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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景 ...

  •   李景和多目公回到寺中的时候,正是小沙弥们一窝蜂的鸡飞狗跳般的从僧寮中逃出来的那一时刻。李景感到一阵兴奋,环顾四周,但是满眼除了混乱的小沙弥们,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杀上门的师叔。同这些小沙弥们一样,他也感到微微的恐惧,仿佛自己是头刚成年的猎豹,即将外出第一次猎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捕猎者,还是被捕猎者。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几条青经略隐略显,在早春温度微凉的清晨,掌心竟然有点汗湿,呼吸略微急促,慌乱中吐了几口气,想调节下自己的气息,同时想看看师兄弟们都在哪。在外人看来,此时的李景不过是在微微发呆,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多目公的用手轻轻按了按李景的肩膀,低语道:“莫慌,公子。尊师叔尚未到来。”

      “嗯,放心。”李景应答完多目公,顺手拦住一名小沙弥,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拦住的小沙弥,也是看师兄弟们乱跑,自己一头雾水的跟着瞎串。

      啪啪,多目公弹了弹小沙弥的脑袋,大喝道:“昏了神了,说,什么情况,知道多少吐多少?”

      小沙弥,脑门红红的,显然今天多目公不是跟他开玩笑,再弹一下,说不定自己的脑袋就要开花了:“多目公,朱坏,是朱坏师兄,大斋堂里,他,他好像又变成‘血目’了!”

      “呸,怎么可能,‘血目’已经被妙仁法师封住的,难道妙仁法师已经上了西天了?不可能,天罗阵结界还是在的。”多目公大手一松,小沙弥跌跌跄跄的跑开了,没跑两步,多目公轻轻踢了小沙弥屁股一脚,小沙弥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被抛开了四五丈,好在多少有些功力,虽是屁股落地,疼归疼点,还好没有受伤,对着多目公的方向慌乱的一作揖,继续跑开了。多目公转头对李景说:“公子,让洒家去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当听到是师弟变成“血目”后,李景拧在一起的眉头反而松开了,抿在一起的嘴角微微一翘,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却严肃的说:“结界在,师父一定没事!多目公,还是我去,师弟如果需要帮助,做师兄怎可躲在后面。”

      “呵呵,公子不要忘了,洒家另一个身份,可是十二护法僧,寺里有事,正是洒家的买卖。再说,要是真是小崽子六亲不认起来——”

      李景拍拍多目公,说:“安心。”

      说完,昂首阔步朝着大斋堂走去,边走边说:“遇见师兄和四师弟,告诉他们我和朱师弟在大斋堂。依计而行中!”

      多目公大喝一声:“好。”,然后摇摇头,搞不懂李景他们这些家伙搞些什么,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吓得路过的小沙弥都躲着跑。

      当李景大步跨入大斋堂时,看到的好像是三十匹烈马横扫过的大路,留下的是一个个翻了个的桌子,一把把断了腿的条凳。大饼,豆腐和包子仿佛活过劲了,开了一个水陆道场,绿的,黄的,白的七零八落的散落了一地。唯独正中间的一个桌子老老实实的杵在那,斜放着条凳那坐着一个人,穿的倒是新的衣服,虽然看上去皱皱巴巴,脏兮兮的。此时他歪着个脖子,脑袋左摇右晃的,背对着李景,露出好大一个空档,不用说,这就是那个变成“血目”的朱坏。尽管李景屏住呼吸,尽量的做到悄无声息,但刚走两步,就被朱坏发觉了。

      朱坏回头看了一眼,一看是李景,笑着说:“二师兄,要不要来点包子,白菜馅的,嫩的能掐出水,刚出锅的。”

      被发现了,就没必要隐藏了,李景大大咧咧地走到朱坏坐的桌子边,朱坏连忙起身,把身旁的条凳用自己的脏袖子擦了擦,本来还算干净的凳子,顿时粘上了一层薄薄的油亮汤汁,微黄中带点浅绿色,黏黏糊糊的,以李景多年来盘龙寺饮食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小米粥和鸡毛菜用多年的浸油的袖子充分研磨混合而成,不然颜色不会这么均一。“来来来,公子请上座。”两只眉毛笑的弯弯的,闭上一只右眼,看着李景。李景双眼一瞪,嘴角一翘,笑着怒声道:“坏小子,就会消遣你家二师兄。”

      “小师弟太小,跟他开玩笑,我是以大欺小,他一定恭恭敬敬的称赞我老聪明了,不但没有意思,师父知道了准又罚我,不划算;大师兄以前还好,自从三年前下山回来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问他也不说,跟他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好玩。”

      “唉。”

      “别唉,别唉,我也知道你也心事满满。可好歹咱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连上山的日子不过就差了两天,搞不好我比你还大几天,唉,我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倒霉,一下子从师兄变成了师弟。说不定明日就是你我分别之时,再不捉弄你两次,那可说不过去啊。”

      “唉。正是如此,我才对你多唉两声,免得你到时候听不到了,我岂不是吃亏了?”

      朱坏把手中筷子随手一扔,筷子仿佛有生命般,轻飘飘地竖直立在了桌子上面,弹了弹,竟然没倒。朱坏吐了吐舌头,一服大吃一惊的表情,仿佛自己也没有想到筷子竟然能立在桌子上,接着说:“言归正传,等一会小沙弥们都吓跑了。等见到师叔,还是我来出手吧。你和师兄这种耍枪弄剑的,对付师叔我觉得没戏,我觉得我胜算会大些。”

      李景不吭声,皱着眉头看了下朱坏,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筷子。朱坏依旧心不在焉的,随手拿着另外一只筷子,一会戳戳着,一会碰碰那的,看李景半天没理他,接着又说下去。

      “按理像我这般尊师重道的,我不该和师兄们抢,不过,一想到自己是唯一有把握战胜师叔,我那激动的心啊,就告诉我:‘千万别谦虚,谦虚你会后悔。’我就不能让师兄弟们冒险了。”

      “鬼话连篇,什么把握?靠你的假玛瑙片子,就能把师叔吓死?”

      “不假,真玛瑙。大师兄那怎么有假货呢?”

      “那你坏小子说说怎么就你有把握对付师叔?”

      朱坏用筷子戳了个油豆腐,放到嘴里,撅着个嘴,摇了摇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算是回答李景。

      “欺诈,糊弄没经验的小师弟们,还好说。师叔,万试未必能中其一。”

      朱坏把筷子从口中抽出,随意在桌子上敲打着,说:“我知道咱们师叔是人精,但我有我的办法,这成名立腕的好机会,我可不想浪费掉。作为师兄,你也要为我将来做点好的打算啊。”

      李景交叉着胳膊,身体稍微往后仰着,一副你朱坏接着瞎扯,我李景接着听得样子。

      “张密张师兄,就不必说了,家底子老厚了,你也知道,我那血眼玛瑙片,就是管他要的;小师弟王心,也不用说了,将来把师父破袈裟一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的念上几句,最差也是个国师。咱两个比惨,肯定我比你惨,瞎眼老大,整天公子长,公子短的。等明日你身世一揭,说不定是邦国之子,重臣之后啥的,再不济也是富家大户的孩儿,只有我,山下朱樵夫捡的可怜娃子,没见过爹,没亲过娘——”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擦眼睛,漂亮的眼睛中微微有点泪光闪烁,鼻子微微抽搐,看上去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接着演,你那套对我没用,我见得多了,就算被你之前骗了九十九次,我这次再不会上当了。真和师叔斗起来,九死一生,我不信你有那种把握。”

      “没错,那一生的机会,一要靠祖上积德,还要看师叔他老人家的心情,所以我才说只有我才有点机会,就你们几个那直肠子,直来直去的,动起手来,真是十死无生。”朱坏又把筷子扔到了桌子上,筷子晃晃悠悠的弹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稳稳的立在了桌子上,和刚在那根筷子做起了邻居。

      李景也默默的拾起了一只筷子,收肘,手腕一用力。筷子似利剑,叮的一声,斜插入桌子上,露在外面筷子头急速左右摇摆,把朱坏立在桌子上的两只筷子打飞到地上,爆起了薄薄的飞灰。

      “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你我皆知,师父昨日已经召见过小师弟了,虽说师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拍着胸脯说没事,但是——”

      “但是那水汪汪,圆滚滚的大眼睛里,分明就是泪水都快涌了出来,我就纳闷昨夜也为何暴雨么,分明就是老天受了小师弟感召么。”,朱坏歪头,有左手撑住下巴,又闭上了右眼,左眼像是瞄准着一般,盯着桌子上李景钉入的筷子。瞄了一会,右手把筷子顺势往空中一抛,不偏不斜的,筷子牢牢的立在了李景的甩出筷子头上,纹丝未动。然后冲李景笑了笑,说:“师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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