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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9-46 ...

  •   【39】

      世人都说狐狸爱骗人。
      说的没错,小狐狸就骗了谢文天。要是杀一只小破黄鼠狼也得费它半天的神,那这一千多年的道行也白瞎了。
      小狐狸仔细盘算过了,它要变成跟张小毛他们差不多大的孩童。谢大夫不是每次看见他们都笑得特和蔼特温柔嘛?它也要!不能老是就光对它凶,动不动用鸡腿威胁它什么的。
      而且人类好像也都特别爱护他们的小崽子。这个年纪的孩童不用做事,可以到处闲逛,闯了祸也还可以耍赖撒娇。
      最起码,这么大的身体,不想自己走路的时候不会被找借口说抱不动!
      好吧,狐仙大人有这种小想法实在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但做狐狸的时候它就肯定了一件事——谢大夫的怀抱是天底下最舒服的地方!

      谢文天去做烤鸡了。
      变成娃娃的小狐狸乖乖趴在桌上,用被拖成抹布一样的袖子垫着脑袋,深沉的思考,思考两个他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他要叫什么名字。

      小狐狸对于“白毛”这两个字深恶痛绝。就是张小毛那个没文化的乱叫,叫得全村人都以为它叫白毛!最后居然连谢文天也随大流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不能容忍!谁能容忍一只千年狐仙叫白毛啊!就算他上天去入仙籍,登记的小仙肯定也得笑死。
      笑死也是死,弑仙可是重罪。

      叫个啥好呢……
      狐灵?狐玉?狐清?狐帅?狐大仙?狐小狐?狐……狐鸡腿?
      ……
      啊呸!才不要吃糊的!
      郁闷中的小娃娃踢了桌子一脚:我也没读过书嘛!

      【40】

      小狐狸想弄清楚的第二个问题是,他要怎么称呼谢文天?

      直呼其名?不礼貌。
      谢大夫?太生疏了吧。
      大夫?我又没病干嘛天天叫大夫。
      文、文天?……嗯?嗯。嗯~嗯……还是不要了……

      狐狸娃娃想揪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可是耳朵变不见了,只好揪那两个小团团。一不小心,把丝带扯下来,头发散了。
      刚想用法术再把它绑好,谢大夫恰好进屋了。狐狸娃娃唰的一下把刚伸出来的手指缩回袖子里去。
      谢文天怕小娃娃自己乱跑容易被衣服绊摔倒,特意来抱他去吃饭,就见他举着丝带无措的样子,头发一半散着一半乱糟糟的翘着,傻得要命。
      正想笑,小娃娃把丝带伸到自己面前来了。
      谢文天一愣。他哪里会给小孩子绑头发啊?于是伸手把另一边的丝带也扯了,拿过梳子把小孩的头发梳梳顺。
      小团团没有了,狐狸娃娃摸摸自己的头顶,有点伤心。

      “在想什么呢?”谢文天摸摸小孩的头,把他抱着。虽然小狐狸才变成人几个时辰,可谢文天一点不觉得这个娃娃陌生,而且就和面对一个真正的人类孩童一般自然。
      娃娃仰着小脸,困惑地答道:“想取名。”
      “取名啊……”谢文天敲着椅背想了想,“你有姓么?”
      娃娃恍然摇头:对啊!他干嘛一定要叫狐什么!他没有姓的啊!
      “那叫谢玄逸如何?”谢大夫试探着建议。
      当然很好!狐叉叉都是浮云!
      “谢、玄、逸……”小孩轻轻地跟着念了一遍,又念一遍,好像终于意识到那就是属于他自身的一部分了,眼睛笑成两弯小月牙。

      谢文天取过笺纸和毛笔,在上面一笔一画地慢慢写下这三个字:“你记好,这就是你的名字。”
      “那你的?”
      谢大夫又写了自己的名字。
      小孩两边对照着比比,嘟嘴了:“你的好写。”

      谢文天给彻底乐着了,他将毛笔的笔杆轻轻点在小玄逸的鼻子上,道:“我教你识字,你得叫我先生。”
      玄逸娃娃给点得一缩一缩的,张了张嘴:“先生?”
      谢文天清清嗓子,悠长地“嗯”了一声。
      玄逸抱住他的脖子,笑得可乖可乖:“先生……我要吃烤鸡!”

      【41】

      谢玄逸,小名白毛,现年一千零九岁,正散着刚过耳朵的头发坐在小凳子上,小凳子下面还有一张大椅子,长衫的下摆在椅子腿儿的一半那儿晃来晃去。
      他袖子卷了七八道,手里握着一支筷子,对着鸡腿一阵猛戳,鸡腿在盘子里滑来滑去,就是戳不着。

      谢文天给他拾起桌上的另一支筷子,手把手再教了一遍怎么用,那小笨蛋还是老夹不住。
      玄逸干脆把筷子丢掉,直接伸手去抓,满嘴满手都是油光。啃完了鸡腿再伸小手,袖子晃荡晃荡快落进碗里,就被竹筷敲了手背。
      一转头看见谢文天板着脸,玄逸连哼都不敢哼了,哆哆嗦嗦去抓筷子。这一哆嗦,筷子更拿不稳了,好不容易夹了几次才提起来的菜半途又掉到桌上。
      小狐仙心火一起,筷子一扔,爷不吃了!

      谢文天摇摇头,伸手把小玄逸抱到自己身上坐着,换了筷子替他夹菜。
      他自己只吃了几口,就只顾得上看那小孩瞎折腾。这会儿再一点一点喂,还要耐心哄着不给挑食,竟然也不觉得烦。
      “张嘴。”小东西扭着头躲来躲去,就是不肯吃。谢文天举着筷子等,他对小孩子总是有更多的耐心。
      小东西终于张了次嘴,吐出来四个字:“不吃青菜。”
      谢文天继续耐心:“要吃素菜的。”
      “可我是狐狸,狐狸吃肉。”谢玄逸也振振有词。
      “你在用人的身体,就得吃菜。”
      玄逸还在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这身体不是真正属于哪个人的,而是他幻化出来的,就听谢大夫接着说:“不吃就顿顿给你做青菜。”
      玄逸立刻把菜吞了。

      【42】

      此后的每一天……
      开了先例,玄逸再不肯自己坐高高的大椅子加小板凳,非要谢文天动手,他只动嘴。
      “不吃萝卜!”
      “不吃就自己坐到那边去。”
      “不吃白菜!”
      “要我喂就没得挑。”
      “不吃茄子!”
      “好,那自己用筷子吃吧。”
      “不要……真不喜欢吃茄子,我吃白菜还不行么?”小玄逸可怜兮兮的。
      谢文天手一顿,把茄子扔了,给他夹了块鸡脖子。
      狐仙大人啃得好欢喜。
      作为一只被人养的狐狸,既然吃点素是不可改变的命运,至少要保留表达不喜欢吃素的权力。
      看,表达意愿偶尔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自从变成人,待遇明显的好了。不仅饭有人喂,衣有人裁,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睡床了。
      之前小狐狸一直睡草垫,就算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只是被允许呆在生了火的屋子里,草垫上铺了厚厚的棉花和布巾而已。它毛长,原本也不那么怕冷。
      但成了人类小孩的模样,自然不能再睡地上。谢文天不放心他一个人,只能每晚带着一块儿睡。

      人类的床可真舒服啊!
      狐仙大人满足地抱着被子蹭来蹭去,见谢大夫梳洗完毕吹灭蜡烛,就地往靠墙的那半翻了个身。
      ……就是好像小了点。
      并排睡就有点挤,就算没怎么碰着也觉得热,尤其谢文天怕他半夜踢被子,还总轻轻揽着他,温温热热的气息从体外钻进体内,柔柔的笼着他全身,练功时都没这么舒服。

      【43】

      张嫂送的布让裁缝比着给玄逸做了两件外衫和裤子,小衣是用谢文天的半旧衣服改的。旧衣服布料稍软,小孩子穿着不磨皮肤。
      总不能指望一个小村子里的穷大夫去给宠物狐狸扯绫罗绸缎做小衣不是?

      谢玄逸仰面躺在床上,小脑袋微微往大人那边儿歪,睡得可香。
      老实的睡姿没有保持多久。
      出于做狐狸的习惯,玄逸在睡梦中慢慢缩着手脚,企图把身体蜷起来。但是肚子上搭着谢大夫的一只手,他一动,那手就紧紧,他就动不开。
      动不开就加把劲,加把劲就把自己动弹醒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床幔偶尔微微动一下,坠出好看的弧线。
      玄逸不怕黑。甚至,本能的,他喜欢安静的夜。

      谢文天还在熟睡。
      玄逸小心地把肚子上的手移开,捏着被角转了个身,可以和谢文天脸对脸。
      果然做人比做狐狸好,至少不用老是抬头看人的鼻孔。
      好吧,他以前看谢文天时,那人也常是正在低头看着他的。
      可是从近距离看,谢大夫更好看了!脸部的线条一笔一笔的,跟刻出来的一样。
      玄逸掐了一把自己长满软软肉的小脸,不服气。他眼珠一转,掐了个口诀,赫然变回原先少年的模样。
      少年玄逸摸着自己的脸,看着谢文天得意地笑了。怎么样?真比起来,还是小爷我比较美吧!
      嘿嘿嘿!不知道先生要是见到我这张脸,会不会看呆掉呢?嘿嘿嘿……

      【44】

      谢玄逸自娱自乐地暗爽了一会儿,觉得这举动实在是有点傻,便停了。停了也不知做什么好,一时没有困意,就继续盯着谢文天看。看了一会儿脑袋有点发懵,然后就懵懵地靠近了点,把脸贴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谢文天若有所察地颤了一下眉尖,小狐狸赶紧缩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好久,确定他没醒,才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擦了把汗的玄逸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少年模样,又急忙变小,重新把谢文天的手搭回自己的小肚子上,眼睛一闭,睡觉……睡觉!

      第二天夜里玄逸没睡踏实,做着梦老觉得自己在寻找什么东西,四周一片灰暗,到底是在找什么呢?不知道。就知道晕头转向地到处找,然后一转身,撞上一个东西,醒了。
      玄逸揉着鼻子,发现撞上的是谢文天的肩膀,一下突然精神了。他一骨碌翻起身,往谢大夫身上爬,安静等了一会儿见谢大夫没醒,立刻大着胆子又蹭了蹭他的脸,这回还蹭了蹭鼻尖。
      第三夜吹谢大夫的头发玩。
      第四夜趴在他的耳边用气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嗯……还是不告诉你了!
      第五夜左挠挠右抓抓,老觉得心里痒痒,差点把身边那人折腾醒。
      第六夜彻底失眠,看谢文天看到天亮,眼睛都痛了。白天打瞌睡被怀疑生病,强灌了一大碗药。
      第七夜终于鼓起勇气,蹭来蹭去蹭到谢大夫的嘴唇上。蹭完了抿抿嘴,变成少年又蹭一回。

      【45】

      小狐狸在谢大夫面前做了好久的乖孩子,如今终于又像做错事一样心虚了。
      不仅心虚,还会在谢文天给他穿衣、给他喂饭、给他洗澡、给他梳头……的时候脸红。但要是大夫说,“玄逸大啦,要自己学着做这些事”,他就不高兴。
      他才不用学,他就是不想自己做!
      他现在唯一自己做的事,就是背着谢大夫的时候偷偷用法术在头上扎起两只小团团。
      还有每天夜里背着谢大夫偷偷醒过来干坏事。

      干坏事的时候小狐狸的心都快跳出腔子来。好几次,他简直怕那心跳声能把谢文天吵醒,拼命按着胸口,可就还是压不住想去亲亲大夫的念头。而且必须用的是幻出的少年态,那才是小狐狸的本灵。孩童的模样,亲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先生……”少年在夜里轻轻呢喃,垂落的帐子里连空气都是暖暖的。他伸手摸了摸谢文天挺秀的鼻梁,然后贴上他略微干燥却温软的唇。

      有些时候,谢大夫在梦中似乎察觉,只要他稍微一动,玄逸就机警的退开。但这种中途刹车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他忍不住用了狐梦。
      狐梦是狐仙专用迷魂法术,可以令人沉入美梦中,不管外界发生什么都不会醒来,时间长短由施法者决定。这种东西试一两次不碍事,时间太长、或者太频繁,对凡人就会有很严重的影响——会真正的“迷魂”,即魂魄离体。
      所以玄逸总共也就只用过那么一次。他宁愿自己提心吊胆。结果有一次吻得太忘我,被谢文天一条胳膊搂住腰,吓得他差点没直接叫出来。
      定了定神,他才发现谢文天并没醒,可能是不太舒服于是随便动了一下。
      可是玄逸不敢动,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被完全环住了,紧贴着谢文天。他的手指正好放在腰眼边上,要碰不碰的……没一会儿玄逸就觉得浑身都热得发起痒来。

      这样的情况后来也偶尔发生,玄逸渐渐不怕了,还会在心满意足地吃完他家先生的豆腐之后悄声调笑一句:“你这是……又梦到哪家的姑娘呀?”
      谢文天继续梦着,不予回答。玄逸撑着脑袋乱猜一会儿,猜到嘴角慢慢挂下来,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孩模样,霸占谢文天的胸口睡过去。

      【46】

      春节到来的时候,村里人互相串起门子,你送我几条腊肉我送你两坛腌萝卜啥的,亲热得很。小孩儿更是疯的没边儿了,挨家挨户的进进出出,运气好的能得几个铜板,最糟的也能吃上点自家做的糖果点心。
      谢大夫家自然也有人上门。玄逸看着他收了人不少肉食,回赠的都是干巴巴的树枝似的药材,就忍不住笑他小气。谢文天也笑:“你懂什么,这些药材作补身之用,平日里他们要买还都犹豫半天呢。”
      小玄逸立刻瞪大眼睛:“那我们亏啦?”
      谢文天拍了下他的脑门,笑骂:“这是哪儿学来的斤斤计较。”

      张嫂也来串门,小毛蹿在他娘亲前头,一进门就四处嚷嚷:“白毛呐?白毛呐?”
      他如今大了点,父亲和哥哥开始教他认字读书,不能到处乱跑,加上听说小狐狸一早被关着不给再出来闯祸,已经有好久没见到它了。
      玄逸靠着门边,大方而悠闲地欣赏傻乎乎的张小毛,直觉心里无比畅快。
      张小毛找不到白毛,颇为失望。谢大夫便安慰道:“它去找它娘了,找到了或许还回来的。”

      张小毛没被哄开心,张嫂倒是吓一跳。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她本就信一些,见谢大夫笑着跟她做了个不要当真的手势,才略略放下心。接着,一抬眼看见了小小的谢玄逸。
      “哎哟!”她立刻叫出来,“这孩子长得可招人疼!”
      玄逸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谢大夫面不改色地骗小孩,冷不丁被这一嗓子喊得有些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谢文天。谢文天走过去摸两下小孩的头发,小孩就牵住他的衣角,表现出怯生生惹人怜的样子。
      谢文天看他在那装可怜,就想故意调侃他一番:“哦,他呀——我前些日子去镇上,见他一个小孩在街上讨饭,穿得又破又脏,那么小还老被人欺负,不忍心便把他带回来了。”

      讨饭?又破又脏还被欺负?
      玄逸暗自磨牙,尖尖的犬齿都冒出来了。张嫂倒是唏嘘了半天,拉着他问这问那,心疼得要命,直问得连默默郁闷着的张小毛都要转移兴趣方向,将视线投过来了,玄逸一个激灵,直接缩到谢大夫背后。
      我怕生!小爷我怕生还不成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3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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