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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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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又重新用冷水冲洗了好几次脸颊之后，真田终于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怎么能一直像个懦夫一样躲在盥洗室里被别人笑话！
更何况，他并没有什么坏的心思，那个真正心术不正的人如今还好端端地坐在教室里，戴着好学生的假面具在同学们面前绘声绘色地表演。
脑海中一晃而过班里那些男生们将她包围在正中心的场景，真田觉得胸膛里仿佛被钝刀狠狠的撞了一下，堵得他没有再耽搁一刻，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行去。
“真田！”一出盥洗室，便看见柳生正候在外面等他。
他没有犹豫地继续走回教室。柳生追上来与他并行，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方巾递给他。
“擦干头发吧，不然风一吹很容易感冒的。”
“谢谢。”真田从他手里接过方巾，虽然吸干了刘海上的水分，却没办法阻止住头发乱七八糟的黏在额前，所以用手做梳，将头发打理整齐。
“真田，你今天是怎么了？”柳生关心地问道。
“我只是做了身为风纪委员长应该做的事情，难道过分吗？”
“说实话，的确有些过分了，特别是对于一位刚转校而来的淑女来说……”
“淑女？”从柳生口里蹦出的这个词令真田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连你也被她给蒙骗了吗？”
他知柳生比吕士素来以绅士自持，轻易不会对一个女孩做出如此高的评价。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足以见到那坏女孩的演技有多么出众。
“若是等你看到她的真面目了，可不要被惊掉了下巴！”
抛下这句带有暗讽意味的话给他，真田加快步伐甩开他，一个人先进了教室。
一进去便看见她的课桌前仍然围满了男生，他冷哼一声，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已经想清楚了，既然她有胆量出现在他的面前来挑衅他，那么他便也不可急躁，要沉得住气，来日方长，自当有一千一万的办法让她现出原形。
他坐在椅上，打开下一节课的课本，在上课铃声响起前将昨晚已经预习过一遍的功课迅速地再过了一遍。
接下来的课上与几个课间时间便好过了许多，唯独斜方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令他浑身不适以外，他又恢复成为了那个成熟稳重、却冷淡而难以接近的真田弦一郎。
早上最后一节课结束，他将书桌上的课本一本一本地摆放整齐，余光瞥见早川班长和其他几个人又跑到了她的书桌前。
“水泉同学，我们食堂的午餐很丰盛的，跟我们一起去吃吧！”
很显然，她没有拒绝，被他们簇拥着往外。
那走路的姿态也仿佛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一般，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只是她的脚步却在门边顿住。紧接着她一转头，竟然捕捉住了他的目光。
真田的瞳孔倏地一缩，视线不自然地回落在前桌的椅子上，似乎要将椅子腿上那根细小的螺丝钉给看出个花来。
直到柳生过来叫他，“真田，走吧。”
他方才抬眸，却见到门边上早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在楼梯边看见柳、丸井、胡狼以及仁王在那里等他们了。
丸井一看见他们就开始抱怨，“诶，副部长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慢呐，我都饿得肚子咕咕咕叫了啦！”
“一定是比吕士在那里磨磨唧唧地擦桌子是不是！”
柳生有很严重的洁癖，向来都是真田在一边等他的。
“并不是。这回是真田君的动作慢了许多，所以我们才来迟了。”柳生解释。
“怎么可能，副部长他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那个，你这么说是不是瞧不起副部长的‘其疾如风’啊？”
“噗哩。”
真田一句话不说，闷头往前，几人一路小跑方才追上。
他们来的太晚，食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好在切原早就替他们占好了平时的桌子，远远就加大分贝朝他们挥手，“喂！副部长！丸井前辈！”
在排队打餐的时候，真田已经四处观察，却并没找见水泉琴音的身影，也不知道早川将她带到哪里去了。
莫名其妙的，今日的午餐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其余几人却仍然兴致勃勃地边吃边谈论着，话题从网球一直扯到了乱七八糟的话题上。
“对啦，我今天听说A班来了个很漂亮的转校生哦！一直想趁着课间过来看看，但是忙着补作业没有时间！到底是不是真的呀，副部长？比吕士？”
丸井嘴里包了一大口饭团，鼓起腮帮子问。
柳生一推眼镜，点了点头。
“是真的呀！”丸井立刻兴奋了，眼里冒出了星光，“那和高桥同学比呢？”
“高桥同学从国一起就是立海大的校花了，若论容貌，二人不分上下，但新来的这位水泉同学身上却有一股独到的气质，用言语很难以形容，这是寻常人都难以企及的。”
柳生的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已经充分的表达到位了。
丸井喜欢美食，也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立刻就对这位转校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水泉同学叫什么名字呢？”
“水泉琴音。”
“啪嗒”一声，柳的筷子从手中滑落，顺着桌沿掉在了地上。
他来不及说抱歉，眼眸完全睁开，凝视对面真田的脸色。
真田咽下最后一口饭，将饭盘往前一推，就当是完全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也没有看见柳惊愕的神情。
“水泉琴音？还真是好听的名字呢！”丸井似乎很盼望去见她一面，柳生便告诉他水泉琴音的理想社团正是丸井所在的料理社。
“这样吗！”丸井显得很惊喜，“那我下午一定要去参加社团活动！”
“下午三点十分，准时在网球场集合，今天要召开全体会议，任何人都不可缺席！否则便给我去罚跑操场十圈！”
“啊啊啊，不是吧副部长！我今天最后一节课是英文课，老师是一定会罚我抄写的！能不能晚点开始啊——”
真田这冷冰冰的话惊到的却不是丸井，而是那个张皇失措的海带头。好不容易用完午餐，有人要去天台吹风，有人要回教室里睡觉。柳向来都是要去图书馆的，今日却破天荒的叫住准备散步的真田，要和他一起走走。
学校里有一片种满了樱花树的小山坡，站在那里，能够俯瞰大半个校园。
走在林子中间，终于稀疏到不见什么人影了。柳停在树下。
“弦一郎，是她吧。”
虽然是在发问，可他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她是来找你的？”
“哼。”
“所以虽然没有回你的邮件，但是却用实际行动向你做出了妥协。”
“是挑衅。”
真田纠正了他错误的用词。若是妥协，又怎么可能还做出那样假惺惺的作态，而不敢用本来的面目见他，还装出根本不认识他的样子。
一想到她那个假模样，真田的心里又开始泛上很不舒服的情绪。
“好吧。是我输了，没想到她竟是以这样激烈的行为做出回应，可是这样一来就很奇怪了，她不用回奥地利的吗？”
柳所疑惑的也正是真田心里所想的。
照祖父的话，水泉先生是绝对不会回到日本发展的，那么她如今留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水泉先生也在她的身边吗？
水泉琴音的出现，就像是一记惊雷，骤然炸响在他的身旁，引发了一连串的谜团。
柳似乎也对她升起了兴趣，
“我会帮你找到问题的答案的，弦一郎。”
说完，他便与真田告别，身影逐渐远去。
真田独自呆在树林之中，也没有了往日禅坐的乐趣。
他以为水泉琴音初来乍到无处可去，必定会呆在教室里休憩，所以没过多久就回到了教室之中。然而她的座位里却空无一人。直到预备铃声响起，才见她与早川一起踏进门中。
早川的手里还抱着个篮球，意气风发地走在她身侧，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身为篮球部主力队员的他似乎利用中午的时间，给她展示了自己的球技。
只是从她的脸上，他并看不出她对早川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她始终就像是戴着厚重的面具，用微笑掩饰心里的一切想法。
然而一如中午那样，在进入教室的时候，她往他的位置又投来一瞥，这一回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他的眼里。
那眸子中蕴含的情绪，却让真田蓦地产生了一丝疑惑。
说真的，他似乎并未从她眼里看见任何厌恶或是憎恨他的负面情绪。她的眼神单纯的就像是林间的小鹿，只有初次见到人类的好奇，而无一丝一毫的恶意。
那一瞬间，他的心中便有如微风掠过，之前的不快刹那间竟然消散的干干净净。
可这样的好心情却只持续到了三点钟下课，当他看见她又随着抱着篮球的早川离去的时候，不好的情绪又重新如旋风一般袭上心头。
这也导致他和柳一起出现在切原面前，督促他早点完成作业的时候，给切原吓得差点按碎了手里圆珠笔的笔头。
“副、副、副部长！”
“快点给我写完！”
三点多钟太阳已经西斜，真田三人从教学楼里出来后，校园里已是人影寂寥。穿过那一排密集的松柏道后，视线豁然开朗，一大片绿意盎然的草坪出现在眼前。草坪的正前方是水花四溅、泉涌如柱的喷泉，在斜阳的照耀下飞溅出五彩斑斓、炫丽梦幻的水珠。
只可惜这种美景他早就见怪不怪，更何况此时并无一点去欣赏的心思。切原走在他的后面，跟柳一直在抱怨英文这门课程有多么艰难。
“那是因为赤也没有用心去学吧，但凡能把打电子游戏的时间拿出来一小半用来学习英文，及格是不成问题的吧？”
“才不是这样呢！我也很用功地去学了，可就是记不住啊啊啊啊……”
切原抓狂的抱怨声中，他们经过了草坪前的一条长凳。
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乌鸦突然高声啼叫，在草坪上空盘旋飞舞。
因为目光被这群黑色的鸟儿吸引了一瞬，导致了他的脚步出现了稍微的缓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身畔清晰可闻的传来了一声“真田同学”。
真田一怔，机械地往左看去，只见水泉琴音竟然一个人端正地坐在那条长凳上，双手仍然规矩的放在膝盖上，旁边整齐地摆放着一张空白的入部申请书。
视线相撞的片刻间，她的眼眸弯起来像月牙，清晰地倒映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
就在这一瞬间，他想也不想地做出了决定——只停下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便回过头继续往前，明确表露出一刻也不想与她交流的态度。
“喂喂，副部长，有人在叫你呀！”切原在身后追他。
真田被他拉住，瞬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余光瞥见柳停在水泉琴音的身前，和她正说些什么。
柳在说些什么……是关于他的事吗？还是在打听她的情报？
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对于他擅作主张的埋怨，但很快便被他强行地压下。等柳结束对话，回到他身边的时候，真田故意看他一眼，自认为已经表达清楚了心里的疑惑。
“我告诉她网球部今天要召开全体会议，所以我们赶时间……”
“哼，何必与她说这么多。”
“弦一郎，你不好奇吗，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坐在那里？”
“这有什么……”
“似乎是被料理部拒之门外了呢。”
真田脚步一顿。
“毕竟，现在早已经过了招新的时间了吧，又是那么热门的社团。”
“……”
霎时间，她独自坐在那长条椅子上的身影便显露出了足够的合理性。只是不由得，他却从那道已经遥不可及的身影中觉察出一丝寂寥。
但是很快，他转念一想，她不是与早川那家伙“形影不离”的吗？
早川那家伙一定会不竭余力地帮她的，所以，她坐在那里其实是在等他的吧。
顿时，心里刚刚升起的一丝怜惜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眼神也因此而重归于冷冽，他轻哼一声，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的被遗忘，却不想在训练结束以后，重新换上制服的时候，她的面容却又开始在面前萦绕。
“真田同学”这简单的一个称呼，似乎包含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在其中。
但的的确确的是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恶意的。
真田心情不畅快地与部员们走出校门，恰好与切原同班的某位篮球部的社员打了个照面。他热情地吆喝切原几人一起出去聚餐，
“篮球部今天在校外的联赛上赢了个痛快！这可多亏早川部长过人的发挥啊！”
“校外联赛”四个字犹如当头棒喝，令真田猛地一惊。他不敢置信地要他再重复一遍，收到了那人又惊惧又疑惑的目光，
“那个，篮球部今天在校外有联赛……”
校外联赛？那也就是说，早川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真田霎时间变了脸色。他蓦地忆起她一个人坐在长条椅上的寂寥神情，就像是当年被未婚夫又八抛弃的阿通，虽然一滴泪也没有留，但连指甲也变得毫无血色。
所以那句“真田同学”，实际是她向他发来的求助信号？
真田顿觉懊悔万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让其他人先离开，自己匆匆地赶回原处。
然而，草坪前的座椅上已经没有人了。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夕阳掠过树梢，染红了松树的枝干，路上根本就没有其他学生了。
真田脚步缓慢地走到大喷泉的附近，望见那飞溅的水花如钻石般璀璨，直冲云霄的水柱被风吹倒，变成雾气四散飘去。
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朦胧的幻影，唯有倒影中他那双如苍黑岩石般的眼眸岿然不动。
只是那眼里明显透露出了他的心神不宁。
脑里浮现出当时情形，她就坐在这里，看着喷泉。
她在看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他的目光试图穿透水幕，直达到她的心底里。
于是水幕落下，显露出她的眸明亮如星辰、微笑如夜樱。
“真田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