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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回 七巧玲珑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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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段崇焕不是太后亲生,他在太后那里可是个红人,虽说是个闲散的王爷,但鬼主意比谁都多,加上嘴皮子利落,往往在太后面前吃香喝辣,连着朝中百官都要让他半分。
段崇焕一看食盒,笑道:“哟,这不是鎏金银丝荷花盘吗?可登记造册了?不用还了吧?今上真是费心。” 明瑛瞪了段崇焕一眼,真是多嘴,朝前走。
段崇焕抬腿跟上,又道:“可惜啊。”
明瑛止步,不明白地望望段崇焕。
段崇焕兴头更劲:“听说是一对儿的。不知道今上哪年哪月才能把另一个赏赐给你。“
明瑛气急,咬着唇往前走。这个蠢货就是见不得自己有点好东西。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段崇焕还是乐呵呵地跟上:“刚听说换了御点师,今上就急着献宝。瑛哥儿,你真有口福。”
“晋王不会故意等着本官吧。” 明瑛不客气地说。独吞点心的好事又没了。
段崇焕呵呵傻笑,不答话。这宫里的事,真是一件瞒不了他。段崇焕前世一定是三姑六婆。他号称上京城的包打听,细致到能告诉你,每日今上出过几次虚恭,某朝中大员夜御姨太太次数。更受不了的是,他总爱和明瑛嚼舌根。当初在鸿胪寺同僚时,两个人每日无事可干,段崇焕就把门一关,找个贴身的护卫守着,和明瑛家常理短,搬弄是非,顺便拐带外夷贡品,无一失手。所以明瑛觉得当官贪污是福利,是惯例,都是因为段崇焕的影响。段崇焕一直当户部是他家账房,而鸿胪寺是他家后备私库。
明瑛觉得段崇焕人不坏,但毕竟是段弘志的孩子,所以脑子也有些问题。记得先帝在世,有一年大旱,段崇焕愁眉苦脸,口口声声和明瑛说自己不孝,不能替父皇分忧。转过几天,得意地说要上折子,他有法子如何抗旱了。当时他一脸神秘:“常年无雨,是谓旱魃为虐。解法有二,一则取人骨埋之,二则打旱骨桩。” 明瑛一听,毛骨悚然,强作镇定,良久才说:“不如让民众解手旱田,以期灌溉苗木。” 段崇焕眼睛一亮,道:“瑛哥儿,果然睿智。”那年他俩也不过十岁。
明瑛不客气地登上段崇焕的马车,不久两人回到忠义伯府,早有家丁守候,而楚翘也在前厅徘徊,看到段崇焕眼睛果不其然得一亮。楚翘暗慕段崇焕由来已久,只要是晋王出现了,楚翘总能找出千万条理由守在一旁,赶都赶不走。对于和明瑛同流合污的晋王,艺高胆大的贪官,楚翘却总是崇拜地说:“晋王可是人瑞。” 明瑛很是苦恼,为啥他是贱人,而段崇焕就能是人瑞。楚翘见他郁闷,好心开导:“大人莫泄气,晋王全靠皇家锐气。”
看到楚翘不加掩饰的倾慕,明瑛很不是滋味,他曾抗议:“楚翘,不如本官休了你,你自去嫁他吧。不过晋王虽没有立正妃,府里的如夫人可是不少啊。”
“大人,你不懂,我不求拥有,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日日见他一面。” 楚翘双目含春。
世事总是无奈居多,楚翘的深情,不过是一场落花流水,肉包子打狗。当初明瑛打算把楚翘娶进门前,段崇焕还犹犹豫豫地想阻止。明瑛以为段崇焕也存着相同的心思,怎奈段崇焕私下对他说:“瑛哥儿,你那媳妇,条儿顺盘儿正,人又能干。千好万好,就是,我瞧着有些诡异,怎么看你媳妇有些斜眼病。不知道,往后这毛病传男还是传女?”
待明瑛换了硬生生的朝服,一身便服的段崇焕已经在前厅坐着,不客气地享用着御点。楚翘忙着在一边斟茶倒水,献殷勤。
“明大人,果然是千金散去还复来啊。” 段崇焕吊儿郎当地看着明瑛。别看明瑛出手大方,打点内侍从不手软,但段崇焕晓得那家伙纯粹打着放长线钓大鱼的主意。哪回明瑛入宫,哪回不是赚得满盆钵。段崇焕对此愤愤不平,按理明瑛在朝中政务并不拔挑,与朝中百官交情也是泛泛。道地的明哲保身,难得糊涂。今上即位不过五载,一面勤政爱民,礼贤下士,另一面亲亲睦族,诚和仁孝。但段崇焕清楚自己的皇兄远没有面上显得那么亲和,能参透帝王之术,坐上宝座之人,无一不例外的心狠手辣,刚毅果断。五六个他都不及今上心眼多,没道理明瑛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今上没有察觉。但眼见到鸿胪寺潮起潮落,明瑛巴着鸿胪寺少卿的位子巍然不动,连他自个儿也百思不解。更匪夷所思的是,朝中楚翘裴御史虽与明瑛交恶数次,但也不过是光打雷不下雨,这几年,明瑛上窜下跳得和裴放互掐,虽没讨得半点便宜,但也没吃过半分亏。难道只是时机未到?抑或是传说中的龙阳之好?想到这里段崇焕有些恶寒,抬头看看那张略显稚嫩,眉目俊气,他不自觉地啐了口自己。
明瑛见他如此,只当是段崇焕小鸡肚肠,就没好气地顶过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王爷若是不平,只管陪今上下棋好了。”说着把几碟点心朝自己挪近了些,貌似护崽的样子,自然天成,一副孩子心气。段崇焕一见,哑然失笑,先前的龙阳之虑也就烟消云散了,他打死都不会相信今上和裴御史能有那番心思。
段崇焕咋咋舌,笑眯眯地说:“嘿嘿,本王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可不敢得罪明瑛,这家伙绝对是睚眦必报的人物。
明瑛不言不语,眼神淡淡,自顾自地一块接一块地享用点心,恶行恶状表露无遗,这要是在御前,早就杖毙了。有些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功夫果然精妙,段崇焕无可奈何地笑笑说:“这么甜,就不腻?不如吃点普洱茶?”一边楚翘立刻应答,转身出去张罗煮茶。
“你倒是坐得住。京里可是要变天了。” 段崇焕话锋一转。
明瑛撩撩眼皮,依旧不说话。
段崇焕见明瑛不上钩,脸上有些挂不住,讪笑道:“今上处可有风声。”
明瑛暗骂,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心里已然炸开锅,想他这样碌碌之辈就怕变天,一变天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虞。不过很奇怪,今上处好似风平浪静如往日一般。
“能有什么,不过对了几局罢了。” 明瑛淡淡地说。
段崇焕气结,眼前之人迟钝地可以:“瑛哥儿,你难道还不知道上京城里的风言风语?”
明瑛不屑地看看段崇焕,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么风清云淡的一瞥,让段崇焕更急了,迟钝成这样真的不是常人所及。
“难道你没听说南邵的国使丢了国书?” 段崇焕只能挑明。
“噢,这个啊,听说了,那国使也够糊涂,能把国书弄丢。吃顿饭,兜里不揣银票,揣国书。也不知哪个倒霉催得,竟然偷卖不得,藏不得的国书。”说着,明瑛摇摇头,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明瑛对此事早就耳闻,南邵国使年前进的京,他见过,完全是一群没有教化的鲁莽之人,还左挑右挑嫌鸿胪寺招待不周,搞得明瑛一帮人厌烦不已。如今他们丢了国书,明瑛很是幸灾乐祸。“我要说,他们就是活该。”
段崇焕一听,敢情眼前这位火烧眉毛了而不自知:“听说还是在得意楼给弄丢的。” 段崇焕特意把得意二字加重了语气。
明瑛却无知无觉:“啊,得意楼看来要倒台了。”
段崇焕意味深长地看看明瑛,感觉他也不是装的,心里也很纳闷,有可能手下的人一时失察,回去再让他们打探一下。段崇焕还是不放心地说:“国使丢了国书,也算是件不大不小的事,鸿胪寺到时也难辞其咎。瑛哥儿,你就不担心?”
明瑛无所谓地说:“担心啥,早查明白了,是国使自己乔装出府,刻意背着鸿胪寺。再怎么,鸿胪寺也没有什么大错。”抬头撞见段崇焕不明所以的目光,知道他可能担心了,就放下身段,柔声地说:“王爷不用担心,此案已交给大理寺全权处理,这把火怎么烧,也烧不到本官这里。”
段崇焕见他自信满满,也就松了口气。明瑛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虽不干什么正事,但也没捅过什么大娄子,也许是自己护短心切了。这么一想,段崇焕轻松不少,喝了楚翘煮的普洱茶,打道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