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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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李老四家丢了只鸡。
李老四家养了不少鸡，可这只丢得太明显了。
第一，那是只高产的蛋鸡。
第二，李老四早上起来喂鸡的时候，发现鸡舍前有血迹。
冲这，这事儿就不能是人干的。谁偷鸡还当场杀了留下几滴鸡血啊？
可半夜没听着鸡叫唤啊？
李老四想着或许是自己睡得太熟，第二天夜里就警醒着，结果偷鸡贼没来。
他有点疑心是谢大夫家那只狐狸干的，可是没凭没据的也不能乱说，那狐狸可是白毛的，谁知道乱说能招出什么来啊？
但没过几天，王三儿家也丢鸡了。紧接着是徐老头儿家和张嫂家，再然后李老四又被偷了一回。
李老四率先地怒了。他联系了另三家的人去找村长。
村里养鸡的一共只有五户人家，这小贼都重头轮过来了，怎么没见谢大夫家鸡少了呢？
村长说你们拿不出凭据来，不能平白冤枉了人谢大夫。
李老四说，我们不冤枉他，我们就怕他那只狐狸夜里偷摸跑出来他也不知道，就是去问问呗。
【29】
村长带着李老四他们一行五个人去敲谢大夫家的门，后面还缀着一帮子看热闹的，浩浩荡荡。
谢文天一开门，见这阵势愣了一下，小狐狸不喜欢人多，一溜烟跑回屋子了。
但是这在李老四看来就有点最贼心虚的意味。
讲明缘由之后，谢文天也心里犯嘀咕，怎么这偷鸡贼全村都偷遍了，就是没来他家呢？
难道因为他家鸡舍用布蒙了？
可要说是小狐狸干的，也不像啊？
那小东西自从那天跟他采药回来以后，现在可乖着呢，整天整天的粘着人。再说他又没饿着它了，犯得着去偷活鸡么。
李老四他们越说越像是要一口咬定是白狐狸偷的鸡，看热闹的村民也议论纷纷，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狐狸趁谢大夫睡熟了，自己偷偷溜出去偷鸡吃。
谢文天说，这不可能啊，院门我都锁着呢。
村长咳嗽了一声：嗐，这白毛的狐狸，谁说的准呢。
然后大家都不说话了，默默地望着谢大夫。
小狐狸躲在屋里，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议论，心里很不舒服。
偷鸡摸狗这破事，它也就干过那么一回，还是一千多年前了。
一千多年啊！你们这群无知的人类的祖宗还没出生哪！
【30】
谢文天为人温和，不欲与邻里乡亲的多争论，何况贼没真抓住，争也争不出个是非黑白来，还吵得他头疼。
“这样，你们丢的鸡我按市价赔，你们看行么？”
谢大夫这么一说，李老四他们几个也就不好再闹了，纷纷收了钱回家，商量着要把鸡笼子给整结实点。
人群很快也散了。谢文天很轻地叹口气，打算继续回房读书。小狐狸蹲在墙角，蔫头蔫脑的。
“过来。”
谢文天对它招招手，像往常一样抱着它去书房，像往常一样念医书给它听。
小狐狸心里可难受了。它以为谢文天至少会说一句“我知道不是你偷的”，或者至少至少，“你每天吃那么多肯定没肚子再偷吃别家的鸡”之类的。但他除了照着书念字，一句旁的都没说。
是因为不相信它但又保证过不会骂它么？
小狐狸决定亲自把那个敢害它背黑锅的贼揪出来！
还本大仙清白！
【31】
早在内伤痊愈之时，小狐狸就在谢大夫家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下了四道防护咒印，作为它白吃白住的报答。道行稍浅的鬼怪一见这印就知道里面住了只千年狐仙，轻易不敢靠近。
想必那偷鸡贼也是因为这个才没来偷他家的鸡。
为了抓贼，小狐狸暂时撤了咒印。同时，其他几家也都做了防备。
经过李老四他们一闹，谢文天这晚也没敢睡熟。所以当小狐狸蹑手蹑脚从房里跑出去的时候，他还是醒了。
谢文天躺在床上没动，看着小狐狸偷偷跑出屋外，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但接下来很久都没动静。
谢文天正疑心那小东西是不是已经越过院墙跑出去，打算起来查看时，突然听见自家母鸡惊慌的叫声。
来了！
谁特么说的不会偷他家的！
谢文天一跃而起，鞋都没来得及提就追出屋子，正好看见一个白影追在一个黑影后头，只两三下，就扒着院墙的墙头翻了出去。
他急忙摸出钥匙，开锁，出门。
白影和黑影正一路跑一路纠打的起劲，看样子白色的那团个头大一点，占了上风。
谢文天知道那是他的小狐狸。但下一刻，不知为何它动作顿了一顿，那黑影趁机灵活的钻过几根篱笆，溜出去老远。
【32】
小狐狸在追一只黄鼠狼。那家伙似乎也有点能耐，可能是成了精。
一两百年的小精怪对它这千年狐仙来说，连塞牙缝都不够。若不是不敢轻易使用法术，它也不用追的这么辛苦。它俩体型差不多，小狐狸好不容易扑住它，却没防住黄鼠狼的杀手锏——毒气攻击。
尽管及时闭气，小狐狸还是觉得一阵恶心，脑袋晕了晕。等它再看清眼前的景象，黄鼠狼已经逃出去好远，此时再追已是来不及。
狐仙大怒，反正是夜深人静，它干脆默念口诀，眨眼幻出人形。只见他右手平平伸出，五指猛然一扣，逃远了的黄鼠狼突然定在原地，四脚腾空，脖子后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但那声音也像被人掐住一般，听不真切。
黄鼠狼的脖子一直向后撇，直到颈骨清脆的咔哒一声，断掉。
少年慢慢走去捡起黄鼠狼尸，又往前走了一段，把它扔在村长家门口，然后变回小狐狸的模样嫌恶地在地上蹭了蹭爪子，才转头打道回府。
一转头，它就清楚地看见了月光下静静立着的那个人。
小狐狸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的僵住了。
【33】
谢文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定是在梦游。
他做梦梦到他家小狐狸变成了个少年，杀了一只黄鼠狼，然后又变回狐狸！
若不是他疯了，怎会做如此荒诞的梦？
可他宁愿是自己疯了那么一回。
他远远望着小狐狸，小狐狸原本提着一条前腿，这会儿站得太久，累了，腿也放下了。可它的耳朵和浑身的毛都还立着，这是它遇到危险时不自觉会摆出的状态，而且是在等着对方先动作。
谢文天也半天不能动。末了他僵硬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缓缓转过身往家里走，脚步都显得凌乱迟缓。
望着他的背影，小狐狸的脑袋里一团乱麻。
它要跟吗？它还要跟他回家吗？会被当做妖怪赶出来吧……
可是，不用正式告别一下吗？
或者他以为自己是在梦游呢，那样明天只要还乖乖的做一只白狐狸就好了！
……怎么可能，他是大夫啊，他分不清梦游和现实？
小狐狸的内心在激烈斗争。
好吧，走吧，回山上去。
可是临走前总要把咒印重新布置一下。
有了这个借口，小狐狸终于迈得动步子了。
院子的门开着，屋里点了灯，谢文天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眼睛盯着桌面。
小狐狸探脑袋瞅了一眼，又飞快的退回来了，像之前那样在房子的四个方位都留下咒印。
它悄悄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遗漏了，才偷偷往院外退，眼睛一直盯着谢文天的侧影。
不能被发现，千万不要被发现。只要爪子稍微用点力，他就会听见的。
那，要不要用点力呢？
最终小狐狸还是没这个胆量尝试，它最后看了一眼谢文天，滑出了院门。
再见了小院子！再见了老母鸡！呜呜呜我的老母鸡……再见了，谢大夫……
“白毛，闹什么呢？快回来睡觉。”
跑到院子外的小狐狸脚一崴，摔了。
【34】
第二天村长被门口的死黄鼠狼吓了一大跳，赶忙召集李老四他们来看。
众人见了，才明白他们冤枉好人了，又纷纷拿着钱去还给谢大夫。
他们说：谢大夫啊你看这，真对不住，是我们弄错了。
谢文天只是笑笑把钱收回去，小狐狸依旧躲在屋里不肯露面。
谢文天觉得小狐狸变得有些怕人。
它原先只是不愿搭理生人，现在居然连在他面前也缩着尾巴了。一整天不是藏在这个架子下面就是躲在那个柱子后面，连吃饭的时候也不闹腾了，给什么吃什么，小口小口吃，特大家闺秀。
像现在，他不过是与村人说了几句话，拿回了那点钱，一转眼，又不知道小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或许他是不该偷看到了它的秘密吧。它在生气吗？
“小——白——毛——小白毛？”谢文天将手中的铜板摇了摇，哗啦哗啦响，“出来啊，带你去买鸡吃，让你挑啊。快来快来！”
小狐狸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它好怕谢文天会问它是不是妖怪，怕得都不敢多看他，一心想要藏起来。
谢文天扫视着房间的上下左右，终于在衣柜后面看到一个白毛小尖角。他捏着那个小尖角把小狐狸拽了出来。
讨厌！就知道尾巴应该要抱起来！
【35】
“干嘛躲起来。又弄脏了……晚上洗澡，不许逃跑。”谢文天拈掉粘在狐狸毛上的灰，把它抱起来，晃晃钱袋，“看，他们把钱送回来了，我们去镇上，多给你买点好吃的，你说呢？”
小狐狸不做表示，神情委顿。
谢文天给它抓了几下耳朵后头的毛：“想要什么？奖励你昨晚英勇的抓到了偷鸡贼。”
他感到小狐狸往自己怀里贴了贴，还是没反应，好像听不懂他说话了一样，前一夜化为人形，更只是他的幻觉。
谢文天才不相信自己会幻觉。原本这小东西就通人性，总不至于变了一次人以后，反而笨了？
小狐狸不仅不笨，弯弯心思还多得很。养久了，谢文天也慢慢摸出些门道，这小东西的心思跟人是一样的，它要是不理自己，那就是不开心了，委屈了，受欺负了。
关键是它不是报了仇了么，到底还委屈个啥？
谢文天抱着小狐狸走到门口，突然站住了：“你能说话吗？你会说话的吧。告诉我在委屈什么好么？”
这回总算有点反应。小狐狸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还是不出声，只用它圆圆的脑袋抵着他的胸口蹭了半天，蹭得谢文天的胸口热乎乎的。
【36】
小村庄里的人基本能自给自足，很少会去镇子上。就算去也是一个人赶着牛车去，采买回好几家需要的东西来。
谢文天借了架车，赶着牛慢悠悠地往镇子里走，小狐狸蹲在车帘子后面，从掀起的布帘一角偷偷看。它也知道世人对白狐有些畏惧，尤其是去陌生的地方，还是躲起来安全些。
但镇上的集市太丰富了，想看的东西好多好多，各种食物的香味充斥着鼻腔，小狐狸觉得饿。它不知不觉探出半个身子，然后自己意识到了，就一下子缩回去。
如此三番，谢文天给它逗笑了。他找了块布巾把小狐狸的大尾巴包起来，然后将它整个抱进怀里，这样一来，别人大概只会以为他带着只小白狗。
路过裁缝铺时谢文天揪了下小狐狸的耳朵：“上回张嫂送的布还搁着呢，给你做套衣服吧？”
小狐狸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谢文天只对着它笑，笑得如清风拂竹，淡雅宜人。
小狐狸的脑子“轰”一下热了。它想起来，那天夜里变成人被谢文天看见的时候，又忘记顺便变套衣服出来……
它把小脸埋进谢大夫怀里。
羞……羞死狐狸了……
谢文天忍着笑把小东西拉出来，见它眼珠子四处乱瞟，就知道它是害羞了。他故意曲解小狐狸的意思：“不要吗？喜欢不穿衣服吗？这样可不好……”
小狐狸扭了扭身子，还是躲不开谢文天带笑的眼睛，尾巴也被包起来不能用来遮脸了。
可是，真的要我变成人吗？你不怕吗？
小狐狸的眼神这么问。
谢文天摸了摸它柔软的毛，老实承认：“我很好奇。”
“而且，”他似乎犹豫了下该怎么说，“从挺早的时候我就想过，如果你能陪我说话，那多好。”
【37】
日落西山，牛车满载而归。
小狐狸这回可真得了意，家里的鸡要留着下蛋抱窝不能吃，它巴望了好久，都快绝了这念想了。这次出来谢文天居然跟白捡似的又提溜了好几只鸡上车，小狐狸看得眼都直了。
此外，还有八宝鸭胗、酱兔腿、五香牛肉、羊骨、猪蹄……小狐狸几乎是一头扎进这些大包小包的肉食里，也不管身上沾了鸡毛，连谢文天抱它都不要了。
所以，它也忽略了车子的另一边摆放了不起眼的青菜白菜胡萝卜芦笋扁豆苞谷和白米面。
到家收拾食材的时候谢文天发现少了一小包鸭胗，于是晚餐的鸡腿被取消了。小狐狸围着谢大夫转圈圈，一副谄媚相，谢大夫笑眯眯地说：“你变成人自己做吧。”
开玩笑咧，变成人它也不会做菜。
谢文天煮了两根苞谷，一根自己啃着，一根把苞米粒儿都掰下来，捧在手里喂小狐狸。小狐狸伸着舌头一口一口的舔，再勉为其难地咽下去。
谢文天喂了它两把，把手拍干净了：“要么你说一声想吃什么，说出来我就给你弄。”
小狐狸犹豫了。上次是个意外，它怕如果真在谢文天眼皮底下让他清清楚楚再看一遍狐狸变人，说不好能受什么刺激。何况变完之后呢？
这事儿搁一般人准害怕，他可好，还把会变成人的狐狸继续养在家里……
该不是想把它剖了研究研究吧？
可是好想吃鸡腿啊！
【38】
小狐狸瞄了谢文天一眼，那人正满怀期待地盯着它。小狐狸一咬牙，转身往睡房里跑。
谢文天自然跟去。
一踏进屋，谢文天就愣了。屋里的地上坐着一个小娃娃，不过四五来岁的模样。
小娃娃雪白粉嫩，身上套着谢文天平常穿的一件长衫，头顶上一左一右用青色丝带绑了两个小团团，好像小狐狸的两只耳朵。衫子比他大出很多，袖子和下摆都在地上拖着，凌乱地缠在一起。
见到谢文天，小娃娃黑黑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翘起两条小胳膊，宽袖子松松地挂下来。
谢文天继续傻了半天，才如梦初醒般冲过去把他抱起来。
“小……狐狸？”怀抱中的娃娃很轻，不比看着，肉嘟嘟的。
娃娃点点头算是承认。
谢文天把他抱高了些，左看右看：“怎么好像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大一些？”
娃娃眨眨眼：“因为……上次用了法术，现在法力只够变成这么大。”声音也像个小娃娃，软软的。
谢文天捏了把他的小脸蛋，又滑又嫩，柔软的像丝绸，纯的又像原本的狐狸毛。
娃娃老实地给谢大夫捏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你说好的！鸡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28-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