雷不及耳眼打掉了叶秣的剑,叶秣一惊,这个速度简直不像是人能做到的,更何况叶秣甚至都没有看到鬼使出手。
鬼使威胁他:“现在,我劝你跟我走,不然这里剩下的人都不保。你自己掂量掂量。”
叶秣:“……”
他认不到他了,不是那个人,面前这个更多的是杀气腾腾,恶语相对。
鬼使走在最前面,披风随风而拂,叶秣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其他方向都是鬼使的下属,围得紧。
鬼使果然还是带叶秣回了鬼家,叶秣不想进去,鬼使硬逼着,用更多人的性命做担保,他一步一步地强迫叶秣。
叶秣真的不知道他究竟图了一个什么心,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从他身上换来快感。
叶秣咬咬牙,只能同意。鬼使瞟他一眼,不由得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越不情愿和不服气,就越好。
鬼使把叶秣带到了一个房间里去,吩咐下人离开,对叶秣说:“多年不见了,叙叙旧吧?”
等下人一走,叶秣就逼迫过来:“叙个屁,我警告你鬼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鬼使不理睬,自顾自地找地方坐下来休息,对于他这种的态度叶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要再说,鬼使撑着桌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你讲了这么多,有用吗?”
叶秣:“……”
鬼使接着说:“那你又是用着怎样的身份还对我进行劝说的呢?朋友?算不上吧?”
叶秣:“……”讲不通这个木脑子。
鬼使终于又来了兴趣,叶秣打断他:“带我来这里,又有什么用?”
鬼使从容:“哦,没用啊,但我这里又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定,是吧?”
叶秣:“没有用的话,留着我也无益……”
鬼使:“那你也别想走。”
叶秣:“你……”
鬼使:“我告诉你叶秣,你别想轻易从我这里走出去。”
叶秣:“我是欠你什么了吗?”说完,他就发觉不对了……
鬼使拍桌子而起,语气微怒:“你欠我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叶秣没有出声回答,鬼使逼近他,他的个头超过了叶秣,他就这么俯视他:“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叶秣,把话放在这里,你应该清楚你到底哪里欠我了。”
叶秣无理:“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只对付我才对。没有理由去伤害别人。”
鬼使反驳他:“那你走的有理由吗?!我杀人是没有理由,你走的时候不也是没有给我任何一个可以完整的理由,凭什么我要有理由?!”
“都过去了……”
鬼使:“是过去了……可你还欠着我过去那么多的日子,你都从未想过弥补我吗?是不是一文不值?几年下来,其实一点都不值得的吧?”
叶秣不再去直视他:“别无理取闹了……”
鬼使看着身高的优势把他一步一步地抵在了墙上,叶秣微微低头下去,鬼使板着叶秣的下巴,带着点抱怨:“你把你走的时候给我娘说过的,现在立刻马上一字不漏地对着我说,我要听。”
叶秣马上推他,鬼使使劲抵得更紧,抬起叶秣的下颚,直接就顺势落下来,唇齿相接,久违的味道和气息扑面而来,鬼使咬得特别重,像是把所有的情绪发泄了出来。
叶秣想松开,可鬼使不依他,手不再板着他,而是扶上肩,撑着墙,把叶秣罩着。
鬼使头轻微抵靠着带着点潮湿水汽的墙上,叶秣依在鬼使怀里,神情无力,几乎倒在他的怀里。
叶秣虚脱了一般,鬼使紧紧抱着叶秣,忽然轻声说:“我们不谈恩怨,你陪陪我几日吧……”
为何这么说……?为什么感觉语气中带着伤心呢?叶秣肯定这就是幻觉,他也听不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淡,不过正是因为有叶秣的存在,鬼使没有再杀一个人。叶秣没有过多的与他进行谈话,他现在无法理解鬼使。然后就只是鬼使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他自己居然还乐在其中。像个疯子一般。
鬼使知道了,自己两年前走的时候,家主夫人找过自己一次,她说她很后悔,可是后悔了又有什么用呢?这早已是无稽之谈。
反正都是要离开那个地方的人了。在家主夫人问起那句:“所以……现在你也还是放不下吗?”
叶秣记得,他清清楚楚地回答了的,那才是真正的心声。
“家主夫人,我也不瞒你了,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不过也没有一点用处。太晚。就这样吧,告别。这句就当是我们的小秘密吧。对了,有一点我还是挺想澄清的,鬼使是我的朋友这一点,从头到脚,就只有一个我的一个远友知道。保重。”
放不下的终究是回忆,把握不了的总是未来。世间万物寻求其本,人亦如此。
叶秣对待鬼使刚开始是特别冷漠的,鬼使领会,他也只有苦苦地笑笑。
毫无目的的结果,也的确没有认同的价值了。
叶秣也知道,是自己一直都在亏欠着鬼使,而他却一直都没有亏欠过自己。他一直做着补偿自己一般的事,就好像真的鬼使亏欠了自己。就这么想着,他也心疼鬼使。就不免改变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那一晚,不知道鬼使是不是真的发疯了,他对叶秣的表情从乐呵呵上没有下来过,像个傻孩子一样。很像很像从前的他们,总觉得有点奇怪的叶秣还是出于私心的关心问他:“你怎么了吗?”
鬼使先是笑着一愣,后而欣喜地摇头,莫名地傻笑了一番:“没事,就看看你。”
叶秣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突然被这么一句,他无话可说地望了望天花板。鬼使就又解除尴尬地说:“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叶秣给乐笑了:“有毛病……”
叶秣就躺着,眼神时不时擦过鬼使,鬼使每次一瞅见就开心向他告状:“你又看我了。”
叶秣扭头一口否认:“没有,怎么可能,我都睡了。”
鬼使笑了好几声,笑完后,就趴在床边,静静地观察着叶秣的睡相,好好看啊……
突然他没头脑的说了句:“我好喜欢你……”
叶秣没理,鬼使知道他是醒着的,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另一边处,叶秣的眼角滚落一颗泪,侵入枕头上。
鬼使真的就发疯了,他看了叶秣一夜,整夜没有合眸休息。他也不乱动叶秣,就静静地坐着或趴着,这一晚叶秣的睡相他全都看完了,他也全都记下来了。
第二天的晨晓,鬼使终于撤去了目光往窗外看,鱼肚白泛起,天边的黑云还是以往地沉郁。他把叶秣守在鬼家这么好几天了。
鬼使将目光收回来,毫无预兆地俯身吻了叶秣的额头,然后还是目不转睛地,好好地,多多地观摩了叶秣很久很久,直到天地大亮。
鬼使苦笑了一声,轻到极致,他拉过被子给叶秣掖好,和从前一样朝着熟睡的叶秣说“我走了。”语气一如当年,似乎从未改变。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出门去,轻落关门。房间里沉浸下去,恢复寂静。
叶秣醒的时候,鬼使早已走了。余温已消失掉。叶秣起床,外面的下属都不在。
叶秣纳闷,翻找了一圈,只剩下几个人还在,一打探,才知道今天原来是祭祀日,他们都去祭祀了。这本是无所担心的,可是又有一人飞奔而来,通报说,各大世家今日齐聚一堂,准备围捉鬼使。
叶秣马不停蹄飞速前往祭祀之地。
到达的时候,鬼使站在高高的祭祀坛之上,下面却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世家代表。鬼家家主和夫人在坛的正中央下。
叶秣紧张地看着坛上的鬼使,他一脸的无所谓,感受叶秣强烈的目光,鬼使有感觉地望了过来,一见就是飞奔而过来的叶秣,看他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鬼使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眼眶。
鬼使艰难地稳住气息开口接下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我将以死赎罪。”
此话一出,坛下众人纷纷震惊和不解。
叶秣看着高高在上的鬼使,赎罪……赎什么罪……用什么……赎罪?
鬼使的眼神没离开过这里,叶秣也顿时红了眼睛,有点忍不住地落下几滴泪。
鬼使不敢再去看,他下定决心一般,看了坛下的叶秣最后一眼,为他露出了一个心酸的笑,很勉强,但又很真心。
这下子,叶秣才发觉到了鬼使近来日子的奇异,他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鬼使赶忙转过身去,运用力量,祭祀之坛上瞬间涌起白雾,发出白光,鬼使单薄的身影置身在这里面,叶秣踩着近百级阶梯,一步跨好几个阶梯,崴到脚,踩空,一拐一弯地都要坚持上来。
他触碰到白雾与白光,径直拐进来,直接扑向鬼使,把他还是完整的身躯扑到了地面上,鬼使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有轻轻擦拭着叶秣脸上成片的泪痕,两人就这么硬对视,谁都无法先开口。
叶秣很难受的出声,止不住地哽咽:“你要赎什么罪?赎罪个屁……”
鬼使被他给整笑了:“那只是个文雅点的。”
叶秣还要说,鬼使打断他:“让我说吧,秣哥。不因为什么,那么多的亡灵呢。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看够了,摸够了,亲够了,做够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遗憾了。就是不能够和你走的更远。你别怪我无情无义。叶秣,谢谢我能够爱你,谢谢你能够陪我那些时光,好坏都作罢了,不必挂念,你安好就好。”
叶秣弱弱抽泣:“我忘不了的……”
鬼使抚摸他的脸:“没事的,这个祭祀使用的是封杀,出去之后,你会记不到我的,这样你就没有太多痛苦的,你已经受了太多了,我不忍心,所以忘了我。你要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不管是什么性别的,你都不要怕,继我之后,你会迎来一个你不必害怕的世界,你还见得到,开心点。”
叶秣开心不起来:“你是不是要走了……”
鬼使点头,这会儿他才发觉到他也早就泪流满面了,好狼狈的样子。
叶秣俯下身子,离他很近,他说:“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你休想得逞。鬼使,现在的你属于我。”
离别之吻是如此的苦涩,染满了泪水。
鬼使的身体消失了,化作空飘的花瓣飞走了。此刻,乌云密布的天空被阳光杀出了一片金黄色的道路,光束映照在祭祀坛上,叶秣晕睡在那里。
二十二岁的叶秣属于鬼使 。
二十二岁的鬼使属于叶秣。
他们相识陪伴了十二年,一个轮转了,说少不算少,说多不算多。
那一年里,仍然像往常一样坐在山坡草地上的叶秣四目无主的望着远处。
突然叶秣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奇怪地往草原上奔跑,微风带起了他的衣袖,在一片绿茵茵的草中,叶秣蹲下身子来,用手轻捧那朵仅仅只有一朵的野花,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叶秣开了口,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句话:“我……等来了……你……要等我。”
同年,叶秣长眠于世。
一切尘埃落定。剩下来的是一个新时代的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