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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荒漠 ...

  •   丹狄莱茵只是淡淡问了一句,珀雷蒂、卡查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卡西亚。
      “那个啊,我背弃了混沌之神凯勒布兰斯姆,从今天开始已经不是他的信徒了。”卡西亚是笑眯眯说着的,但谁也无法将它当成是玩笑。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丹狄莱茵说。
      “因为本来就不是笑话。是事实。”收起笑容之后的卡西亚神色黯淡,可是又似乎异常轻松,他用鞋跟上的马刺扎了下马腹,如脱弦之箭穿出队伍跑向远处的丘陵。
      “他会遭受惩罚吗?”珀雷蒂不禁为他担忧。
      “神的惩罚倒不会怎样,顶多只是失去神赐予的力量,只是,凯尔·布兰斯教会的人不会轻饶他。”丹狄莱茵捏捏眉间,越是怕跟教会扯上关系越是甩不开,“我们只能快点离开平原,到了沙漠或许能摆脱教会势力。”
      “为什么?”卡查问。
      “因为沙漠相当贫瘠,教会在那里榨不出半滴油水。”

      身边的景色在什么时候开始渐变,他们没有察觉,当风中卷来的砂土打得脸颊发痛时,才意识到周围那些连绵起伏的碧绿丘陵已经被土黄色的荒坡替代。再往西面走,随风而来的沙石也愈发变多,有时候他们四个不得不停下躲在马匹后面避过阵风才能继续前进。
      “想不到距离城镇不过十天路,差别这么大。”珀雷蒂站在悬崖边远眺,脚下是一片没有一根绿草的平原,零星散落在灰黄沙砾中的是褐色尸骨,被血红色夕阳没遮拦地照射,骨头上反射晶亮光泽。
      “真的是寸草不生。”卡西亚调转马头慢慢走近他,跨下的马儿马蹄踏着干涸出一道道细小缝隙的大地,每走一步都会扬起轻沙,远观象脚下生烟要着火似的。“看这光景,到沙漠是没什么可怀疑的,但咱们真能在这种地方找到海吗?”
      平原绵延到更远的仿佛靠近天的地方,相交之处接成苍茫一片,看不透那后面还会有什么。
      卡查跳下马,蹲在地上看一副骨架,半白半黑的骨头被碎石块压着,看不清形状。
      “是马的骨头。”丹狄莱茵端坐在马背上,“你想看人类的骨头就要继续往西面走。”
      “我们不会迷路吧?”卡西亚回头大声对丹狄莱茵说。
      他挥动手里的皮鞭催马从悬崖右端的山道下行,用行动让他知道,他们不会迷路。

      来到平原,景色顿时失去从高处鸟瞰时的雄壮和苍茫。所经之处尽是酥松的浮土、坚硬的石块,还有褐色尸骨。
      卡西亚从挂在马侧的背包里摸出小竖琴,轻轻拨动琴弦。这几天来,他不时朗诵诗歌、纵情高唱,让其他人一度怀疑他其实是个吟游诗人。但他说:他这是在抒发情绪,谁也没有说只允许吟游诗人可以唱歌。可这会儿没有热情的诗篇出现,只有细碎音律幽幽回荡在空旷天地之间。竖琴的简单节奏和着残阳,声与色交融感染了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物。看不见的忧愁无尽又缠绵,让旅途和归宿变得遥遥无期。
      “真不会挑曲子。”珀雷蒂低声嘟囔,丹狄莱茵则放慢马速,卡查更是边走边检视般看地上的尸骨。
      谁也没有阻止卡西亚演奏,大家都默默听着,任凭低迷的感觉笼上心头。

      一天即将过去,夜幕低垂之际,卡西亚开口道:“看来今晚不得不在这儿露宿了。”提到露宿,珀雷蒂开始不自在,感到卡西亚戏谑的视线正落在他脸上。他别过头,身边丹狄莱茵下了马,卡查也跟着下马开始拆卸马背上的行李--打包成卷的简易帐篷和睡袋毛毯。
      在卡西亚跟他们一同旅行的第一夜,珀雷蒂习以为常拿着毛毯走到丹狄莱茵身边,他可以向神起誓,他只一心想着丹狄莱茵发寒的症状!但伸出去要解开他衣扣的手还没碰着他就被丹狄莱茵轻轻推开,他低声说他的病已经好了,而目光却有所顾忌地投向卡西亚。
      突然一种被人讨厌的感觉在珀雷蒂心中攀升,让他很不舒服。不过后来整晚他都留心观察,似乎丹狄莱茵并不是逞能,他睡得很安稳。趁守夜的机会,他摸了摸他的额头,很凉、但不至于冰。虽然他应该为丹狄莱茵病情好转而高兴,但是从那天开始堵在心头的不痛快就让他情绪低落。
      卡西亚没有特别打探他们的关系,但每次走在路上只要他主动靠近丹狄莱茵,总会惹来诡异的视线,难道说,帮助和关心同伴也是错的吗?要么就是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哪里错了?他一点也不觉得呀。

      在这种四面没遮没挡的荒漠上露宿是很危险的。他们围着火堆支起三顶帐篷,然后开始分配守夜。为了不让卡西亚起疑,卡查被安排守上半夜,丹狄莱茵则守下半夜。
      “我来守下半夜!”
      “不行,”丹狄莱茵无视珀雷蒂的殷切请求,“前几天都由你和卡西亚负责守夜,该休息一阵了。”况且荒漠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平和简单,蓝色的眼睛远眺地平线,浓浓的忧郁在眼底涌动。
      珀雷蒂哪可能知道他的担忧,“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嚷嚷着缠住丹狄莱茵不放。
      瞥一眼抱着小竖琴看热闹的卡西亚,丹狄莱茵沉下脸,用不吭声来表示拒绝。
      “可能我下面要说的话会比较不得体,”珀雷蒂突然正色且大声地说,“但是我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你知不知道,拒绝朋友的好意也是很失礼的事。”
      在场的人包括卡查都呆住了,良久,卡西亚先呐呐道:“我可没有挖人隐私的坏毛病哦,现在身边就你们三个,除了风景我也只能看你们呀,况且现在的风景越来越没看头。”
      “嗯,亏你还知道说这种话不得体。”丹狄莱茵淡淡附和着卡西亚,故意做出来的无动于衷的态度,好像没听出珀雷蒂那番话是针对他而言的。珀雷蒂泄愤似的掀起帐篷顶钻了进去。
      “哎呀呀,他生气了。”卡西亚边笑边摇头,“难得他说一次‘不得体’的话,我以为乖宝宝今天终于独立了呢。”
      “闭嘴。”
      “据我这几天来的观察,珀雷蒂是个真正的贵族少爷,不象我是挂名爵位。我啊,从小是在街头混大的,贵族们的优雅啊、气质啊什么的,就算穿上漂亮衣服撒点儿香水也学不来!可那家伙完全不同--”他冲帐篷努努嘴,“连骂人都咬文嚼字,还在意别人的感受,哈哈哈。”爽朗地笑了一阵,他收起笑容,“有一次我半夜起来,看见他摸你的额头一副很担忧的样子,我说,你真的有很重的病?平时看不出来嘛。”
      以为丹狄莱茵会继续冷漠,没想到他听了这话转头看看帐篷:“真的?”
      “原来你不是装傻,哈,我还以为--”后面的话因为对上冰冷的蓝色眸子而止住,卡西亚随便扯出个微笑自我舒缓。对冷眼少语的人,他不是很在行,况且他不是女人,很难哄。

      卡西亚记得第一眼见到丹狄莱茵的时候,他就很肯定,没人不会被他那华丽的容貌吸引。
      他是他在弗莱基见过最美的人。不仅是单纯的精致漂亮,硬朗的眉峰让他多了分帅气,柔韧又英挺的身姿展现出的尽是难得一见的优雅从容和漫不经心,即便他刻意把自己藏在漆黑的斗篷下面,周身还是会有诱人的味道四散,可是一旦靠近他,就会感到强烈的冰冷,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冷。那对如海一样的蓝色眼睛虽然富于变化,可整张脸上唯一变化的怕就只是这对眸子了,总之,这张表情匮乏的脸大大辜负了其他完美的组成部分。
      容貌让他和所有美的因素搭上边,气质又将这一切美丽毁于一旦。所以,卡西亚不禁为这毫无生机的美而惋惜。

      发觉自己盯他看太久,卡西亚抑住惊叹躲开丹狄莱茵的注视。同样是笔直注视,丹狄莱茵的目光象冰封的冻原,看不见任何情绪,好像只是等他回神。
      卡西亚头一次在男人面前脸红失态。偏头看卡查想和他说说话,顺势找个台阶给自己下。可是发现老是带着面具的卡查正蹲在一堆白骨边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具是做成浅笑的表情的,乍看过去和白骨组合成令他发寒的视觉效果。
      “啊,我知道了~”丹狄莱茵不经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声音却很低柔,“你很羡慕我们吧?”
      因为他突然发声,卡西亚心脏漏跳半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更让他挑眉:“什、什么?”
      “放心,我会‘关照’珀雷蒂以后也好好‘照顾’你的。”洁白修长的手搭在卡西亚宽阔的肩头,“我们现在是‘同伴’,就像珀雷蒂说的那样应该‘互助’,不是吗?我让他来关心你,也算是一种对你的帮助了,别辜负我的‘好意’。”
      为什么每一个听起来应该体现友好的词汇,从他嘴里吐出来都好像是陷阱?
      怡人的鼻息薄薄撒在脸上,卡西亚没觉得失神,反倒有被毒蛇咬了一口的感觉,浑身打颤。莫名觉得应该务必解释清楚:“我没有羡慕、没有嫉妒!我说过会盯着你们看是因为这里只有你们三……”
      丹狄莱茵已经起身慢慢走开,对他的解释,他只是摆摆手连头都没回。
      “我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隐私的人!”嘶叫!……然而对方并未加以理会。
      这是在报复吧!一定是的!虽然只能瞧见丹狄莱茵的背影,可是卡西亚相信,此刻他一定用那漂亮的嘴角挂起恶魔的微笑。
      对于刚刚私下认为他只有冰冷脸孔、表情匮乏的看法,现在全部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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