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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且相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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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办公室又恢复了宁静,嘉铭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文件上。
 却是,再无法专注了。
 空荡荡的室内,他步到一幅画前,扭动机关,暗箱里,有公司的机密文件,一本小本子,还有一叠照片。
 
 他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叠防护得很好的照片。
 照片上都是一个娇小的女生,她几乎都是笑着的。
 在花园里背着手雅致地散着步的她,莞尔一笑,灿烂的神采不输明媚的日光;
 蹲下身子认真找湖里的鱼的她,低下的头和长长的直发掩住她的模样,看不大清楚。
 他却常常看着这张照片,想象她专注找鱼的她的可爱的样子,想象那低垂的睫毛的弧度,回忆某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来告诉他,她找不到她的透明鱼的傻气。
 每每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不会空,起码,他可以告诉自己,他们都还曾有过,专属于彼此的记忆。
 尽管看不清模样,这张照片却是他拥有最多回忆的一张。;
 还有翩翩起舞的她……
 他记得,她爱笑,第一次见到她,就知道,这女孩子天真,不懂一点人情世故的圆滑,让他觉得她笨,但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却在无意中,一点一点打动着他的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渐渐习惯她毫无心机的笑,渐渐适应她毫无防备的愚蠢,渐渐喜欢和她在一起,渐渐,渐渐地,开始心疼,落入他们所布的局的她……
 然后,一步步地,把她推入深渊,毁掉她原本该是阳光的人生……
 他痛苦地凝视住照片中开怀笑着的女孩子,不禁想:
 湘湘,若是没有我们,今天,你该是早已成为林肯舞台上的白天鹅了吧?
 你的舞蹈,知道打动了多少人吗?
 如果三位评审知道,那次你的脚受了怎样的伤,他们大概更加不肯更改名单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双眼死死地盯着照片里生如夏花的女孩子,当年她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当年她总是笑得那么开心……
 良久,他移开了灼热的目光,照片上的那笑太过纯真,纯真得让他越看越觉得刺眼,越发觉得难受。
 
 轻轻放下手中的照片。
 抿紧微薄的嘴唇,嘉铭的眼里如黑夜般阴暗下来。
 当初拍下这些照片,是为了调查和给宝儿的妈妈,谁曾预料,现在,成为他这四年多来唯一可抓住的东西。
 脑海中不断播映那些他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一次又一次。
 
 那一夜。
 她像个孩子一样眨着眼睛看着他,伸出双手,道:“脚好痛,抱我回去。”
 那时,他以为她已然走出阴影,又再变回那个可爱懂事的人,她的善解人意,让他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却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告别,所以温柔。
 “乖,嘉铭。”她摸摸他的头,安慰他道:“都过去了,没有关系的。”
 她就那样原谅了他的懦弱,也放弃了他。
 
 想起这一幕,他不由怀念她温暖馨香的气息。
 “湘湘……”空荡荡的办公室内,他苦涩地启口。
 
 “呀!”花草丛中,正在割草的我尖叫一声。
 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给一并割破了,我吃疼地吮住自己的手指。
 凌晨中午时陪我坐了一回,就匆匆地走了,最近他爷爷总是要他跟在身边。
 我趁着他不在,拿起锄头大干了一番。
 一直很顺利地运用那把不轻的锄头,就像平时采草药般简单。
 也不知道怎的,莫名其妙地把手指给割破了。
 我站起身,偌大的花园空无一人,抬头,这才发现,身后的天,已经灰了一大半了……
 
 蹲了太久了,脚有些麻,我索性坐下来,给自己按摩双脚。
 我的脚啊,受了太多的苦,现下不能怠慢了。
 那密密麻麻的花海,就这样把娇小的我掩埋住了,高大的花草不停地颤动,风势渐渐加大,天也越发地黑……
 我抬头望望,眼前七八米远的地方鬼祟地走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那女人约莫三十出头,一身高贵典雅的素白的连衣裙,似乎是仆人们口中的淡漠冷清的大少奶奶——三十多岁的大少爷凌风的结婚十五年的妻子,关敏。
 那男人我见过,是二少爷凌天,这人和凌晨五官轮廓都非常相似,却是打从骨子里散发出阵阵不羁,很是符合仆人们口中的花花公子的形象,但是,他在工作上敢于冒险创新,比起保守的大哥,更得老爷子的欢心。
 仆人们私下讨论,都赌最后凌氏集团归二少爷所有,也有少部分人支持凌风。
 他们很理所当然地忽略掉了小少爷凌晨,这个发现让我有些痛心,在这样的家族里,晨哥哥,怎么会过得快乐?
 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亲爱的,找我何事?”凌天半倚栏杆,双手插着裤袋,问着他的大嫂。
 关敏一扫平日的淡定,警惕地扫视四周,吓得我也把头缩了缩,现下,我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里外不是人,还是躲着好了。
 关敏见四下无人,责怪地一瞪他,转身作势要走,道:“没事,我走了。”
 凌天长臂一身,把她揽入怀中,抱得紧紧的,道:“亲爱的,你舍得哦?”
 关敏开始还不停地扭捏挣扎着,最后舍了脸面,娇嗔地扑入凌天怀里,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
 凌天不置可否。
 关敏在他的胸口划着圈圈,我不想看下去了,正要转头之际,却听关敏冷不防地冒出一句:“他说要在老爷子生日那天动手,具体的我套不出来。”
 “哼!”凌天不屑道,“老实的狐狸要露出尾巴了?”
 “你要小心!”
 “亲爱的,放心。”
 “最近老爷子老把那瞎子放在身边,怕不怕有什么变动?”
 “亲爱的,你都知道了,他是一个瞎子,不足为患。”凌天说着,把关敏搂紧了,反按在栏杆上,用力地亲吻着。
 
 我阖上了眼睛,紧咬双唇。
 晨哥哥……
 
 夜幕降临。
 我在仆人住的房间里,双手抱膝,想着今天下午所听到的一切。
 一双手从后蒙上我的眼睛……
 “晨哥哥!”我掰开那双熟悉的手,娇嗔道。
 “唔,被我训练有素,现在反应很灵敏了。”凌晨松开手,走上前,坐在我的床上,与我相对。
 他眯着眼瞧了瞧我,似是发现了我的郁郁寡欢,他很是刻意地低下头,与我的头齐平,用他那双不甚灵光的眼睛凑近着放大镜般仔细瞧我。
 “不要玩了!”我推推他。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他捏捏我的鼻子,道:“不舒服?”
 我摇摇头,继续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心里在挣扎着要不要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告诉我与世无争的晨哥哥。
 似乎知道这件事,比不知道有好处。
 可是,晨哥哥要是听到了,该会多么难过呢?
 “哦!我知道了!”凌晨一个激灵,双脚也不脱鞋,便爬上床来,双手撑开我的两颊,道:“哪颗牙蛀了?”
 我张牙舞爪地拍掉他的爪子:“谁说我蛀牙了!”
 他双手托腮,作苦思状,对我道:“上次阿黄蛀牙,也是跟你一样,闷闷不乐的啊!”
 “阿黄?”我来这里那么久,还没见过这个员工呢,“谁来的?”
 凌晨灿烂地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就是我们家门口那只看门的大黄狗啊!”
 “你!”我拿起枕头作势要扔过去。
 凌晨却不躲,挺直了胸膛,坐在我面前,换上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执起起我的双手,道:“小舞,我是不是把你闷坏了?”
 他眼里的哀伤一览无余。
 看得我揪心地疼。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真的不是啊!”
 “再给我点时间,好吗?很快,我就不会让你再受这些委屈了。小舞……”
 “真的不是。”我拉住内疚得开始思过的他,道:“你听我说……”
 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凌晨后,我恍惚看到他无神的眼里有掩盖不住的火焰。
 “小舞,乖,我知道了,你以后不要再去除草了。”他摸摸我的头,哄小孩般道。
 “晨哥哥……”我担忧地望向他。
 他避开我的视线,抬眼望向天花板。
 “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揪住他的衬衫袖子,我呐呐道。
 ——我总是那般愚笨,不懂得洞察人心,在关键时刻,嘴里总是吐不出好听的话。
 “我知道,小舞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他忍着泪,摸摸我的头。
 ——那时的我不止不懂得安慰你,更不懂得为何你如此地心酸,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一个多有关重大的秘密。
 “好好睡一觉,把这些都忘了,小舞。”给我盖上被子,凌晨亲吻我的额头,道。
 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那你……?”
 “小舞,我没事。”他有些粗鲁地摸摸我的头,把我的头发都揉乱了,道:“:我回去了,乖!”
 他熄灯,步出我的房间。
 我睁着眼睛,听着他的皮鞋在走廊上一步步走动的声音,久久无法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