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打架啊》金树台

12、第 12 章

　　全燃手中的语文书“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你说什么？”
　　林易见全燃还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又说了一次：“我说，我喜欢男生。”
　　全燃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天崩地裂，林易喜欢男生？全燃有些懵，他喜欢我吗？这个念头一过脑袋，全燃就倏地睁大眼，竟直接问了出来：“你喜欢我吗？”
　　林易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全燃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跳得这样快过，林易看着他，虽然只过了两分钟，但却觉得像是过了半个世纪。
　　等到全燃找回自己声音的时候，课已经上了大半，他用余光瞅了眼林易，对方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地一样站着，背挺得很直，抬头看着黑板，像以往一样安静地听课。
　　不就是喜欢男生么，全燃想，21世纪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很快又想回来，林易，林易是谁，一中之光，他同病相怜的好兄弟，跟他两次躺在一张床上，说过秘密的心里话，搂过抱过，现在说喜欢男生。
　　他的心突突直跳，耳朵已经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只剩被放大了百倍的剧烈心跳声。

　　“我不会走的。”林易回位置时衣袖被轻轻扯了一下，力道很小，稍微不注意都会被忽略过去。
　　他看着全燃躲闪的目光，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终于松动了。
　　全燃选择了接受，他朝林易松了松嘴角，像是毫不在意，“你喜欢谁都没有错，喜欢男生也没有错，我以后不会再像刚刚那样试探你了，你不要觉得我会因为你喜欢男生这件事就对你敬而远之，我没那么封建。”
　　“谢谢。”林易笑了笑，目光很诚恳，全燃倒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又换上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调笑着碰林易的肩，顺嘴说：“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喜不喜欢我啊？”
　　林易也顺着全燃的话，半开玩笑地回答，“不喜欢你。”

　　全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他却因为这句话莫名烦躁了好几节课。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几天像个傻逼，非逼着林易把自己的性向给说出来，搞得这么不尴不尬的。他又想到林易对自己的态度，不喜欢自己还对他这么好，喜欢男生还随便抱着人睡觉，那常元净跟他认识那么久，不早就什么地儿都摸遍了。一想到还有这回事，全燃就更加郁闷了。
　　他不着痕迹去看旁边低头写笔记的林易，人家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当场出柜的那个人是全燃而不是他。
　　全燃气得牙痒痒，把凳子用力挪远，脑袋埋进胳膊肘里，心想说什么也不要再理林易了。
　　可林易显然没有对方正在生气的自觉，全燃一个人气了半天，他不找林易，林易也没主动过来搭话，他甚至开始回忆起平常和林易相处的时候，对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冷漠。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全燃一向不擅长去处理面对自己的情感，全凭感觉走，只知道他想要林易一个解释，可至于为什么要解释，解释什么，全燃也朦朦胧胧，说不出所以然。
　　直到体育课，林易才问全燃等会是不是要去跟于旗他们打球。
　　全燃这才想起这节课是三班和五班唯一一起上的一节体育课，他沉默半晌，便拿出手机给于旗发了条消息。

　　全燃：体育课一起打球？
　　便宜儿子：体育课我们班得跑1000，你们不用？
　　经于旗这么一点，全燃才想起等会还要测试，全燃除了篮球外对其余的体育活动一概不感兴趣，不爽地把写完的草稿纸揉成一团，砸到常元净的脑后门上。
　　“？？？”常元净莫名其妙地被挨了一砸，无辜地转过头，看到全燃挑事的眼神，立马就反应过来：“你又发什么神经。”
　　全燃砸了人之后，心里的烦闷感就少了一半，甚至有些愉悦，“没什么，想打打人而已。”
　　“神经病。”常元净正想回头，又被全燃揪住了校服领子，“放假去哪玩？”
　　一提到放假两个字常元净就有些兴奋，“去易哥家玩去，怎么样？”
　　全燃愣了瞬，讪讪地松手，“易哥他们那边有个特别大的电玩城，上次去了一回，简直人间天堂，跟你说，那前台小姐姐还长得特别好看，这次我去试试看能不能要到微信。”
　　全燃本来想拿蒋甜堵他，但想到了什么，就瞬间不想说了，“算了。“
　　常元净见全燃焉焉地，“你干嘛，平常不是特别能说吗？”
　　林易停住写笔记的手，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放假我不在家。”
　　“啊？一天半的假，你还想去哪潇洒？”常元净好奇，全燃听到林易这话，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
　　“我妈她要回来，不想住家。”
　　全燃本来想说来我家住，但想到林易那句我不喜欢你，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妈…”常元净看了一眼全燃，又放低了声音，“不是说她不会回了吗？”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到平行班了。”林易笑了一声，“还特意买机票回国来揪我了。”
　　“唉，阿姨其实还是挺关心你的，你就。”
　　“只是关心我丢不丢她脸而已。”林易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神色也淡淡的，“那你打算去哪？”
　　这话一问，也没人回话，常元净目光在沉默的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地扫，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突然问：“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全燃不想说话，倒是林易看了眼他，“没有。”
　　“只是他单方面不想理我而已。”
　　这人发现了还装这么淡定，还有什么叫单方面不想理你，明明就是你不想理我吧！
　　全燃一拳打到棉花上，愤愤地回了句：“没有！”
　　林易也没再说什么，又低头继续看书去了。
　　全燃一向不爱生闷气，一有脾气就会发出来，但现在全燃也觉得自己生气生得有些莫名，全燃想了想，林易喜欢男生不喜欢我，那不是挺好的吗，自己也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生气，继续做好兄弟，相安无事。
　　全燃想是这么想，但在接下来几节课里，他和林易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全燃都快憋死了，可林易还是照样做自己的事，该听课的时候听课，该做笔记的时候做笔记，全燃用余光瞥了眼林易节骨分明的手，又看到那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
　　再不济就打一架吧。
　　全燃恨恨地想，抽出一个本子，随手撕了一片纸，写完就扔给正看着黑板的林易。
　　林易打开，是一笔没用什么耐心写的字。
　　“再不跟我说话，我就打你了。”
　　林易有点好笑，侧目看了看全燃，全燃也支着脸皱眉瞪他，偏偏他生了一对桃花眼，假装瞪人的时候显得又奶又凶，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林易垂眸看他，全燃很没出息地在金丝眼镜片后那双漂亮眼睛里缴械，他鼓着脸妥协，“放假来我那公寓住吧。”
　　“我也不想回家。”

　　省城入了秋，体育课也不再伴着烈日特有的汗臭，所以在于旗跑来挂全燃身上时，他也没嫌弃地躲开。
　　全燃刚跑完1000米，没什么力气，顺势就跟于旗一起倒在操场的草坪上。
　　他还没怎么喘过气，支起身子，笑着骂了一句：“重死了。”
　　“跑挺快啊，看得我们班妹子眼都直了。”
　　“那必须这样。”全燃勾过于旗，揶揄地问：“我家儿子有没有什么中意的女孩啊？”
　　“滚你的。”于旗笑着推了他一把，正待说什么，之前和全燃打球的那几个人就凑了过来。
　　“嘿！”寸头夏阳跟全燃打了个招呼，其余人也都坐下来，几个男生在草坪上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在另一边的树荫下，常元净老大爷似地瘫在躺椅上，然后又在话中倏地惊起，“你说你跟全燃那货说了!”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惊掉下巴的秘密。
　　“嗯。”林易视线和在五班人群里笑闹成一团的全燃对上。
　　“那他什么反应？”
　　林易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出声：“很可爱的反应。”
　　“？？？”
　　“我说…”常元净按捺不住八卦心，“你到底喜不喜欢他？我是真的看不懂。”
　　“你觉得呢。”林易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仰头喝了一口，常元净最讨厌林易卖关子，急声急气地说：“我这不是不知道才问的吗。”
　　“我都说了，要是喜欢，你就别憋着了，我看他也不是很排斥，万一就万一就…”常元净别有深意地拍了林易一掌。
　　“我喜欢又能怎么样。”林易喝光了水，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里，“他也不会喜欢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喜欢？”
　　林易笑着看了常元净一眼，“怎么，你很希望我们在一起？”
　　“兄弟我可是为你的终身幸福操碎心，不然你还真打算孤独终老？好不容易碰上个喜欢的，你不能因为初中那傻逼...”常元净顿住，自觉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看林易的神色，后者面无表情，很好地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薄凉。
　　“他不是那样的人，也只把我当作朋友，我很明白。”林易看着朝他们跑过来的全燃，风吹动校服衣角，过长的头发湿淋淋地梳到脑后，露出嚣张又肆意地笑，远处不适时地传来几声车鸣，枝头飞出几只被惊动的幼鸟，它们扇动着翅膀，奔向了更自由惬意的远方。
　　鸟不能被供人类玩乐的牢笼束缚，全燃也一样。
　　“就这样吧？”常元净在一旁碎碎念，“你真是圣人。”
　　“在说什么呢？”全燃跑过来一边勾一个，常元净嫌弃地甩开全燃，“说你呢！”
　　“说我？说我长得帅？”全燃嘻嘻哈哈地搭着林易，又转头问：“易哥，放假一起去吃烤肉吗？和五班几个人。”
　　林易敛眸，常元净则在一旁凑热闹：“你怎么只问易哥，不问问我呢？”
　　“我干嘛叫你，你谁啊。”
　　常元净撸袖，就要和全燃撕打起来。
　　“去哪吃？“林易问，全燃笑得欢快，看样子和五班的人相处得不错，“就去市中心的那家烤肉店，超好吃，童叟无欺。”
　　“你去吃过？说得这么好听。”全燃横了眼插话的常元净，“我是没去过，但是我发小去过，他说挺好吃。”
　　“和于旗他们吗？”林易又问。
　　“对。”全燃朝着五班那群人的方向招呼了一声，“于旗！”
　　于旗早就听全燃说林易转到了他们班还和自己做了同桌，但亲眼看到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还真有点破次元壁的感觉。
　　于旗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学霸校草，略有点不自在，倒是一旁的常元净很熟惗就开始搭话：“吃烤肉就不能带我一个吗？”
　　“啊，行啊，上次燃哥帮我们出了口气，夏阳一直说要请客，这次来的人越多越好，好好坑他一笔。
　　“可以再加几个人吗？”常元净看热闹不嫌事大，“放心，不会叫多的，最多两三个。”
　　于旗默默地给夏阳的钱包点了个蜡，“可以。”
　　“那我试试把蒋甜给叫来。”
　　“啧，谁之前还说要和那电竞城里的前台小姐姐勾搭一下的呢？”全燃笑他。
　　常元净还挺理直气壮，“是男人，就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你懂不懂？”
　　全燃实在是佩服常元净这股把歪理给说成真理的劲，笑骂了一句：“渣男。”
　　林易也笑了，他问全燃，“你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喜欢吗？”
　　“那当然了，你以为我会像和尚一样吗。”全燃很不屑常元净这种渣而不自知的态度，说这话时拽凶拽凶的，林易被全燃可爱到了，也跟着搭腔：“的确不能像他那样。”
　　“行行行。”常元净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秀的感觉，“我渣男，啧，渣男找蒋甜玩去了。”
　　于旗看着常元净离开，有些想笑，“燃哥，这是谁啊。”
　　“一个傻逼。”全燃笑着站起身，接过夏阳从远处扔过来的篮球，“你真不去校篮球队？夏阳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这个，我都快要被烦死了。“于旗看着全燃把篮球颠到手上，转着玩。
　　“不去，我不做替补。”全燃把球投给了坐着的林易。
　　“也不是让你做替补，但刚开始当然还是得看看你实力…”
　　“算了吧，篮球队进多了也没什么意思，有些东西练着练着就变味了。”全燃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影，心里有些闷，接过林易抛来的球，“真不打算进了？”
　　“不进。”
　　夏阳刚走近就听到了这话，一堆劝词就到了嘴边，于旗见夏阳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开始了，连忙拉走，“消了这心思吧你就，劝不动的。”全燃见发小如此上道，把球扔了回去，下课铃声正巧就在这时响了。
　　“烤肉店见～”全燃笑着看于旗把夏阳给扯走，快活地挥了挥手。
　　“为什么不想进篮球队？”林易问全燃。
　　全燃甩了甩手，反问道：“你呢？你为什么不想进火箭班？”
　　“和你一样的原因。”
　　全燃知道林易和自己一样不想说，弯唇笑了笑，“快走吧，好不容易最后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还可以赶回家看看小梨花。”
　　“不叫和尚了？”
　　“叫他干什么，他忙着谈恋爱呢。”
　　全燃和林易对视一眼，都不自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