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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北方有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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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
金色的温暖阳光已抚上大地,寿陵城正在醒来。段之栩一袭蓝衣,站在宫墙之上,沉默的看向远方。少顷,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走至他的身后,跪道:“太子殿下,一切都已经按你的吩咐准备妥当,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段之栩转过身来,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身影显得更加威严。“我奉父皇之命北上边巡,路上要避免暴露身份,一切从简。随从不需过多,一路之上皆听你调遣。”男子道:“萧悭谨遵殿下命。”随后起身跟在段之栩身后,缓缓步下宫墙。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宫城,夜如松早已等候在宫门口。他依旧是一身白色长衫,斜靠在马车旁边。看到段之栩二人,回以一笑。段之栩也不理会,径直走向马车。
“走吧,其他事情我们路上再说。此去路途遥远坎坷,若耽搁的多了会很麻烦。”夜如松笑着说:“路途遥远,加上你这冰块脸,那我一路上岂不是如同和木偶同行一般无趣。”二人一前一后坐上了马车,萧悭拿起缰绳。在宫中他是太子的贴身侍卫,在外他可以成为任何人,只要段之栩需要。
二人虽然隐藏身份不宜太过张扬,但毕竟路途遥远,不同于平日里出行,夜如松准备了一辆颇为宽敞的双人马车,车内用松软的羊皮铺垫,当中放置了木桌软塌,桌上是熟悉的金尊楼美酒。二人席地而坐,夜如松斟满两只酒杯,啜了一口,略带遗憾地道:“可惜了啊,这得有几个月都品不得如此好酒了。太子殿下,你是怎么打算的?”
段之栩拿起酒杯,视线却不在酒上。“对于父皇此次命我出京之事,我早有耳闻,只是不知所为何事。昨晚父皇漏夜召我前去,我方才明白此番我出京的目的。是为了北戍军。”
夜如松收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北边有什么异动?”
段之栩摇摇头:“不,很安静。从前每几个月就要进京的北境掌使们,已经近半年都没有进京了。只是按例送来给皇帝请安的折子,说的也尽是些客套话。”
夜如松恍然:“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知道了,所以皇上对北境不放心,但又不能派遣官员明查,你是太子,又曾去过北境,以慰问的名义派你去再合适不过了。那你打算怎么做?”段之栩沉默半晌,道:“目前还没有头绪,我们对北境的现状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只能打草惊蛇。而且路上也要耗费很多的时间。现在能做的无非是等待罢了。”
两人谈罢,皆闭目坐在马车中。段之栩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他只有十六岁,但已是伽国的皇太子,皇帝最为器重的儿子。年少轻狂的他自请去伽国北部边境边巡,皇帝也有意锤炼未来的继承人,于是段之栩带着圣旨,意气风发的朝北境赶去。在他的脑海中北境只是地图上的一条细线,对于北境的情况他也只是在太傅和将军们的口中零星得知,知道那是一个苦寒之地,全然不似寿陵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但他不知道的是,北方边境距伽国都城近千里,所谓的天高皇帝远就是如此,那里气候恶劣,一年中有近三分之二的时间都笼罩在狂风暴雪之中,恶劣的气候使得北境农耕与畜牧都处于极其低下的发展水平,那里的人们想要喂饱自己尚且艰难,哪里还有能力饲养牲畜和种植庄稼。北境的男性几乎全民皆兵,一年四季戍守着伽国的国土,荒凉寒冷的边境,所求仅仅是一餐温饱和家中妻儿一份口粮。北境的边缘依宆山而建,也有很多人想翻过宆山去往别处谋求生计,但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因此,虽然自伽国建国以来,北戍军的待遇就是最差的,但北戍军是伽国唯一一支从不缺乏兵源的军队。段之栩打着太子大旗一路北上,但当他真的亲临北境以后,他深深地震惊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恶劣环境,贫穷的百姓,来巴结太子企图调任的官员,这一切都是在皇宫中衣锦华服的他无法想象的。他在呼啸的冷风之中跨越一个个军营,替皇帝表达对边境士兵的慰问。段之栩清楚地记得那三个月的每一天他是怎么过的。待到回京之时,他拒绝了所有北境官员的礼物,唯独带走了萧悭,也就是现在他的侍卫统领。回到京城之后,所有人都说太子变了,变得不笑,不如以前健谈,好像一块在北境冻住永远不会解冻的冰。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京城官员豪绅纸醉金迷的时候,那些北方的百姓甚至连一餐饭都吃不饱。
此刻他已经启程,同样是以太子的身份,去往五年前那个将他灵魂都冻住的地方。想到北境,似乎就像有风吹着冰碴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伤痕,段之栩微微皱着眉头。
夜如松的声音此时突然传来:“嘿,看来你这太子出宫也不是秘密嘛,我们还没有出寿陵城,就已经有小尾巴了,怎么办。甩掉他们还是继续赶路?”段之栩道:“半路的尾巴图财,好解决。京城的尾巴不图财,我可没办法打发。下车吧,我们晚上再赶路。”
马车哒哒地向寿陵门口走去,马车内已空无一人。
日落前的天空,似有似无地飘着几朵云。街头一座不起眼的平房,段之栩闭目躺在内室的床上,夜如松坐在桌前,手中执着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折扇,抱怨道:“太子殿下倒是好耐心,一天过去了,这城还没出。急也是你不急也是你,这样下去我们明年也到不了北境。”段之栩闭着眼睛回答道:“我们不在皇宫,你不要叫我太子,这个称谓会给咱们带来很多麻烦。天黑就可以出发,萧悭会来接咱们的。”看着如此悠闲的他,夜如松知道急也没有办法,还是既来之则安之比较好。
待到太阳落山,黑夜慢慢占领了大地。外面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鸟鸣。黑暗之中,院外传来了萧悭的声音:“公子,请上车。”段之栩踢了一下已经睡着很久的夜如松,然后迈出了院门。在夜如松小声的抱怨中,两个人坐上了一辆与白天迥然不同的马车,慢慢向寿陵城门走去。
街上悄无声息,只有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轮的摩擦声。突然段之栩从马车中闪身而出,对着车后道:“谁?!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寂静,就连马和车轮也不再发出声音。夜如松跳出马车,小声说道:“阿杼,你在干什么?哪里有什么人在?就算这是晚上,可依然是在寿陵城内,你怎么能在这里显露出你的武功,如果让有心之人看到,你该如何解释?”段之栩望向街头,沉默片刻,“是我鲁莽了,但我没有听错。我们走吧。”
二人迈上马车继续前行,慢慢走远。片刻后,在马车的位置,章妤婔黑色的身形显露出来。
“他真的能听到,他到底是谁?!”